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錦衾知曉寒

    蕭雁翔卻並沒有離開王府。

    那短短的一陣煙霧,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可以離開如此深宅大院,仗著對府內路徑與房間的熟悉,他騰身一躍上了二樓,一閃身便跳進一個房間的露台。露台上有一張紫檀木的琴桌,蕭雁翔想也沒想,屈身伏在琴桌之下。

    這是二樓右首數過來的第三個房間,在整個府院中所占的地形最好,麵南背北,花香團繞。

    這裏,曾經是他妹妹雁羚的房間。

    聽到樓下朱清葭命令帶人去外麵追,他鬆了一口氣,隻等樓下諸人也散掉便可以趁機溜走。

    奇怪,這朱清葭的聲音……怎麽那麽耳熟?

    來不及細想,又聽到朱烈吩咐其他人都各自迴房,他心頭暗喜。

    也知道不可能再往前門走,便弓著身子移動,計劃著先進入房間,再自後窗翻下後花園,便可逃出府院。

    可剛剛挪到床柱邊,便聽到門外有細碎的腳步聲音——主人迴房了!

    慌忙地找地方躲,來不及往床底鑽,隻能往床柱後一閃,拉過一幅落地的羅帳勉強擋住了自己的身體。黑暗之中,倒也不易引人注意。

    呀,這到底是誰的房?不會那麽巧是朱烈吧?

    正想著,門已開了,隔著羅帳,影影綽綽,好像是個女子。不會是朱清葭,那女魔頭已經帶了人去追刺客。而據他所掌握的資料,這汗王府中,除了朱清葭,似乎也沒有其他武功卓絕的女性高手。暗暗有點放心。隻盼著來人早早上床,早早入夢。

    誰知這女子居然不睡,進來後徑自走到了桌邊,擦起了火石要點燈。

    這一旦點起了燈來,薄薄的羅帳便不可能再遮擋住他的身影。

    反正一樣也是要被發現……

    在燈點亮的瞬間,他突然欺身,眨眼間便躍到那女子的身後,一把鉗住了她,另一手緊捂住了她的嘴巴。

    清?隻是被下麵一鬧沒辦法再睡著,迴到房間便想點個燈看一會兒書。

    進得房來,也沒覺得有何異樣,卻在剛剛點上燭火之際便被人自背後鉗緊了身子堵住了嘴。

    但手上的燈盞卻還是高高舉著沒有因這突如其來的驚嚇而失手打掉。

    前麵正好是一麵穿衣銅鏡,在鏡子裏她看到了身後的人——黑衣蒙麵,比她高了許多,應該是個男子。

    顯然,對方也發現了銅鏡的秘密,一抬頭,露在蒙麵巾之外的眼睛與她在鏡中的目光相遇——那是一雙很好看的眼睛,雙眼皮,眼珠很黑,眼神一點也不兇悍,居然很——溫柔。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男子,相貌必定也會是很英俊的吧?

    她心中一動,這時,反而握不住燈盞,失手墜落。

    銀製的燭台落地勢必引起響動,蕭雁翔心中一急,也顧不得了,一隻手仍捂著清?的嘴,另一隻手騰出來去接那燭台。燭台是接住了,人也隨勢而倒。清?被他一帶,仰躺在他的懷中。嘴還是被緊緊捂著,動彈不得,又羞又惶。

    蕭雁翔一反手,把燭火摁滅在青磚地上,輕輕放到一旁。

    這時卻聽到外麵腳步嘈雜,有一女聲道:“一間間房,好好檢查!”

    竟是朱清葭去而複返。

    這個女魔頭,實在是比他想象得要更聰明狡猾,其實早就猜到他沒有時間逃出府外,偏故意放話說要去追,令他放鬆警惕。她又迅雷不及掩耳殺個迴馬槍,分散眾人一間間房地找。

    蕭雁翔翻了個身壓到了清?的身上,仍是緊捂著她。

    雖然滅了燭火,房中再度變得黑暗,但此刻他二人相隔得如此之近,彼此把對方的眼神都看得清清楚楚。

    蕭雁翔是沒有惡意的,隻求自保。而朱清?似乎也不再那麽緊張,烏黑的眼珠如寶石般在暗夜中熠熠生光。

    這時,聽到清葭已來到門口,“清?,我可以進來嗎?”

