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小及笄】


    隔日。


    宮府三房成了送行的 「家眷」,他們一行人擠在人群裏,因為要看將來的女婿(妹婿、姊夫),一家六口人沒人掉隊,他們全想看看是何許人膽敢搶走他們的寶貝。


    「哇!妖鬼將軍來了,他又戴上出征的妖鬼麵具,太……太駭人了……」又太令人敬佩了。


    進京戴半臉銀色麵具,表示戾氣已消,諸敵盡滅,而率軍親往戰場便戴恐怖嚇人的妖鬼麵具,意思是妖王鬼王來了,眾小妖眾小鬼還不速速就擒,他要生吞了他們。


    「小小呀!是哪一個,黑壓壓的一片看也看不清。」怎麽每個長相都差不多,銅盔鐵衣。


    「爹,你真想知道?」宮清曉促狹的一眨眼。


    「這不是廢話嗎?你真當爹閑得沒事幹呀!」他每天也是很忙的,巡酒莊、看鋪子、挑夥計,還要把賺的銀子搬迴府去。


    「把你一隻鞋子給我。」希望爹不會後悔。


    宮書謹身後的宮明湛和宮明溪了解自己的妹妹,他們知道她絕對不會安分,正想出聲提醒父親,誰知他已經將一隻鞋子交到妹妹手中。


    「爹,看好了。」


    浩浩蕩蕩的軍隊整齊劃一,成排成列的走過宮府三房所在的位置,遠遠地,壓後的大黑馬出現了。


    曾經是女壘種子隊成員的宮清曉舉手一投————


    「將軍小心,有暗器!」秦虎大喊。


    比秦校尉聲音更快的是玄子墨手裏的三尺青鋒劍,銀光一閃,飛來物事從中斷成兩截,低頭一看,是鞋子。


    「誰丟的?出來。」秦虎氣急敗壞的看向圍觀百姓。


    此時當然是鴉雀無聲,沒人敢開口承認,沒想到隨即在人群中,一名嬌嫩嫩的小姑娘搖著白色小帕子,以軟糯的江南口音一迴————


    「哥哥們,那是我爹爹給各位軍爺的臨別贈禮,還請笑納。」可惜了娘縫了一晚上,鞋底還是她納的。


    給各位軍爺的臨別贈禮……女兒的這番話讓宮書謹臊紅了一張臉,羞得不敢抬頭見人。


    「你……」


    秦虎正想上前訓斥,一隻大手阻止了他,大將軍策馬離隊。


    「小姑娘,你太淘氣了。」麵具下的深瞳閃過一抹笑意。


    「我爹,我娘,我大哥、二哥、討厭鬼弟弟,我們家除了我之外都很仰慕你。」初步介紹。


    「為什麽除了你?」他問。


    「因為有太多人仰慕你了,我就不便仰慕。」我還沒報一吻之仇呢!你在得意什麽。


    「喔!是這樣嗎?」他眼瞳熾熱地望向她粉嫩雙唇。


    冷不防的,一道突兀的聲音發出————


    「我……我也想跟大將軍一樣上陣殺敵,你帶我走吧!」


    「宮明沅————」這個笨蛋。


    「沅哥兒————」他要幹什麽?


    「你當真?」玄子鐵上身前傾,問個仔細。


    「是的。」宮明沅大聲迴答。


    「好,男兒誌在四方,你就當我馬前小兵。」有小舅子在手,還怕姊姊不手到擒來?


    宮清曉聞言,怒不可遏。「姓玄的,你要敢帶他走,我跟你沒完沒了。」


    「小姑娘,本將軍就喜歡你對我糾纏不休,令弟我帶走了,我保證把他活著帶迴來。」


    話一說完,他捉起宮明沅的小身板往馬背一扔,馬兒一嘶鳴,重入部隊。


    「你這該死的土匪,你要是沒把我弟弟平平安安的帶迴來,我踩破你家祖墳!」這人……


    這人……太可恨了。


    土匪?


    頓然了悟的宮府三房人麵麵相覷,小小口中的醜人竟然會是他?!


