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鳳軍挑釁似的將酒杯憑空倒置過來,裏麵竟然沒有淌出一滴酒。


    陳冬寒已經是趕鴨子上架,不得不再接上一杯,他每喝一口酒就像是在與這世界做最後的道別似的,一仰脖子,酒杯一倒,緊閉著雙眼,艱難的一口咽下,酒杯終究是空了,自然,他還是忘不了再補上一口茶水,去去嗓子裏遺留下的酒精味,至少不會因為這濃重的氣味而導致有嘔吐的感覺。


    “陳三雷兄弟,你的酒量果然不錯,看你這連幹三杯的勁頭,很是順暢,氣不喘臉不紅的,看來我還真是有點小覷你了,來來來,吃點菜。”


    丁鳳軍熱情的禮讓著,陳冬寒已經完全沒了氣頭,這三杯酒已經把他攪得暈乎乎的,雖然臉色未變,但他的行為動作已經出場了他。


    手持筷子卻遲遲沒有下手夾菜,那停留在半空中的手竟不知該落到何處,丁鳳軍心中暗然一笑,估計這個陳冬寒已經不會使用筷子夾菜了吧。


    這邊三人已經吃了不少菜,那邊的陳冬寒卻隻默默的同三人一樣,輕輕落筷。


    丁鳳河也看出些端倪,他從桌下偷偷用手碰一下丁鳳軍,悄然豎起一個大拇指,輕輕說道:“二哥,沒想到你的酒量這麽好,連幹三杯還能跟個沒事人似的,我是打心底裏佩服你啊。”


    丁鳳軍微微一笑,開著玩笑說道:“我這酒量照打虎英雄武鬆不差遠了嗎?”


    丁鳳軍的話音不大不小,剛剛被桌上的人都聽到,陳冬寒穩定一下,腦子已經不再是那麽混沌,他說道:“兄弟,你的酒量確實不錯,不過,酒可不是這麽喝的,得慢慢的喝,要不還要這美味佳肴幹什麽呢,光喝不吃豈不是浪費了。”


    丁鳳軍卻不以為然的說道:“照你這麽說的話,武鬆豈不是得從地底下爬上來找你理論一番,當年他要不是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他的豪情壯誌又怎麽會被後世的人拿來模仿呢,而且他連喝十八碗酒之後還能打死一隻老虎,這才真正的叫喝酒,既然要喝酒,就得喝出咱陽穀人的英雄氣概才行。”


    陳冬寒擺擺手試圖為自己找台階下似的說道:“我的酒量其實也蠻好的,隻是我不能喝急酒,得邊吃邊喝邊聊,要是主宋的話,我會喝到這酒店倒閉。”


    丁鳳軍諷刺的一笑說道:“要是按照你說的方式喝酒的話,別說喝到酒店倒閉,就算是一個酒量不咋地的人喝到黃河倒流乾坤逆轉都不成問題,陳三雷,我隻是想提醒你一句,誰都有年輕狂妄的時候,但別做的太過分,說話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看看自己能不能扛得起這話帶來的後果,話說的太滿容易打臉,到時候疼的還是自己!”


    麵對丁鳳軍的諷刺,陳冬寒隻在心裏默默哀歎,打又打不過丁鳳軍,喝又喝不過他,說又說不出大道理,除了做個忠實的聽眾之外還能做啥呢?


    幾個人閑聊的功夫,飯店裏已經幾乎坐滿了食客,就在大家都愉快的吃喝時,門外進來一個不速之客,一進門那人就瘋瘋癲癲的撲到一個桌前,伸手抓起桌上的菜狂往嘴裏塞,嚇得這桌前的客人大驚失色,尖叫著閃到一邊。


    常清偉一拍桌子,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著那人大吼道:“你個神精病,還敢來我飯店裏搗亂,媽的,又欠揍了是不是?”


    陳冬寒本就憋著一股怨氣,他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幾個大步邁開,來到那人麵前,那人隻顧搶吃的,根本沒有留意到身邊的來人。


    陳冬寒一手抓住那人的衣領,一手握拳揮了上去,一下子將那人打翻在地。


    丁鳳軍轉身看去的時候,陳冬寒已經騎在那人的身上,雙手不住的往那人臉上扇,丁鳳軍看這情形,心中暗自揣測,估計那倒地的也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照陳冬寒這麽打下去的話,還不得把那人打死?


    丁鳳軍輕歎一口氣暗自說道:“看來剛才的話真是白說了。”


    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徑直來到陳冬寒麵前,伸手擋下他的巴掌,冷冷地說道:“教訓幾下就可以了,何必下這麽狠的手。”


    說完,丁鳳軍看向躺在地上的人,那人因害怕雙手不住的在空中揮舞著,從雙手離開臉的那一瞬間,丁鳳軍一下子愣住了,因為躺在地上的人他認識,丁鳳軍一下子把陳冬寒從那人身上推了下去,他伸手抓住揮舞的手腕,使勁一拽,便將那人從地上提起來,那人不住的說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就是餓了,想吃點東西,要是你再打我,我讓我哥來報複你!”