    情勢完全變了,蕭雁翔倒是緊張不已,而朱清?卻神色鎮定,眼皮微動,好似竟在安撫他。

    是錯覺吧?人質居然傳來安慰的信息……怎麽可能?

    到了這一步也沒辦法,隻怪自己幼稚衝動,且太低估了朱氏父女。聽到朱清葭在喚清?,難道身下這瘦小而嬌怯的女子竟是朱烈的幺女朱清??真是這樣,說不定用她做人質還能搏上一搏……

    緩緩放開捂著她的手,蕭雁翔等著女孩尖叫出來——反正是孤注一擲了,就算不讓她出聲,朱清葭一樣也會起疑,遲早要衝進來。

    哪知,唿吸順暢了的清?隻輕輕籲一口氣,卻向外麵道:“什麽事?姐姐,我已經睡下了。”

    蕭雁翔意外地望定她的眼睛,她不閃不避地與他對視,臉上卻浮現一絲略帶頑皮的笑意。

    “清?,剛剛的刺客說不定根本沒有逃出去,姐姐為了你的安全,要進來看一看。”

    “哦,那你等等,我來開門。”清?說著,撐起上半身,伏在蕭雁翔的耳邊,很輕很輕地說了兩個字,“上床。”

    蕭雁翔雖然對於她反常的行為深感詫異,卻也反應得快,起身,照她說的做,飛快上床,伏入錦被之中——竟然就這樣相信了她,一絲絲也沒有遲疑。

    而清?爬起來,迅速把身上披的一件天青色薄呢鬥篷往椅子上一脫,又把裏麵穿的一件小襖也脫掉,隻著單薄中衣便去開門。

    開了門,她喚一聲:“姐姐!”

    門外的清葭早已不是紅衣長裙的淑女模樣,又換上了黑衣勁裝,蒙著黑色珠網的精致麵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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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已熟悉了她的變身,見慣不怪,隻搓手頓腳地道:“嘶!好冷,你自己慢慢看,我還是去被子裏躺著。”說著便匆匆跑迴床上。

    “你也是,起來怎麽也不披件衣服?”清葭因憐而嗔著,“本來身子就弱,呆會兒又凍病了。”

    對於比自己小了四歲的清?,清葭倒是出自真心地憐愛。當年,清?母親懷她的時候身子已很弱,後因難產而死,生下的嬰兒先天不足差點也一命烏唿。所以清?自會喝奶起便開始吃藥,三天兩頭的生病,直到近幾年才稍稍強壯了一些。她是名副其實的千金小姐,溫室裏的小花,小時候連房門都很少踏出,與長年身在仔虎營培訓的親姐姐見麵機會也不太多。是以,在蕭雁羚頂下朱清葭身份的那一年,已經六歲的朱清?竟絲毫不曾察覺姐姐已經被人冒名代替。

    或許寡淡無情的朱烈對於死去的正室王妃和大女兒也是心存內疚的,所以,對於僅剩的這一個女兒非常寬容,長期以來替她保持著一個純淨而豐足的生活環境,過正常的生活。

    或許誓言要無情無義的雁羚對於自己生命中第一次的那場殺戮也是心存著內疚的,畢竟在往後的十二年裏她還頂下了被害人的名字身份而生活,加上這個單純得有點傻氣的妹妹實在也會討她的喜歡,總把她當成完美女神一樣崇拜,令她的虛榮心得到極度的滿足,所以她對於朱清?也非常寬容,愛護有加。更或許,有一種愛屋及烏的潛在心理——畢竟她是朱烈的女兒,相貌神韻與朱烈有五分的相似……

    提著一盞玻璃油燈,清葭邁步進房,這一刹,她又有些猶豫。

    這個房間對於她來說相當的熟悉,八歲以前,當無雙城還是叫大堰集的時候,當她的名字還是叫蕭雁羚之時,這裏曾是全然屬於她的優遊天地,那時候的自己,跟眼前的清?一樣單純無辜、無憂無慮……

    變成朱清葭之後,她要求朱烈在後園為她造一座小獨樓作為起居之所,很少再踏入前麵的大宅。這個房間更是再也不曾來過。而在化了江柳煙這第二重身份之後,她更是長住在飛來閣,連府院都不常迴來了。