    「怎麽是和尚來插簪?」


    「和尚頭上無毛,他要用什麽簪發,咯咯……」


    自以為有趣實則刻薄的女子是宮老夫人娘家那邊的嬸子,捂著嘴咯咯笑著,說著令人不歡的埋汰話。


    「嘖!一點見識也沒有,那可不是一般的和尚,而是等同本朝國師的圓一大師,連皇上請也請不來的得道高僧。」


    另一名婦人衣著華麗,顯然不是宮老夫人娘家那一掛的,但地位更顯高貴,與白氏一族分庭抗禮。


    「什麽,他就是圓一大師?!」


    「不是吧!神一般存在的人物怎會為個默默無聞的小姑娘插笄。」太叫人難以置信了。


    「哈!這你可不知道了,我家小兒子和寧府公子是好朋友,寧府是何家底你就不曉得吧?那是江南望族,名震八方的妖鬼將軍親娘舅家,這位小姑娘便是咱們將軍大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說的人十分得意地說著私密話,但語調之高,在場大多數的人都聽到了。


    「真的?」妖鬼將軍呀!小姑娘有福氣。


    「真的,你沒見那位爺一年前率軍出征前,有位不怕死的小姑娘朝他扔鞋,結果他不怒不惱的驅馬上前,和那小姑娘說了一會兒話,未了還收了姑娘的同胞弟弟為麾下小兵,如今已建立軍功,由親兵升為百戶。」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啊!那件事我聽說過,原來是她呀!」果然人不可貌相,小姑娘手段了得。


    底下你一句,我一句的竊竊私語,說著今日及笄的宮六小姐,笑語如珠,無一不好奇這個剛滿十五歲的小姑娘何來的顏麵,竟然請得動不問世俗事的圓一大師。


    而坐在上位的宮老夫人卻是臉色鐵青,冷凝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手裏撥弄著檀木佛珠串。


    她表麵上看起來很平靜,像個隻是有點嚴厲的老太太,對自家的孫女一視同仁,但事實上她快氣炸了,佛珠轉得越慢怒氣越盛,手背上的青筋因她用力的握拳而一根根浮動,青筋如蛛網布滿整隻手臂。


    問她在氣啥?


    其實很簡單,她送出去的帖子不到一百份,而且全是沒什麽地位的小官家內眷,其中夾雜著為世人所看輕的商人,其用意相當可鄙,用來嘲笑三房的市儈,以及讓人知曉這房人也是鄙俗的商人,不用相交。


    誰知來的不隻是京城有名的夫人小姐,還有不請自來的達官貴人的夫人千金,就算她宮老夫人出麵請都請不到的人物。


    宮老夫人失算了,她的一切安排全付諸流水。


    而今天及笄禮的主角不隻一人,還有長宮清曉一個月的宮清蘭,宮老夫人特意挑這同一日舉行及笄禮是為了給三房打臉,讓他們在人前抬不起頭,捧蘭眨曉,令其自慚形穢。


    但是很令人喪氣的,那些不是她請來的夫人小姐皆傾向宮清曉那一邊,看得出有人事先做了一番安排,給她撐場子來。


    精明一點的人不難看出這些人都是和妖鬼將軍扯上一點邊的人家,不是他娘舅家的親戚,便是家有子弟在軍隊中隸屬玄子鐵麾下,更甚者還有長公主府的內侍總管————那是韓若曉那邊的關係。


    「正賓就位。」


    一個和尚往前站,寶相莊嚴,麵露蓮花般高潔的淺笑,手拿讚者遞過來的血色珊瑚屏梳。


    宮清曉的正賓是圓一大師,有司是嫂子鍾氏,讚者是宮清玥,她很緊張的協助正賓行禮。


    宮清蘭原本得意的麵孔變得很難看,她以為她請來的便是最好的人選,正賓是宮老夫人娘家的嫂子,有司是戶部主事的千金,讚者是她往來較為親密的手帕交。


    可是和宮清曉請來的人一比便顯得微不足道,她羞惱地很想說不行禮,裙擺一拉轉身走人。


    反正根本沒人注意她的存在,她成了陪襯的,大家的目光全放在宮清曉身上,讚語多過評語。


    尤其是她一改稚氣的打扮,換上一襲貂紅色如意緞繡百花穿蝶衣裙,眉間點了一點梅花妝,七色寶石串起的額墜閃著耀人光華,薄妝淡掃,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若春花。


    這才是真正的宮清曉,清妍秀麗,眉目含情,雙頰不染而緋,雪肌吹彈可破,朱唇未點卻宛如現摘櫻桃,鮮豔欲滴,唇紅齒白,一雙眼兒水媚動人,輕輕一撩動人魂魄。


    「今時今日,始加元服,老衲沒當過正賓,不會說什麽吉慶話,就送你一句話————平安喜樂,我想這才是你所想要的。」


    她向來懂得自己要的是什麽,不被富貴迷花眼。


    「老和尚,謝謝你今日能來。」她真想他了,老和尚像是引她入世的師父。


    圓一大師露齒一笑,「有人說要放火燒了老衲的桃花寺,老衲豈敢不來,小施主多禮了。」


    她不滿的嘟著嘴,「你明知道我是說說而已,哪會真的燒寺,起碼滿山的桃花我還是很看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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