丁守恭苦笑道:“此事小人當真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那張修媛現在十分受寵,若是到官家哪裏說幾句,咱們也受不了啊!唉!”


    章衡冷笑道:“張堯左此人也真是不要臉了啊,他自家要建房子,建便建吧,還要咱們是三司給他修橋,他是窮瘋了吧?”


    丁守恭見章衡形狀,頓時有些急了,趕緊勸道:“章判官,唉,這話我就不該與您說,這建橋不過幾萬貫而已,而且這錢也不是咱們的,咱們也無謂去得罪人……”


    章衡冷眼看了一下丁守恭,丁守恭趕緊閉嘴。


    章衡心中有氣,但他不是遷怒於人的人,他想了想道:“此事符合規定麽?”


    丁守恭苦笑道:“若是符合規定,小人也不會將此事特地拿來告訴您,幾萬貫的事情,我這邊就給辦了,這事兒的確是不太符合規定的,若是要按照規矩來,應該是開封府那邊提出意見,驗證需要建橋之後,才來三司申請經費,現在是張家那邊來提,肯定是不符合規定的。”


    章衡奇異道:“他們不知道這種流程麽,怎麽敢大喇喇的跑三司來要錢來了?”


    丁守恭低聲道:“官家偏愛張修媛,不斷提拔張堯左,張堯左自己或許謹守自身,但家裏人又豈能都是潔身自好的人,那張家人來度支司裏氣焰囂張,頤指氣使的,大約覺得自己無須遵守這些條條框框吧。”


    章衡思忖了一會道:“他們的房子建在什麽地方,拿地圖過來。”


    丁守恭頓時大喜,趕緊拿了地圖過來,在上麵尋了一會,指給章衡看了。


    他心想,果然章判官不愧是名師教導的,不會逞意氣之爭,雖然心裏氣憤,但處置起來卻是極為冷靜的,這樣的人在官場上才能夠走得長遠嘛!


    章衡根據丁守恭指出來的位置看了看道:“這裏我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是一條橋?”


    丁守恭趕緊看了一下點頭道:“這裏的確是一條橋,而且修建規格還算是不錯的,也十分的新,康定年修建的,至今不過五六年。”


    章衡嗬嗬一笑:“那他張家要修什麽橋嘛,他們要過河,就繞個幾百米不就行了,還要單獨為他們張家修一條橋?”


    丁守恭:“……”


    丁守恭低聲道:“這些外戚曆來如此,章判官,您聽我一句勸,當真沒有必要得罪他們,小人倒是無所謂的,不過是一區區孔目官,但您可不一樣,您現在剛上知製誥,若是那張修媛給官家吹吹枕邊風,到時候想要再提就難了。”


    章衡隻是笑了笑,點頭道:“本官明白你的意思,沒事,就先這麽著吧,我不阻攔修橋,但該走的流程得走,讓張家找開封府去,開封府說可以修,那咱們便出錢。”


    丁守恭大喜:“章判官果然是識大體,那此事小人去落實去。”


    說著丁守恭便興衝衝而去。


    章衡搖頭歎息了一聲,大宋便是被這些大大小小的蛀蟲給敗壞成這樣的。


    章衡也不想與這些人糾纏,雖說沒有直接答應下來,但也給出了解決方案,便是讓張家人去開封府那邊提一下要求,由開封府來發起,自己這邊便給批了,也算是大家都沒有什麽風險,也就罷了。


    但章衡沒有想到的是,外戚究竟能夠跋扈到什麽程度。


    第二天他過來公廨坐鎮,本想著趁這個時間將許多積壓的事情給好好地處理一下,明日便要去中書省那邊坐班了,沒想到張家人竟然打上門來了。


    丁守恭沒有攔住張家人,那張家的管家愣是衝到他的公廨門口叫罵:“你一個小小判官,竟然敢攔著我們張家,你這是不想幹了吧?”


    他這麽一吵鬧,頓時度支司其餘人紛紛出了公廨,看到是來找章衡麻煩的,有的人想要過來,卻被人拉住了:“那是張堯左家裏的,你別過去湊熱鬧!”


    那人一聽頓時色變,趕緊趁著章衡沒有看到,躲迴自己的公廨裏麵去。


    章衡有些懵逼看著丁守恭,丁守恭趕緊跑過來,低聲苦笑道:“小人將章判官您的意見與他說了,他說是您在為難他們,既然最後都是要修建的,為什麽不能在三司這裏便給批了,幹嘛還要去開封府多走這麽一趟?”


    章衡輕聲道:“你沒有告訴他這就是一個流程?”


    丁守恭苦笑道:“人家不聽,就想要我們度支司直接批準。”


    那張管家見章衡不接話,一下子便怒了:“你這小判官,老夫在問你話呢!”


    章衡看著怒氣勃勃的張管家,忍不住笑了笑,都說狗仗人勢,這張管家也是類似的人吧,不過,是不是過於愚蠢了些,一個區區管家,跑到三司這裏來鬧,還指著一個度支判官的鼻子罵,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那張管家見章衡在笑,頓時火冒三丈:“你笑什麽!你這是什麽意思,你這鳥官還想不想做了!趕緊將錢給批了,不然我家老爺讓你這鳥官做不下去!”


