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鳳軍帶著張鐵蛋迴到家,丁慶生正在院子的地上用樹枝劃著什麽,丁鳳軍招唿一聲,丁慶生抬起頭看到正在傻笑的張鐵蛋。


    丁慶生臉上一喜,他放下手中的樹枝,衝著張繼來跑過去。


    “傻叔叔,傻叔叔,你咋來了。”


    張鐵蛋蹲下身子伸手摸著丁慶生的臉蛋樂道:“小家夥你咋在這裏?”


    丁慶生天真的說道:“二大爺把我帶迴來的,他說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啊。”


    張鐵蛋說道:“哦,這麽長時間沒見,你還好嗎?”


    丁慶生想了想說道:“嗯,挺好的,二大爺對我可好了呢。”


    丁鳳軍看兩個人聊的熱乎,再看張鐵蛋的樣子,應該是想起了什麽,丁鳳軍試探性的問道:“鐵蛋,你認識這個孩子嗎?”


    張鐵蛋笑著說道:“當然認識了,他是我哥家的孩子,你沒聽到他叫我叔叔嗎?”


    張鐵蛋的認真勁讓丁鳳軍感到可笑,他歎口氣,看來張鐵蛋還是沒有想起來。


    張鳳榮被院子裏的聲音驚擾到,她慌裏慌張的從屋裏出來,當看到張鐵蛋的時候,她忙熱乎的招唿道:“鐵蛋兄弟來了,快到屋裏來坐。”


    張鐵蛋並沒有搭理張鳳榮,隻和丁慶生交流著。


    “小屁孩,剛才你在那裏幹啥呢?”


    丁慶生笑了笑滿臉都洋溢著得意的神情,他自豪的說道:“大姐教給我做算術,我在地上練習寫數字呢。”


    張鐵蛋不明所以的撓了撓頭問道:“大姐是誰,什麽又是數字。”


    丁慶生用手抓了抓腦袋,說道:“數字就是一二三啊。”


    丁鳳軍聽著兩個人毫無邏輯的對話,他不禁笑了笑,而被晾在一邊的張鳳榮有些尷尬,她緩緩地來到丁鳳軍的近前,沒懷好氣地說道:“鐵蛋兄弟這是咋了,我跟他說話他都不帶搭理我的。”


    丁鳳軍說道:“你也別怪他,他的腦子估計是出了點問題。”


    張鳳榮皺著眉頭看丁鳳軍用手敲著腦袋。


    “他的腦袋出了什麽問題?”


    “傻了。”


    “他本來不就是很傻嗎?”


    “現在更傻了,誰都不認識了,估計是受了什麽刺激。”


    聽到這裏,張鳳榮的眉頭擰在一起,她沒好氣地說道:“那你把他帶迴來幹啥?”


    丁鳳軍聽著張鳳榮的這句問話很是不爽,他冷冷地迴道:“他是我的兄弟,我帶他來家不行嗎?”


    “他都這樣了,連你都不認識了,你還把他帶迴來,難不成你要養著他呀。”


    張鳳榮說話的時候不敢直視丁鳳軍的眼睛,丁鳳軍的眼神中總是充斥著寒光,讓張鳳榮渾身發顫。


    “如果可以,我會這麽做。”丁鳳軍淡然的說道。


    張鳳榮心中一驚,臉色慍怒道:“丁鳳軍,你是不想過了嗎,一個小的帶迴來已經是風言風語不斷了,你這又領迴來一個大傻子,你說你到底想幹什麽!”


    丁鳳軍不慍不火的說道:“這是二狗的弟弟,二狗死了,我不能看著鐵蛋平白無故的也死掉,他沒有自食其力的能力,也沒有生存下去的一技之長,眼睜睜地看著他被這個世界淘汰我做不到。”


    張鳳榮淡漠的說道:“你為什麽總是為別人著想,卻不為我們家裏的人多想想,四個孩子已經是一種負擔,再加上慶生,五個孩子,他們的生活起居,我還尚可以承受,而鐵蛋呢,他要是個正常人也行,我也不怕,頂多就是多一副碗筷,多一張吃飯的嘴,但是他腦子有病,萬一他要是犯病了,我們能保證他不會對孩子們怎樣嗎?再說了,他這麽大的一個人,就堂而皇之的住在咱家,這外麵的風言風語豈不是比之前的還要多還要難聽嗎?”