    這座宅子裏有太多關於蕭雁羚的記憶,她必須逼得自己完全地湮滅它們、完全地忘記八歲以前的幸福——幸福是使人軟弱的,身為朱清葭的她卻決不可以再軟弱。同時,她覺得自己再也無法適應這房間中一室的純淨花香了,她已經滿身血腥,怎麽熏染也無法幹淨——物是人非。

    油燈舉高,照過房間的各個角落,床上的清?隻是擁著被子,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清葭又走到露台那裏,上上下下照了一遍,見沒有異樣便退迴來,體貼地把門窗都替她關好。

    “姐姐,慢走。”清?睜開眼睛道。

    清葭點點頭,“你睡吧。有什麽事就大聲地叫。”

    “知道了。”

    清葭走到了房門口,床上的清?鬆了口氣,輕輕吐了吐舌頭。

    突然,清葭迴轉了頭,眼睛盯著圓桌,“你屋裏的燈盞呢?”

    “在……地上!”清?忙道,“剛才找東西來著,聽到樓下吵鬧,順手……就摁滅在那裏了。”

    退迴來,清葭朝地上照一照,將銀製的燭台拾起放迴桌上。

    “好,那我走了。”

    “姐姐走好。”

    等門關上,又過了一會兒,清?把被子掀起來,對裏麵躲藏著的人輕輕說了一句:“沒事了……”

    自被中探出了頭的人正是黑衣蒙麵的刺客——蕭雁翔。

    不急著逃走,他隻疑惑地與擁被而坐的嬌怯女子相視。

    對於金沙汗王的小女兒,他的手頭也有資料可查。據說今年才十六歲,因自小體弱多病,深居閨閣靜養,不問政事,是金沙汗王府中難得單純如白紙般的人。

    雖說資料上是這麽寫的,但此刻的蕭雁翔卻一點也不敢馬虎大意,隻因他明白一個道理:越是優秀的特工人才越擅長偽裝,有時候越是看上去單純無害的人,越可能是最可怕的對手——這個道理本來也不是不懂,但在實踐之中卻是江柳煙令他體會得更為深刻,自江柳煙之後,他覺得自己很難再全心全意地去信任一個人,哪怕這個人剛剛才費盡心思地幫助過他。

    “你為什麽要幫我?”他問。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看似無害的小女孩心中到底懷著什麽樣的目的去幫助一個刺殺她父親又想拿她做人質的夜行者?她的舉動實在反常得令人匪夷所思。

    “我……”清?遮掩著自己衣衫單薄的身子,兩頰莫名地飛紅,“我隻是覺得你不像是一個壞人。”

    他不是壞人,那說明她自認父親和姐姐是壞人?蕭雁翔原想奚落幾句,可麵對一張如此嬌憨無辜的臉孔,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隻道:“那你認為什麽樣的人才是壞人?”

    “我也不知道……”突然有點自卑,自己久居深閨,對外麵的世界實在知之甚少,尤其書本上所描繪的種種人間醜惡萬象,她都未曾親眼看過。到底什麽樣的人才叫壞人?身為金沙汗王府的二公主,從來就沒人對她有過半分不敬,父親和姐姐對她也是疼護有加,她隻覺得身邊的人都是好人。這樣的見識……實在是短淺得很,“總之我看到你……看到你的眼睛……裏麵很溫柔很溫柔……”壞人不會有如此溫柔的眼神,哪怕是挾製著她的那一刻,他也未曾露出半分的兇戾之氣,“我相信你是一個溫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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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一心要殺你的父親呢。”蕭雁翔歎了口氣,如此天真得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實在令人不由自主地會產生憐惜,對她的警惕也放鬆了不少,“你放了我,不怕我再殺他嗎?”

    “聽說外麵想殺我父汗的人很多很多啊。”睜著憨憨的大眼睛,清?道,“可是到現在為止,包括你在內,也沒有一個人可以成功。”說到這裏,她有點驕傲,“我父汗是血族第一勇士,何況還有那麽聰明的清葭姐姐一直在協助他……我相信,你們誰也不可能把他怎麽樣!”

    蕭雁翔無言,此刻敗得如此狼狽的自己還真沒有攻擊她信心的說服力。翻身下床,他向她抱拳一禮,“總之……在下記得姑娘今夜的恩情。”

    “這位壯士!”見他要走,清?倒有些情急。

    “怎麽?”不信任的感覺又抬頭了,就該猜到不會這麽輕易得到幫助。

    “那個……你可不可以念著這個恩情……就此放棄對我父汗的仇恨?”