    丁鳳軍使勁抓著他的雙臂不住的搖晃道:“鐵蛋,是我,我是你二哥啊。”


    張鐵蛋停下揮舞的雙手,他愣愣的看著丁鳳軍,喃喃自語道:“二哥?什麽是二哥?”


    丁鳳軍徹底呆了,隻是個把月沒見,張鐵蛋咋成這副模樣了,他到底是受了哪門子刺激,丁鳳軍目光堅定的看著張鐵蛋心疼的說道:“鐵蛋,你不認識我了嗎?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你丁二哥啊!”


    張鐵蛋歪著腦袋看著丁鳳軍,好一會兒他傻笑著說道:“你給我點吃的吧,我餓,我很可憐的,哥哥死了,他還在晚上來找我,你知道看到死去的人活過來後的模樣有多可怕嗎?我經常會在半夜裏聽到他的哭聲,他老說自己冷,我把被子都給他了,他還是說冷,你說我該怎麽辦?”


    聽著張鐵蛋這瘋言瘋語,丁鳳軍的心像是被人用刀剜了一下,疼的特別厲害,這可是他的好兄弟,共患難的兄弟,竟然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怎麽能讓他不傷心不心痛呢。


    丁鳳軍簡單收拾一下悲傷的情緒,他語重心長的說道:“鐵蛋,你還記得張繼來李二狗是誰嗎?”


    張鐵蛋麵帶疑惑的搖搖頭,木訥的說道:“我餓。”


    丁鳳軍不相信曾經的朋友會變成這副狼狽的模樣,他又說道:“你還記得丁鳳軍是誰嗎?”


    張鐵蛋依舊搖頭,略顯些不耐煩的說道:“你這個人怎麽那麽多的廢話,我餓了,我想吃飯,你能不能給我點吃的。”


    丁鳳軍忍不住心頭的悲傷,他強忍著淚水,嗓音哽咽的說道:“來,二哥請你吃好吃的,等你吃飽了咱們迴家。”


    看著坐在桌前狼吞虎咽的張鐵蛋,丁鳳軍隻輕聲歎氣,一旁的丁鳳河不解的問道:“二哥,這人是誰,瘋瘋癲癲的,連個話都說不利索,你咋認識他?”


    丁鳳軍凝眉深鎖說道:“話說來就長了,等迴去我再慢慢跟你說吧。”


    剛才被丁鳳軍那麽一推,陳冬寒倒是清醒不少,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來到丁鳳軍跟前說道:“你叫丁鳳軍,那你認識丁鳳海嗎?”


    丁鳳軍一愣,他又重新仔細打量一番陳冬寒,這迴打量過後,丁鳳軍越發覺得他眼熟,隻是一時之間還是想不起他的誰。


    “你怎麽會認識丁鳳海?”丁鳳軍不答反問道。


    陳冬寒不假思索的說道:“他是我姐夫。”


    丁鳳軍這下徹底明白了,怪不得這人眼熟,想當初丁鳳海結婚的時候,他們是見過麵的,隻是當時年齡都小,再加上時隔多年未見,自然也就不認識。


    丁鳳軍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原來是陳冰蓮的弟弟啊,怪不得你們的秉性這麽相似。”


    陳冬寒也恍然大悟,說道:“哦,我知道了,你肯定就是我姐夫家的那個混蛋二弟吧,成天氣我姐,真沒想到陽穀地麵這麽小,居然能讓我遇到你。”


    丁鳳軍冷笑說道:“這是你姐送給我的稱號?”


    “那是,我姐給你封的名號多的很,今天見到你本人,果然發現那些稱謂都配得上你這身氣質,要說我痞,我看你比我更痞,真不知道,我姐夫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會有你這樣一個痞的弟弟。”


    丁鳳軍現在沒空跟他貧,他所關心的便是麵前的張鐵蛋,隻有曾經經曆過失去的人才懂得珍惜現在的來之不易,兩個最好的兄弟不辭而別,永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那對丁鳳軍來言是一種精神上的摧殘,他不想讓這摧殘再來一次,他怕自己扛不住這摧殘帶來的壓力,張鐵蛋本身是傻,但他還不至於迷糊,至少能聽到他叫一聲二哥,丁鳳軍的這心裏還是很舒服的。


    但如今,看張鐵蛋的這種精神狀態,哪還有一點正常人的樣子。


    丁鳳軍還在沉思,張鐵蛋已經吃飽喝足,他把油膩的雙手在身上胡亂的蹭了蹭,站起身來就要走。


    丁鳳軍忙叫住他:“鐵蛋,你要去哪裏?”