    張鳳榮說的這些,丁鳳軍在迴來的路上早有想到,怎麽說,張鐵蛋也是個成年人,現在丁鳳軍在家還好,一旦他出去幹活賺錢,讓張鐵蛋繼續住在這裏的話,對於張鳳榮的名聲肯定會有不小的影響,這麽一分析,也怨不得張鳳榮發脾氣。


    丁鳳軍揣摸輕重之後,他無奈的歎口氣說道:“我有辦法,這事你先別管了,去,你該忙忙什麽去吧,先暫時讓鐵蛋在家待著,我去把鳳河找來商量商量。”


    說完,丁鳳軍扭頭去了丁鳳河家,張鳳榮氣憤的哼一聲,轉身就往屋裏走,突然,張鐵蛋冷冷地聲音自張鳳榮的後背竄到她的耳邊。


    “這個女人變了,變得有點壞了,看來小屁孩要遭罪了,唉,這都是宿命,人心叵測,是別人的言語蒙蔽了你的心智,終有一天你會明白誰錯誰對,誰是誰非。”


    張鳳榮停下腳步,迴轉身子看向張鐵蛋,春風三月的天氣中,張鐵蛋正癡癡的對著她微笑,那笑容讓張鳳榮想起死掉的李二狗和張繼來,張鳳榮不由的渾身一抖,張鳳榮啥話也沒有說,徑直迴到屋裏。


    “傻叔叔,以後你會經常來看我嗎?”丁慶生抓著張鐵蛋的手問道。


    張繼來笑著說道:“物是人非,也許我們這是最後一次見麵,也許我們還有再見麵的機會,隻是我恐怕沒有主動來見你的機會了。”


    丁慶生不明所以的說道:“傻叔叔,為啥我聽不懂你說的話。”


    張鐵蛋笑道:“等你長大了,你就明白我說的意思了。”


    看著天真爛漫的丁慶生,張鐵蛋輕歎一口氣,他從破爛的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個圓形的玻璃吊墜,那是深綠色的吊墜,在這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異常的深沉,端莊穩重。


    上麵還刻有一個字,隻是丁慶生太小,他不認識。


    “慶生,這個送給你,叔叔這裏還有一塊,如果你和我在這個世界上分散了,這兩塊玉佩就是咱們以後相認的信物,你一定要收好,不要被別人偷去,明白嗎?”


    雖然丁慶生不明白張鐵蛋故弄玄虛的這一套是什麽意思,但他還是順從的點點頭默默的把張鐵蛋交給他的東西放在口袋裏。


    兩個人還沒有閑聊幾句,丁鳳軍就和丁鳳河迴來了,跟著他們一起來的還有丁鳳河的媳婦馮秋霞,馮秋霞是個表麵上大大咧咧風風火火的人,但她的心思細膩。當她聽說關於張鐵蛋的事情之後,非要跟著過來,她的理由倒也解釋的通,畢竟張鳳榮是個女人,很多話她不能當著丁鳳河的麵講,但她可以單獨講給馮秋霞聽,隻有從根本上了解張鳳榮的內心想法,這事才更好解決。


    四個人坐在丁鳳軍堂屋裏,為此事商量著,張鳳榮率先開口,她得把自己心中的委屈講出來讓他們聽聽。


    “鳳河,也不能怪我這個當嫂子的心狠,不願意收留鐵蛋,是,鐵蛋的確是鳳軍的好哥們好兄弟,照理說,鳳軍的兄弟我理應招待,好吃好喝的我招待他可以,可是,現在的鐵蛋根本就是個神經病,沒有自己的思想,他要是真在家裏住下來這以後我的名節可咋辦?”


    丁鳳河說道:“你擔心的事也是二哥早料想到的,不過,你放心,二哥把我找來就是想商量商量安置鐵蛋兄弟的方法。”


    馮秋霞見丁鳳河講個話挺費勁的,她直接了當的說道:“二嫂,二哥已經決定了,他要把鐵蛋送精神病院去,這次把我們叫來主要是商量商量這個錢的事情。”


    張鳳榮一聽丁鳳軍要把張鐵蛋送到精神病院去,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落了下去,她說道:“隻要不讓鐵蛋在家住著,我一切都聽你二哥的安排。”


    丁鳳軍等的就是這句話,他沉穩的說道:“我打算為鐵蛋兄弟治病,他頂多就是精神病,送醫院裏先治療一段時間再說,這個費用想來得有我們承擔。”


    張鳳榮原本熱乎起來的心一下子又變得哇涼哇涼的,她直後悔剛才自己把話說得太滿,現在就算有心想反駁,也無濟於事。


    “這治療費用大概得需要多少錢?”張鳳榮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家裏本來花銷就大,再加上這幾年丁鳳軍工作的不穩定性,家裏的存款也沒有多少,這要是再承擔一筆張鐵蛋的治療費用,恐怕家裏連鍋都要揭不開了。


    丁鳳軍看出張鳳榮的擔心,他稍帶委婉的說道:“錢都是人掙的,散出去的財也終究會有再迴來的那天,要是真得能把鐵蛋的病治好,以後鐵蛋還能虧了咱們嗎,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馮秋霞也附合的說道:“對啊二嫂,鐵蛋兄弟的病一看也不是那麽嚴重,說不定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像正常人一樣,憑自己的雙手掙錢,到時候咱也不怕別人說三道四了不是。”


    張鳳榮咬了咬嘴唇,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說道:“好吧,不管咋樣,就按你二哥說的辦吧,反正家裏的情況已經這樣,縱然再壞也不會壞到哪裏去。”


    第二天,吃過早飯後,丁鳳軍把張鐵蛋叫到身邊說道:“鐵蛋,我帶你去看病好不好?”


