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趙王府,皇家親王與勳貴之間的來往,有著很多玄妙的地方。


    就像今天,這程處默,是未來繼承程咬金公爵爵位的人,但他來拜訪李寬這位親王的話,也必須遞上名帖,之後安心的等便是。


    作為外府管家的王寶,定是請教了王府大總管常宣之後,才將程處默請入府中等候的。


    按照正常禮節,主人不在家,客人怎可入府等候呢?這於情於理,是不符合禮製啊。


    但常宣自然有他的考慮,他也不希望一個草率的決定,就讓自己這個王府大總管失去威信。


    更加不能讓外府管家王寶,來擔這個責任,所以說,自己人就是自己人。


    能夠準確的揣測,主人李寬的心理意圖,這才是關鍵,就算是禮製上的小瑕疵和小錯誤,都比不上主人的恩寵不是?


    所以,才有這程處默在府上等候李寬迴來這一幕,就連程處默都很驚訝,原來還有這樣的操作啊!


    千萬別以為,程處默繼承了程咬金的大大咧咧,其實能在這李唐勳貴行列中,行走得如此遊刃有餘的,都是人精兒。


    如果,被程處默憨厚的外表欺騙的話,那才是傻子中的戰鬥機呢。


    李寬端坐在麒麟閣內,喝著茶,不多時,由常宣把程處默領了進來。


    原來王寶是沒入內府啊,這規矩看來,底下人都嚴格遵守著呢。


    李寬起身,哈哈大笑道:“處默兄來府上,事先我也不知道,讓處默兄久等了。”


    程處默先向跟李寬見禮,但李寬馬上就托起他的手肘,沒讓他施禮,程處默一開口,說道:“趙..”


    李寬馬上說道:“咱們之間不講究那些虛禮,繁文縟節,都是文官和臭酸儒瞎講究的。


    咱們是兄弟,按以前一樣,誒,處默兄,你這臉上怎麽了?可是被程伯伯打的啊?”


    話音剛落,程處默就抽動著自己的嘴角,一臉便秘的表情說道:“哪能呢?我也沒惹我爹啊。


    再說了,就憑我這大高個兒,就憑我這機靈勁兒,他即使打我,也不能往臉上這麽招唿啊。


    說來我也是倒黴,今天來你這兒的路上,想抄近道走,結果也不知道怎的,來了一群蜜蜂,好像還挺兇的,這把我蜇的呀。


    我就奇了怪了,我也沒招惹它們啊,還伴隨著蝴蝶,讓我眼花繚亂的,躲都沒處躲啊,你說我倒黴不倒黴啊。”


    李寬一聽,張大了嘴,心想,這好像跟自己有點淵源啊,常宣侍候在一旁不敢笑,身體一震一震的憋著。


    但獨孤雨卻笑得花枝亂顫的,說道:“哎呀呀,債主上門了啊,殿下,你自求多福吧,陽光淡了,影子去休息了。”


    說著,她搖曳著曼妙的身姿,出了麒麟閣。程處默一臉懵懵的,想說話詢問,卻牽動臉上被蜜蜂蜇出的包。


    李寬尷尬的一笑,對身邊的常宣說道:“將我藥櫃裏,最上排的青色瓷瓶拿出三個。


    另外,準備宴席,我要與處默兄邊吃邊聊,告訴小幽和小月,要她們親自下廚,貴客上門,硬菜啊,必須硬菜。”


    常宣馬上逃似的,也出了麒麟閣,出了門,聽到他肆無忌憚笑聲。


    程處默終於忍不住問道:“李寬兄弟,你府上都喜歡這麽笑嗎?


    怎麽感覺他們都在笑我呢?他們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啊?尤其是,你那女侍衛,我怎麽感覺,她話裏有話呢?”


    李寬打了哈哈,巧妙的說道:“處默兄多心了,我平日比較隨和,所以,對他們縱容了些,日後,我定會多加管教的。


    今日既然你來我府上了,咱們兄弟定要不醉不歸了,你可是頭一個來我府上的哦。”


    說著,李寬將一臉包的程處默,拉到座榻邊上坐下來。


    李寬和程處默端坐下來,下人奉茶之後退下,兩人先是寒暄了幾句。


    之後,李寬問道:“處默兄,你今天不單單是來我府上拜訪的吧?”