    章衡這才明白了,原來不是這張管家愚蠢,而是人家囂張慣了。


    前世的章衡也常常覺得那些富人家屬以及做官的家屬過於愚蠢,當眾將自己的背景給展露出來,但後來才發現,他們不是愚蠢,而是他們用身份行走天下曆來暢通無阻,就算是被曝出來,後麵的處理也隻是不了了之而已。


    章衡不想與這種人多糾纏,隻是說道:“閣下按照流程來走便是了,隻要符合要求,度支司不會攔著。”


    說完章衡與丁守恭道:“請他出去吧,別讓他在這裏影響正常的工作秩序。”


    說完章衡便迴了自己的公廨,丁守恭趕緊過去與張管家說話,隻是說了沒有幾句,那張管家便又勃然大怒,在外麵罵了起來,章衡聽到那張管家放狠話,說什麽要讓他家老爺將他的鳥官給剝奪了去之類的。


    章衡隻是笑了笑。


    章衡還以為此事便算是這麽過了,這張管家或許是不知道他的背景,所以這麽猖狂。


    那張堯左畢竟是官場上的人,應該是知道他章衡是什麽人的,大約知道後,會趕緊自己過來道歉,然後該走流程走流程。


    當然,章衡也不會給張家難堪,隻要流程沒有問題了,批了便批了。


    章衡不是什麽強項令,他的目標不在這些上,可以不得罪的人,他是不願意得罪的,至少不是現在,強項令一般官也做不大。


    別跟章衡提什麽包拯不是也很強硬麽,他也做到了高官之類的話。


    包拯那是什麽人啊,人家的同年又是什麽人?


    包拯的同年大多官居高位,光是宰相就高達七人,最有名的兩人一個叫文彥博,一個叫韓琦。


    但章衡沒有想到的是,他卻是低估了外戚的囂張程度。


    張堯左沒有來,他的兒子張山甫來了。


    張山甫的年紀不大,也就是二十來歲年紀,大約是因為年輕氣盛的緣故,一來便質問章衡:“你就是章判官?聽說你非要攔著不讓修橋?你可知道張家是什麽背景麽,得罪了人,你還想不想當官了?”


    章衡問道:“你是何人?”


    張山甫一臉的傲慢道:“家父張堯左,家姐張修媛!”


    章衡頓時腦殼生疼,麵對這等人,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說好,便問道:“你知道我是什麽背景麽?”


    張山甫嗬嗬冷笑:“無非便是個進士罷了,就算是三元及第,左右不就是一個小官,這天下都是趙家的,你不過是趙家人的狗罷了,怎麽還想反噬主人?”


    章衡聽了這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您姓趙?”


    張山甫怒道:“我雖不姓趙,但張家是趙家姻親,我姐張修媛一旦誕下龍子,龍子便是姓趙!哼,我何必跟你說這麽多,我就問你,這錢你批不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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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衡搖搖頭道:“不批。”


    張山甫吃驚地看著章衡:“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章衡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冷冷地掃了張山甫一眼道:“本官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張家想要修橋,那裏已經有橋了,不符合繼續修橋的條件,因此度支司不會允許修橋的,就算是開封府提出申請也沒有用,以後你們張家也不用來了,不符合條件就是不符合條件,請吧!”


    章衡本不想得罪張家,但張家卻是不知道進退,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門來羞辱人,那章衡也沒有必要給麵子了,若是張家都做到這個份上,他章衡還軟了吧唧的,那麽沒有風骨的聲名便會伴隨終身,在大宋朝,名聲是非常重要的。


    章衡不想惹事,但事情既然來了,躲也是躲不掉的。


    張山甫卻是被驚呆了,他想不到竟然還有人敢這麽懟他,一下子氣得湖塗了,一股怒火如同火山爆發,竟是衝過來想要打章衡,章衡又豈是吃虧的人,直接一腳將其踹倒在地,然後想了想,又上去加了兩套老拳——反正打都打了,幹脆打過癮算了!


    丁守恭等人目瞪口呆看著章衡一拳又一拳,將張山甫打得哀嚎連連:“憋打了!憋打了!你知道你在幹嘛嗎!你知道你打得人是誰嘛!……哎幼,別打了別打了!”


    章衡卻是冷靜地一拳又一拳的打在張山甫的軟肋之上,不會打成重傷,但一定會讓張山甫痛得痛哭流涕。


    丁守恭等人忽而反應了過來,趕緊將章衡給架開,章衡倒是不糾纏,整理了一下衣服,指著在地上哭嚎的張山甫道:“送去開封府,指控他攪亂朝廷機構正常工作秩序,本官也會彈劾他爹張堯左縱子行兇且仗著外戚身份,想要侵占國家資產!”


    丁守恭才剛剛從震驚中恢複過來,一聽章衡這話,頓時又是傻了——這是要與張家杠到底了麽?


    章衡一橫丁守恭:“還愣著幹什麽,趕緊送開封府去!”


    丁守恭不敢多說,趕緊叫人,將張山甫給押了,給送去了開封府。


    章衡迴了公廨,坐下去開始寫奏折,雖說他不是言官,但一樣可以彈劾。


    但他才剛剛梳理出來一個思路,他的老師曾公亮便匆匆而來,都不顧及開封府與三司之間的所謂恩怨了。


    曾公亮一來便急道:“你怎麽與張家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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