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沒出去,趕緊加更一下,免得弟兄們抱怨我)


    各路大軍,各路將領,陸陸續續返迴京師,除了楊廣下旨,負責平叛的那幾個人之外,其他能迴來的都迴來了,包括身在洛陽的楊玄感。


    來護兒手裏帶著六千人進河北,直接又被蕭銑給打了出來,無奈之下,隻能退往漁陽郡,再尋機會南下。


    自己人一旦翻臉,那是死仇,蕭銑畢竟是青史留名的一代梟雄,他忽悠底下的將士說,來護兒是故意讓他們送死的,因為咱們都是南方人,來護兒這條狗,已經不把自己當成南方人了。


    士兵多好忽悠啊,本來就是尋常老百姓,基本沒有自我思考的能力,上麵說什麽就是什麽。


    再說了,來護兒當初的打法,很難不讓人亂想。


    於是越來越多的驍果逃兵聞訊而來,加入到了蕭銑麾下,使其人數暴漲至三萬。


    他們這些人,是要迴家的,北方不是他們的家,但是想要南下,有一關需要過,河間郡的大反賊格謙。


    這個人已經稱王了,燕王,根據地叫做豆子鹵亢,這是什麽地方呢?


    《地理通釋》記載:河間之豆子鹵亢,今鹹水沽也,去海四十裏,地斥鹵,廣袤數十裏,也就是天津市津南區東北方向的鹹水沽鎮。


    河間郡已經被他拿下,本來是要打算拿下涿郡之後的糧倉,然後打博陵郡的,老崔家比較難啃,沒糧食打不動。


    但是蕭銑如今又在涿郡,導致他不敢進。


    “蕭銑那個反骨賊,不過是占了涿縣與固安縣,壓根就沒打進薊縣去,糧倉在薊縣,太守韋保巒手底下還有一些人馬,來護兒也到了,蕭銑派人聯絡我們,想要借道南下,我認為不能讓他就這麽走了,”


    帳內說話的,是格謙的愛將,高開道。


    他自己就是個反骨賊,他也好意思說人家蕭銑。


    老高家也反了,為啥呢?流行唄,山東全反了,我河北也反了那麽多,我要是不反,他們都會來搶我的,我要是反了,他們隻會希望我加入。


    所以家族在緊急商量之後,讓高開道這個旁支舉起了反旗,一口氣占了渤海、信都、平原三郡,你還別說,這招很管用,各地朝著三郡湧來的難民,一聽說這裏也有反賊,紛紛逃散開來,至於那些小股匪盜,自然也不敢進來了。


    守法公民在這種時候,肯定是怕賊多過怕官。


    信都郡,本來是魚俱羅的大本營,他北征之後,老部下段鍾葵掌管軍府,這個人以前和高開道一起打過王薄,曾經是戰友,高開道就是利用人家對他的信任,叫開了城門,然後殺死段鍾葵,接管信都郡。


    渤海郡與河間郡,那是挨著的,格謙造反之後,就派人聯絡高家,希望高家能夠依附他。


    必須的啊,大家族就是這樣,奮鬥的時候,咱們一起幹,分錢的時候第一個殺你。


    你也不想想,你才占了一個河間,高家占了三個郡,他們依附你,能安好心嗎?


    高開道跟了格謙之後,成為他帳下一名大將,老高家另外一個高士達,則是深入清河郡,在那裏聚集了一撥流民,扯旗造反了,根據地叫做高雞泊。


    格謙皺眉道:“這幫南蠻子,可都是逃兵啊,戰鬥力不俗,身上還有精煉兵械,咱們如果不讓他過去,起了衝突,於我不利啊。”


    “不能讓他走,”高開道說道:“他在涿縣,可以幫咱們頂著來護兒與韋保巒,他一走,就是咱們對上來護兒,這個人不能輕視啊,別看人家人少。”


    格謙道:“確實令人為難,我已派人跟他聯絡,希望他能與咱們一起,攻打來護兒,但是蕭銑說了,他的士卒歸鄉心切,不想長留河北,你說能怎麽辦?”