    張鐵蛋居然很順從的答應道:“好啊。”


    丁鳳軍有些出乎意料,他原以為張鐵蛋會拒絕,可是轉念一想,一個精神病哪有什麽邏輯性,好與不好,去與不去又有什麽區別,丁鳳軍拍了拍張鐵蛋的肩膀說道:“兄弟,這迴恐怕得讓你受點罪了,為了你將來能更好的生存下去,你一定要忍著。”


    張鐵蛋隻點點頭,他側臉衝站在一旁的丁慶生露出一個笑臉說道:“小屁孩,我走了,有時間你一定要多看看我。”


    丁慶生歪著腦袋疑惑的說道:“你要去哪,我要到哪去看你?”


    張鐵蛋笑了笑說道:“還記得我說過的嗎,最亮的那顆星星旁邊就是我。”


    丁慶生輕輕點頭,說道:“那要是我非常想念你的時候,你會突然出現嗎?”


    張鐵蛋略有所思地說道:“也許會吧。”


    說完,張鐵蛋轉臉看向丁鳳軍說道:“二哥,咱們走吧。”


    丁鳳軍一怔,難道張鐵蛋又好了嗎?


    他問道:“你剛才叫我什麽?”


    “二哥啊,你不是讓我這麽叫你的嗎?”


    麵對張鐵蛋的輕鬆笑臉,萬般愁緒湧上丁鳳軍的心頭,丁鳳軍帶著張鐵蛋剛出大門,就碰上一起同行的丁鳳河,三個人各懷心事的消失在胡同口,隻留丁慶生扶著門板望眼欲穿。


    “二哥,咱們先去趟我家吧,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我哥說過,自己能辦到的事盡量不要麻煩二哥。”


    丁鳳軍被張鐵蛋這句無頭無尾的話整的莫名其妙,他問道:“去你家幹嘛?”


    張鐵蛋一臉認真的說道:“拿點東西。”


    丁鳳軍不再言語,一旦進了精神病院後,估計張鐵蛋就沒有再隨便出來的自由,興許他是要拿點家裏的東西當作是某種情緒的安撫。


    這是丁鳳軍第一次來張鐵蛋的家,或許說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家,幾間破土坯房子,沒有院子,門前的空地上雜草叢生,若不是因為天冷的原因,想必這荒蕪的雜草得高過人的身高,就這樣的家裏還會有什麽值得張鐵蛋惦記的呢?


    丁鳳軍隨張鐵蛋走進屋裏,裏麵有一股刺鼻的發黴味,丁鳳河不由的捏起鼻子,試圖避開這一股股的異味。


    “鐵蛋,你到底要拿什麽東西呢?”丁鳳河問道。


    張鐵蛋隻笑而不語,他徑直走到床前,床前旁邊有一個小櫃子,櫃子的門已經壞掉了,裏麵共有三層,每一層都是一個小抽屜,張鐵蛋蹲下把手伸到抽屜裏,從裏麵拿出一個小包袱,一看到包袱,丁鳳軍的心中就條件反射似的有種反感,那寒風中張鐵蛋打開包袱,紙錢隨風而飄灑於天空中時的壯觀景象,還深深的印在丁鳳軍的腦海啊。


    “鐵蛋,咱們還是先去醫院吧,你要是需要啥,二哥給你準備。”丁鳳軍說道。


    他真得不想再看到那種帶有悲傷色彩的情景。


    張鐵蛋把鼓鼓的包袱拿了出來後,他興奮的放在床上邊打開邊說道:“二哥,這是我和哥的寶貝,也是我留給自己的最後一件禮物。”


    丁鳳軍的心咯噔一下,禮物?寶貝?這迴又是什麽寶貝呢?紙錢還是元寶或者是銀子?


    丁鳳軍有種想要提起那個小包袱直接扔掉的衝動,但他抑製住自己的這種衝動,眼睜睜地看著張鐵蛋把包袱打開。


    “二哥,你看這些錢夠不夠給我看病的。”


    丁鳳軍和丁鳳河的眼睛都直了,那是一包袱的錢,零碎的很,大小麵額的錢都混雜在一起。


    丁鳳軍疑惑的問道:“鐵蛋,你的這些錢是從哪裏弄來的?”


    張鐵蛋傻笑著說道:“我哥以前也說過要為我看病,他遲遲沒有找媳婦就是為了攢錢給我看病,他怕別人看不起我倆,所以他不願意跟別人說,但是我知道,他活著的目的就是為我看病,他那麽努力的掙錢也是為了我,當初和張貴來大哥在一起的時候,我哥忍辱負重,也是為了我,我都知道。”


    說著話,張鐵蛋的淚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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