    程處默鄭重其事的,從懷裏掏出一份禮單,遞給了李寬。


    李寬一看,先是一驚,黃金白銀不說,就連玉器東珠的數量都很大。


    另外,西域寶馬二十匹,最重要的,竟然東西兩市的店鋪,也有十間之多。


    李寬被程家的豪爽和富有給雷到了,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李寬剛想問,而程處默說道:“我老爹說你趙王府初立,底子薄,花銷大,我程家想盡點綿薄之力。


    另外,我程家想日後多與你趙王一脈多親近,所以..希望李寬兄弟你別拒絕。”


    李寬聽到程處默的話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處默兄,別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魯國公讓處默兄送來這麽大份兒禮,是不是有別的說法啊?”


    程處默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李寬兄弟,我程家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想在我這一代,再搏個前程,勳貴自然要緊密的跟皇家走。


    但我們也有我們的想法,隴右練兵之後,想必你自會領一軍,我老爹想讓我跟你一起出征。


    軍功,這是我們的目的,日後,我繼承公爵爵位之後,自然要以軍功來震懾手下的軍隊,李唐的軍隊大權掌握在皇家手裏。


    但空有爵位是不夠的,希望能以軍功來彌補不足,如無震懾手段的話,底下的人不聽話,萬一有個意外騷動的話,那就會連累最高主官的。


    但你也知道,父輩一代出征,自然不能給我們這一代太多的機會。


    而國戰在即,機會就在眼前,可以說是稍縱即逝啊,如不好好把握的話,那後悔都來不及了,希望你能明白我們的苦衷。”


    李寬思索了半天,之後說道:“處默兄怎麽就知道,我一定會給你帶來軍功呢?


    要知道,即使我以皇子親王身份,自領一軍的話,那也未必會有,各位大將軍那樣的獨到的眼光,和臨陣指揮的能力呀,戰場上的事,誰又能完全掌控呢?


    就別提軍功一事了,魯國公怎麽就知道,我會給你程家帶來更好前程呢?”


    程處默說道:“這是我老爹聽陛下說的,說你定會為李唐,打出一片新天地來,而且,多年布局就在眼前。


    我們考慮,李唐的軍功,有我們程家一份,日後無論發生什麽,我程家定會屹立百年,希望李寬兄弟能成全。”


    李寬笑道:“這裏麵就沒別的意思嗎?要知道,你們完全可以緊跟我大哥的步伐啊,他是大唐的儲君,未來的前程,定會輝煌無比。


    我就是個親王而已,況且,日後我定不會掌兵啊,之藩的話嘛,也就是一個都督而已。


    州府治內有刺史和知府,說不定我就是遙領個空銜,長住在長安城,也是有可能的。”


    程處默嗬嗬笑道:“北方布局,定會以你為主導的,這是隴右練兵前,陛下暗暗交代的。


    相信很多勳貴,還會不斷的來你府上的,畢竟,紈絝的日子,得有軍功在身才好,你覺得呢?”


    李寬喝了一口茶,看向門口,說道:“先吃飯吧,咱們稍後再聊。”