    “跟他訂立盟約,隻要幫咱們拿下薊縣,就給他們讓開一條南下之路,否則想也別想,”高開道說道:


    “他現在是有求於咱們,涿縣那地方的官倉早就沒有糧食了,靠著劫掠平民,他能抗多久呢?來護兒就是來收拾他的。”


    軍師祖君彥道:“來護兒不是來收拾他的,是來收拾咱們的,主公已經稱王,這是朝廷最不能容忍的,來護兒分得清先後,他現在已經在聚集東北的士卒了,不動如山,就是要看咱們和蕭銑鬥,而蕭銑歸心似箭,這個時候強迫其結盟,不是上策。”


    這個人,在曆史上,也算是一號人物了。


    他的親爹,是北齊尚書左仆射祖珽,也是權傾朝野的人物,但是後世評價不高,一個文武雙全、才華橫溢的才子,同時也是一個奸詐機巧、聚斂貪財的小人,“挾才以為惡者,惡亦無不至矣”就是他最貼切的評價。


    兒子祖君彥,早年間被薛道衡舉薦給了楊堅,畢竟這個人是真的很有才華,但是楊堅當時說:是非殺斛律明月人兒邪?朕無用之。


    一句話,等於斷了祖君彥的仕途。


    斛律明月是誰呢?大名鼎鼎的斛律光,字明月,舊齊鹹陽王,邙山之戰大敗北周大司馬尉遲迥、齊國公宇文憲,洛陽之戰大敗韋孝寬,戰功數不勝數,位列武廟。


    李百藥所著的《北齊書》書中,是這樣評價的:以上將之子,有沈毅之姿,戰術兵權,暗同韜略,臨敵製勝,變化無方.......


    周武帝宇文邕也說過:此人若在,朕豈能至鄴!


    而斛律光,就是被祖君彥的爹,搞死的。


    這樣一個人的兒子,楊堅敢用嗎?祖君彥在舊齊之地,已經混不下去了,要不然這麽牛逼的出身,也不至於給個土匪當軍師。


    而曆史上大名鼎鼎的《為李密檄洛州文》,就是他寫的。


    一人一首成名曲:“罄南山之竹,書罪未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


    就是祖君彥寫的,李密發表的,曆史上,他們倆是領導和秘書的關係。


    格謙也不是一般人,他也在權衡利弊,蕭銑是走是留,事關重大,稍有不慎,就是大禍臨頭。


    別看他帳下出主意的人不少,但格謙是個有主見的。


    正如祖俊彥所說,自己稱王了,還在四郡之地實行“等身製”,意思是將領和士卒的身份是一樣的,隻要你立功,你也能當將軍。


    他這麽幹,其實是為了獲得下麵人的擁護,避免被將領架空,畢竟大家都是反賊,誰也不比誰高一頭,所以必須收買士卒的人心,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不過這個製度,效果非常巨大,因為它不問出身。


    “本王以為,還是得讓蕭銑走,”格謙沉吟道:“這個人以外戚之身,敢在陣前抗命,沒有什麽事是他做不出來的,麾下又是驍果精銳,真要起了衝突,於我不利,來護兒想要南下,也沒那麽容易,河北現在可不是他說了算。”


    驍果軍到了他這,就成精銳了。


    高開道歎息一聲:“來護兒威名遠播,遠比蕭銑更可怕,若想與之相抗,隻靠我們是不行的,要聯絡高士達,還有濟陰郡的孟海公,以及攻占武陽郡的瓦崗軍,還有魏郡的王伯當,他們也不想來護兒滅了我們吧?”


    武陽郡就在清河郡南邊,翟讓不敢去山東,於是進了河北,在武陽郡丞元寶藏的接應下,拿下首府貴鄉縣。


    隔壁魏軍的反賊頭子王伯當,已經率軍歸附他了,眼下他們正在打魏郡,其實就是劫掠糧食,大軍是需要開銷的。


    不然的話,翟讓也不會去硬啃縣城,他得積攢家業啊,麾下全是河南人,人家不想離家太遠,將來還得是打河南。


    要麽說男兒誌在四方呢,你誌在老家,基本成不了啥氣候。


    格謙道:“高士達是你的族人,你負責聯絡,聽說其麾下有竇建德、孫安祖兩員大將,告訴他,隻要幫我們抵擋來護兒,將來咱們幫他拿下清河郡。”