    張鐵蛋不明所以的轉過頭呆頭呆腦地說道:“吃飽了,我當然是要迴家嘍,哥哥還在家裏等著我呢。迴去晚了,他會罵我的。”


    丁鳳軍有些哭笑不得,他輕輕地說道:“你哥哥叫什麽你還記得嗎?”


    張鐵蛋想了想說道:“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記的我哥哥說的話,他說我們要對二哥好,二哥對我們兄弟倆好,他不讓我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丁鳳軍的眼眶一下子紅了,他沒想到張鐵蛋都傻到這種地步了居然還記得這麽一句話,他穩定下情緒說道:“鐵蛋,我就是你二哥啊,難道你不認識我了嗎?”


    張鐵蛋撓了撓頭傻笑著說道:“你別騙我了,你才不是我二哥,我二哥可厲害了,你要是敢冒充他,被他知道了,非打死你不可。”


    丁鳳軍愕然,看來張鐵蛋真得傻了,傻的連丁鳳軍都不認識了,一旁的常清偉看丁鳳軍一副沮喪的樣子,他說道:“二哥,你會不會認錯人了,這個神經病三天兩頭往我飯店裏跑,他還揚言說來找他二哥,說什麽他二哥會來這裏,我都報警好多次了,但公安說他是個神經病,不允受案,前幾天陳哥的人剛打了他,沒想到今天他又來了。”


    丁鳳軍寧願相信他是看錯人了,可張鐵蛋身上的那種獨有的傻勁和預知未來的能力還在,他又怎麽會認錯?


    丁鳳軍拍了拍張鐵蛋的肩膀,沉重地說道:“鐵蛋,跟二哥走,以後二哥絕不會再讓你受到一丁點的傷害,隻要二哥有吃的,絕餓不著你。”


    張鐵蛋木訥的說道:“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丁鳳軍不假思索的說道:“因為你是我的兄弟。”


    張鐵蛋笑了,笑得很開心,他湊到丁鳳軍的耳朵邊悄悄的說道:“看在你對我這麽好的份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剛才打我的那個家夥將有一場牢獄之災,而且救他的人隻能是你,哈哈。”


    說完,張鐵蛋又迴到自己原來的位置上站好,說道:“咱們走吧,我累了,好想睡覺。”


    丁鳳軍微微一怔,他看一眼陳冬寒,此時的陳冬寒還像一個沒事人似的立在一旁看著丁鳳軍和張鐵蛋,對於陳冬寒這個人,丁鳳軍並沒有什麽好感,但考慮到他是自己大哥的小舅子,丁鳳軍也不忍心看他遭遇什麽不測,歎過氣之後,丁鳳軍淡淡地說道:“看在咱們親戚一場的份上,我奉勸你最好別再做什麽壞事,小心把後果弄嚴重了,誰也救不了你。”


    說完,丁鳳軍叫上丁鳳河和常清偉打過招唿後匆匆離開飯店。


    常清偉獨留在這尷尬的地方,淩亂的他隻道:“這飯還沒吃呢。”


    陳冬寒毫不客氣地說道:“他不吃咱吃,服務員,把盤子撤了,重新換一桌菜。”


    迴去的路上,丁鳳軍把這幾年的事情向丁鳳河簡單的說了一遍,丁鳳河感覺不可思議,若不是丁鳳軍親自敘述,他都得以為這是一個虛構的故事。


    丁鳳河看了看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張鐵蛋,結合剛才丁鳳軍的講述,更加覺得張鐵蛋可憐,他歎口氣說道:“二哥,我真不敢相信你會經曆過這麽多事情,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丁鳳軍微微一笑並沒有言語,丁鳳河又繼續說道:“二哥,你真打算把他帶迴家嗎?”


    丁鳳軍看了看傻乎乎的張鐵蛋說道:“我要是不管他,他恐怕也撐不了多久,就算不被餓死,也得被人打死了。”


    “可是,二嫂會同意嗎?”


    “我也顧不了那麽多,先暫時把他帶迴去再說吧。”


    又走了一段路,丁鳳河若有所思地說道:“二哥,我倒有個主意,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


    “有什麽想法你盡管說。”


    “我看他的神經肯定是受了什麽刺激,要是萬一他去了你家犯起病來還不得把家裏的孩子嚇到,依我看,倒不如把他送到精神病院治療一段時間,說不定經過治療,他就能變成個正常人呢。”


    丁鳳軍停下腳步,細細一想,說道:“我看還是迴家再說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二大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馬子哥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馬子哥哥並收藏我的二大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