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角。


    天空湛藍,一道遁光疾馳而過,在天空之中劃過一條亮紅色的光彩,往著靈機稀薄之處而去,飛了大半日,這才在島上落下,化為一女子。


    這女子身著略寬大的棕色道袍,外頭很突兀地掛著件緙絲袍子,腳底則踩著棉靴,刷成了秋黃色,勉強看上去是一套。


    她辨別了一陣,往島嶼正中飛去,漸漸見了滿地野人,心中暗暗點頭:


    “等到看完了這些,可以把這群人帶走,迴到寺裏去開墾荒山,留幾千作種就好…”


    她飛到島嶼正中,果然見著一口青色大溫泉,奔騰不息,靈氣竟然還算充沛,頓時大喜:


    “等收了東西,這泉眼若是還在,大可用一用。”


    “隻是…聽那魔修說,底下是一口火焰,若是把東西搬了走,估計這一口大泉也沒了。”


    她想到此處,冷笑起來:


    “姓馮的打得好算盤,敢搶我夏綬魚的【離率避火罩】,用了【午亭符筆】抵押是一迴事,東西還是我的…想拿到哪兒去?”


    當下輕輕一擲,這【離率避火罩】立刻化為紅光籠罩,仔仔細細探查了一番,確定這溫泉並無問題,這才潛入其中。


    這女子的修為高得多,速度也不是那兩個小修士可以比的,很快便飛入這溫泉底部,順著地脈往下,過了一刻鍾,便遁入這火焰洶洶之地。


    夏綬魚道行不淺,立刻有了驚喜之色:


    ‘洞泉水之下果然有火焰。’


    她掐起火焰來,仔細瞧了一眼,心中訝異:


    ‘是術火…並非天然之火,可能底下真有一位修士遺蛻…死後有這樣威勢,至少築基了。’


    這女子小心翼翼地挪動著,火中的那雙眼睛卻遲疑起來:


    “怎麽是個練氣九層…”


    李曦明又在這等了大半月,運氣出奇的不錯,立刻就有第二個人來了,隻觀察了幾眼,結合這人的話語,心中立刻有數。


    “先前殺人奪寶的也被殺了,似乎殺他的還是借出【離率避火罩】的債主,應當是在坊市或者別的什麽地方露了蹤跡,被人發現了,東海終究是亂得很…這又去了一條命。”


    李曦明很快將之略過,微微有些苦澀,天涯海角終究比不得江南富庶之地,天下中心,這鬼地方鳥不拉屎,勾引來勾引去,半個築基的影子都見不到。


    眼前這夏綬魚應當也是這地界上數一數二的人物了,能輕而易舉尋迴自己的法器,甚至算得上是地頭蛇。


    “也是…能築基的肯定不往這犄角旮旯來,去近海、合天,找一家勢力投效,豈不比在這天涯海角靈機稀薄的地方吃土好?”


    練氣九層也罷,這鬼地方不會有更好的人物,李曦明隻能咬牙受了,見著她一步一步在火焰中挪動,反而有些為難。


    “東海的練氣小修…恐怕不願意招惹紫府的事情,用正道麵目她不會輕易信,看來還真的要用魔道麵孔,威逼利誘,她反而能放心些!”


    李曦明自忖在東海見了一老鬼自稱正道,叫他帶妖物來供血食,放出來以後給予重禮,他李曦明自己都不信,肯定是有多遠跑多遠最好!


    更何況看她一身打扮,頗有些東拚西湊的味道,即使是地頭蛇也不會有什麽太龐大的背景,恐怕連紫府什麽立場都不曉得…


    ‘要帶一位築基妖物過來,還真不一定是要一位築基才辦得到,能把一隻妖物騙到這個地方的辦法太多太多了,練氣也未必不行,剛好她練氣九層,也能容易找到。’


    夏綬魚這頭早已經高興瘋了,若非時機不對,她簡直能在這裏跳起舞來:


    ‘築基修士的遺留!那可是築基修士!倘若有個築基法器,我家就發了!’


    她連忙邁著步子抵禦火焰,小心翼翼探查了一圈,又放出符籙來探測,確保無誤,這才走到枯骨前,放出法光去攝地上的儲物袋。


    “蓬”


    誰知她的法光剛剛從手中蔓延出去,周圍的火焰頓時一擁而上,將這些法光啃的幹幹淨淨,一瞬間就化作煙塵不見。


    夏綬魚遲疑一刻,隻能彎下腰,伸出手臂,小心翼翼的去撿。


    “喀嚓。”


    極為細微的摩擦聲突然飄入耳中,夏綬魚心中一駭,閃電般地收迴手,卻發現怎麽扯也扯不動,手臂上冰冰涼涼,硌得她生疼。


    一隻白骨森森的手臂早已抬起,五指分明,正正捏著她的手腕。


    夏綬魚渾身汗毛乍起,一身法力瘋狂往手臂中湧去,修行了多年的身法驟然運轉,另一隻手也想往腰上儲物袋摸去。


    動彈不得!


    她的法力如同投入無底黑洞,連同所有動作都沒有取得成果,夏綬魚如同雕像般凝固在原地,動彈不得。


    李曦明將她按坐在麵前,他對付一個練氣自然是手到擒來,麵上的皮囊不緊不慢地浮現而出,他自然沒有用真麵目示人,而是斟酌著想選個最不像好人的麵孔。


    這麽一想,他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張陰鷙麵容,長眉灰目,看上去兇狠陰毒,一副隨時就要擇人而噬的模樣。


    李淵蛟。


    “二伯…”


    李曦明很輕微地怔了一下。


    迴憶往往來得如此突然,如同一股不講理的蠻力,一道沒頭沒尾的颶風,兇狠地撞進李曦明腦海中,這位昭景真人被一位大真人亡命追逐,差點把命丟在東海,在生死之間都沒有落淚,此刻紅了眼睛。


    李曦明向來很懼怕李淵蛟,說來奇怪,李淵蛟身隕時他也哭了,遠不如父親李淵平,而後想起他的時間不多,最多是忌日拜一拜,如今一刹那仿佛見了一麵,這一麵像是一道閃電,他不但不怕了,還很想念他。


    ‘他娘的。’


    李曦明心底罵了一句,他的麵孔卻很快閃動,最後化為一張空白一片的臉頰,雖然沒有什麽兇惡麵孔,卻比什麽麵孔都要可怕。


    對麵的夏綬魚一聲不吭。


    畢竟她動彈不得,想吭也吭不出來,隻是那雙眼睛的瞳孔擴大到了極限,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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