    說著,趙王府最高規格的宴席擺上來了。


    上菜的時候,李寬和程處默二人,都在思索對方的心裏意圖。


    李寬不敢輕易答應對方的要求,因為這不是他能獨自做主的,兵權一直都是帝王家的大忌。


    況且,他的身份不是李唐帝國的儲君,太多人依附在他身邊,他也怕啊。


    結黨營私,放在誰身上都消受不起的,不單單是怕自己皇帝老爹的猜忌,而是怕自己的太子大哥會多想。


    而隴右練兵,一些細節的東西,他都沒去細問,這關乎到軍事機密。


    但不答應又傷了朋友情誼,雖然,他與程處默這算是第二次見麵,但他感覺對方的真誠,他也真心想交這個朋友。


    李寬親自為程處默倒酒布菜,之後他微笑的說道:“戰場兇險,本來處默兄你,完全可領個皇宮侍衛的職務,曆練一下。


    你我的路不同,魯國公與很多我們父輩一起的武將勳貴,為李唐的建立流血流汗。


    文官集團,也為李唐的江山治理鞠躬盡瘁,應該讓你們這些所謂的紈絝,去享受人生才好。


    而我嘛,李唐皇族必須擔負的責任,也注定要有人去履行。


    我也是想為父皇分憂,我大哥是太子,他必不能以身犯險。


    所以,我必須站出來,為父兄,為將來,為李唐的盛世來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所以,我才向往戰場,我天生就是為戰場而活的,這也是半年多來,我一直為之而努力的。”


    程處默喝了一口酒,扯下一隻雞腿大嚼,說道:“我也不想躺在老爹的功勞簿上,混吃等死。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能讓我弟弟處弼或處亮,去繼承老爹的爵位。


    我就從大頭兵做起,一步步的來,從敕封子爵開始,我也用軍功做到國公,一門雙公,那才風光呢!


    我不怕戰場上的廝殺,更不怕戰爭的殘酷,即使我死了,還有弟弟們呢?


    你是不知道,我那弟弟處弼和處亮,也是將門虎子啊,雖然,現在混蛋的很。”


    李寬聽到這裏,感覺眼前的程處默是多麽的可愛,雖然,他每嚼一口東西就扯動臉上的包。


    疼得他嘶嘶的暗叫,但這覺得是個血性的漢子,這點絕對是真的,不摻假。


    李寬也喝了一口酒,抱起半根羊腿啃了起來,說道:“這樣吧,如果我真能自領一軍,你就跟我出征。


    一個先鋒的位置,我給你留著,但你也帶著你家將,要好手才行,慫包別去,那北方苦寒之地,不是常人能挺得住的。


    軍功嘛,定少不了,但你也得全須全尾的迴來,不能傻拚命。


    而且,莫說什麽喪氣話,咱們就證明給父輩們看,咱們也是熱血的漢子。”


    程處默三口兩口的,咽下嘴裏的肉,又補了一大口酒順順,之後他瞪著眼看著李寬,說道:“此話當真?你可莫要誆我?”


    李寬笑道:“以你頭腦,我能怎能誆你呢,是吧?”


    程處默邊下咽,邊說道:“那倒也是,那咱們可就說準了啊,先鋒,我做先鋒可特別適合的。


    苦戰,險戰,咱都不怕的,我衝陣的手段,可是家傳的啊。”


    李寬笑道:“好,放心吧,無論如何,我都讓你成為先鋒,就算不自領一軍,就咱倆也來個大殺四方,如何啊?”


    程處默猛的放下酒杯,哈哈大笑說道:“痛快,跟你說話就是痛快。


    嘶嘶,這蜜蜂真是厲害啊,如果戰場上遇到,可怎生是好啊?”


    李寬憋著笑,說道:“放心吧,北方多苦寒,沒多少機會遇到蜜蜂的。


    最多是頭腦不靈光的野蠻人多一些,不過那地方有個好處,就是不愁吃喝,多得是野味,到時候,咱們親手烤來吃。”


    程處默嘿嘿笑道:“行,我以後就跟你混了。”


    話音剛落,常宣一臉壞笑的,放下李寬要的瓷瓶,就告退了,臨走的時候,身子一顫一顫的,李寬當做沒看見。


    宴席說好約定,吃著也相對痛快,程處默也壓抑不住喜悅,趕快迴去給自己老爹報信了。


    臨走的時候,他問道:“我總感覺你,看我臉上包的時候,笑得很不自然,真的與你沒什麽幹係吧?”


    李寬憋住笑,說道:“放心吧,你安心將我給你的瓷瓶裏的藥水,塗抹在臉上,早晚兩次,三天後,肯定依然英俊,不留疤痕。”


    程處默點頭告辭之後,興高采烈的拿著藥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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