    這樣的要求簡直令蕭雁翔啼笑皆非,沉下臉來,他很認真地迴答她:“要我放棄對朱烈的仇恨,除非時光倒轉,所有命喪在他手裏的人都可以死而複生。”

    這一刻,對著他的眼睛,清?的心底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寒意,真真正正地感覺到了寒冷。

    更擁緊了身上的棉被,望著蕭雁翔躍窗而出的背影,清?的臉上顯現出濃重的落寞與悲哀。

    情緣,有時候自相見的第一眼便已注定。或者在這一刻她便已經預感到,今夜的相遇,會使她與這個男人的命運發生不可逆轉的交錯並軌,但同時她也預感到,這一生,無論對他怎麽好,他們之間,始終將橫亙著一條跨越不過的天塹鴻溝。

    躍窗而出的蕭雁翔卻並沒有那麽容易逃出生天。

    雙腳剛一落地,黑暗中湧出了一批兵丁。

    為首站著一個女子,黑衣黑褲,臉蒙黑色珠網紗。

    朱清葭果然不是容易蒙混的角色。或許是她實在太了解清?,清?一絲微妙的神色變化都無法逃過她犀利的眼睛,而朱清?——那個單純得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孩也根本不是善於說謊隱瞞的料。

    這是他第二次與朱清葭麵對麵站到一起,這一次,卻擁有了前所未有的冷靜。望著她在黑色籠罩下的嬌俏身段,說不出來的熟悉。配合起適才在房中所聽到她那似曾相識的聲音,這朱清葭的真麵目似乎已經唿之欲出了……

    一切都與江柳煙那麽相像。如果朱清葭真的就是江柳煙,那自己從頭到尾豈不就是一個愚蠢至極的大笨蛋?花姨,也確確實實便是死在自己手裏的了!

    寧願一切都不是真的……

    兵丁的包圍圈在縮小,他能猜想得出朱清葭麵紗後麵的臉孔上必然掛著一抹冷笑,冷冽中還隱含著深深的嘲弄。

    舉手,揮刀,砍倒了最近身的一個兵士。

    他的雙目充血,抑製不住心中狂泛的濃洌殺意。

    斬、劈、揮、掃,陷身在重重包圍之中的男子,因著心中的激動與悲憤,招已不成招。但是,縱他再心誌混亂,身為武林高手,對付一些尋常兵士,依然還是綽綽有餘。

    朱清葭仍未出手,站在人群外麵,她隻是冷然旁觀,那一個個手下的慘唿與仆倒,並不能撼動她的冷靜分毫。

    殘酷,是她的天性。她隻是在一旁等待,等刺客被耗盡了力氣才出手給予致命一擊。

    金閣寺一役所受的創傷尚未痊愈,出手對敵並無十全的把握,所以便隻有多犧牲一些手下了。

    別人的生命對她來說從來也不值得珍惜,縱然是血緣之親的兄長她都可以背棄,不是嗎?

    冷眼旁觀著刺客的武功路數,雖然招已不成招,但還是起了一點點懷疑——會是蕭雁翔嗎?身形很像呢。

    同樣冷眼旁觀著的一個人在二樓窗口——朱烈,果真是極度相像的一對父女。

    他身前還站著一個女子,隻著中衣,黑發散亂地披在肩上,神情滿是焦慮——正是朱清?蘋。

    聽到樓下的動靜,預料到是蕭雁翔被人圍堵,她急急從床上跳起至窗前,卻不想肩胛已被人緊緊扣住——父汗,她不知他是何時出現在自己屋子裏。

    於是,隻能任由他鉗製著,一同站在窗口觀看戰局。眼看蕭雁翔漸入頹勢,縱然滿心焦慮,卻也無可奈何。

    “父汗……”幾經遲疑,清?還是囁嚅著開言,“如果抓到他,你們會如何處置?”

    “殺無赦。”朱烈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得一點也不像是在針對一個生命而言。

    清?的身子一陣顫抖。

    “外麵風很大。”朱烈放開女兒的肩胛,轉而環摟住她,“你又穿得單薄,還是迴床上去吧,下麵的事,你姐姐會處理得很好,不用擔心。”

    僵硬地隨著他的牽引而走迴床邊,坐下床沿的時候,她突然反手緊握住他的一隻手,“父汗!”

    “還有什麽事?”他柔聲,目光卻冷冽。

    她鼓起勇氣求情,“放過他,不可以嗎?”

    “放過他?可他要殺你的父汗呢。”

    “他沒有能力殺您的,不是嗎?父汗是血族的第一勇士……”

    朱烈微微地笑著,可目光更為冷冽,“我的小清?,你對父汗太有信心了,父汗可並不是不死金身,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萬能。”

    她還想再說話,可他的一根手指已然堵在她雙唇之上,“噓!乖女兒,天晚了,該睡覺了。父汗知道你是一個太過善良的孩子,所以,匿藏刺客的事都不跟你計較了。但絕對不可以再有下一次,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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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匿藏刺客……原來他們早都知道。清?一嚇,什麽都不敢再說了。

    卻聽父汗又輕輕歎了一口氣,“唉,真是一個傻孩子,一點也不像是我朱烈的女兒。”

    於是她整個人又陷入到一種深深的自卑之中去了。是的,她沒用,從來也沒有幫過父親什麽忙,現在居然還拖起了後腿……哪像姐姐,事事充做先鋒,有勇有謀……

    但還是很記掛那個刺客……他真的不像是一個壞人……

    這時,外麵的動靜猛然又加大,似乎不太對勁。朱烈躍至窗前,卻看到下麵又多了一個黑衣蒙麵的人,手握一杆鐵槍,拖著先前那一個已飛身飄過假山池塘,躍至牆外。就這一身輕功而言,比起先前那一個似乎更強了一截。

    清葭似乎措手不及的樣子,泄憤地扯下了麵紗,又心虛地望向他的窗口。

    原本該是手到擒來的刺客,居然被人救走了。

    朱烈輕輕搖了搖頭,有點失望。

    朱清葭站在樓下,看到他的這一表情,急火攻心,隻覺血氣翻湧,“撲——”噴出一口鮮血來。

    “大公主!”立刻有屬下上前扶住。

    “沒事!”一把推開別人的好意,反手用力一擦,擦拭掉了唇角的血痕。眼睛又看向二樓的窗口,朱烈已經不在那裏了。

    一點也沒有關心她的死活呢。也對,以寡情無義著稱的朱烈,向來是以成敗論英雄,她今天是表現得不夠好,居然在最後關頭讓要犯給走脫了,真是丟臉。

    不會有下一次。清葭默默對著自己發誓。

    這樣的失敗,絕不會有下一次。你等著瞧,朱烈。我,一定會比你更強。

    蕭雁翔本以為今夜無法再走出金沙汗王府了,幾乎抱定了必死之心。

    當漸漸精疲力竭時,朱清葭終於也出手。

    紅綾如血,銀槍淩厲。

    蕭雁翔突然失卻了招架的能力。

    紅綾後麵的女子包裹在一身黑衣裏,連麵目也無法看清。

    江柳煙,真的是你嗎?死在你的手裏我也認了。而且能死在自己的故園,也不枉了。

    這麽想著,仿佛生就了透視的能力,能看清黑珠紗網後麵的那張臉——似男子般英挺的眉目,冷冽而傲然的眸光,譏誚地輕撇著的唇角。

    想起了初見時驚鴻一瞥的絕色傾城,樓台上臨風撫琴的絕世仙姿……

    江上柳如煙,雁飛殘月天……

    雁羚,哥哥很想念很想念你,想得都認錯了人……

    原諒哥哥,沒有能力再替你和爹娘報仇了,哥哥很快很快就可以與你們團聚……

    就在最絕望的時刻,突然有一抹黑影飛越人牆落在自己的身前。

    “叮!”

    紅綾末端的銀槍頭與純鐵長槍相擊,擦出點點火星。

    鐵槍?難道——

    下一秒,自己的一隻手被另一隻堅硬有力的手掌握住,人也跟著騰空而起。

    就這樣逃出生天?

    朱清葭恐怕也一時都迴不過神來吧。

    在空中飛掠的一刻,蕭雁翔滿懷感激地望向身邊的救命恩人。這個人同樣也是黑衣蒙麵,但縱是如此,他也一眼便已認出——表哥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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