    高開道隻能是點了點頭。


    魚俱羅是從山西下去的,因為他要去洛陽調兵,隻有來護兒走的涿郡道,但是來護兒呢,還在漁陽郡下不來,隻能找遼東都護府大都督鄧暠、敖東大都督靺鞨粟末部首領大乞乞仲象,龍泉大都督靺鞨黑水部首領阿固郎幫忙。


    他得有兵啊,眼下這六千人,下去河北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迴迴幹的都是最難的差事,唉.......”大將費青奴在漁陽郡首府,同時也是唯一的縣城無終縣官署中,哀聲歎氣道:“張須陀在大亂中心,他也不好幹啊,山東爛攤子一副,這次平叛,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結束。”


    來護兒淡淡道:“先解決糧食的問題吧,咱們與韋保巒之間,夾著一股叛軍,鄧暠正在籌備糧草,解不了近渴。”


    “那為什麽不將這股夾在中間的叛軍滅了呢?”來成敏牢騷道。


    來護兒笑了笑:“蕭銑在叛軍當中宣揚我來護兒枉顧將士性命,我不能讓他坐實了,所以我才會派人去勸說那些叛軍歸附,一來,眼下不能刺激蕭銑,免得使他打消南下的念頭,反過來攻我,雖然這個可能性並不大,我現在的麾下也是江淮軍,跟敵軍都是袍澤,沒法打,再者,也有分化其的用心,此人已經坐大,南下之後必是心腹大患。”


    蕭鉉也在這裏,就屬他心裏最不是滋味,自己人當了叛軍,把蕭家的臉都丟光了,皇帝給你機會立功,不是給你機會造反,你特麽膽子也是夠肥的。


    隻聽他道:“大總管覺得,河北這些叛軍,會放蕭銑南下嗎?”


    來護兒點了點頭:“肯定會,南方人不喜北方水土,適應不了這裏的氣候,蕭銑想要控製這支大軍,就必須南下,誰擋他的道,他就打誰,前期如果有人不明白這個道理,想要攔他,吃過虧之後,後麵就不會有人攔了。”


    費青奴道:“事情就難辦在這裏,現在河北是賊寇多,官兵少,而我們呢,又不能與其中任何一方有聯係,恐會落個勾結反賊的罪名,換句話說,大總管隻能憑一己之力,鎮壓這茫茫多的反賊。”


    反賊之間,可以互相談判,達成某種協議,但是官兵不行,官和匪,是勢不兩立的。


    來護兒有心這麽幹,但也怕被人抓到把柄,畢竟他是在外領軍的將領,跟在朝堂不一樣,身邊的心腹和遠方的心腹,在皇帝眼中,是兩個人。


    所以他眼下的處境是,隻要進入河北,那就是不停的征戰,友軍少的可憐,幾乎全是敵軍。


    但是不能拖延太久,眼下的反賊,輕易不會去打縣城,因為損失太大,大敗也會影響其軍心,造成內部不穩,但是時間一久,那些縣城肯定是撐不住的,到了彈盡糧絕的時候,說不定會直接投降叛軍。


    那個時候,來護兒就不是平叛了,跟攻城略地沒啥區別了。


    來護兒道:“張須陀知我在北,必定率軍與我會合,他在山東撐不住,我在漁陽也撐不住,唯有合兵才是上策,迴師的大軍,有些是要迴洛陽的,魚俱羅想來已經到了,他會想辦法調動洛陽大軍北上,屆時三家合力,先把河北鎮壓下去,餘者便不足為懼了。”


    他現在與張須陀和魚俱羅的通訊,是完全中斷的,隻能靠默契,隻要是個知兵的,就知道應該先打河北。


    山東無險可守,留在那裏作用不大,河南有洛陽,洛陽周邊的關城丟不了,河南就變不了天。


    隻有河北,這裏可是成就霸業的地方。


    反賊,也是有級別的,有眼光的和沒眼光的,杜伏威就是聰明人,河北我站不住腳,山東無險可守,隻能跑江淮,結果人家在江淮發家了。


    有些反賊呢,守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過著以前沒有過的瀟灑日子,根本舍不得離開,像這樣的,來護兒直接選擇忽略,你都是反賊了,還沒有上進心?


    “大總管的意思是,等到蕭銑走了,咱們再動手?”費青奴道。


    來護兒歎息一聲:“非我所願,卻是無可奈何,咱們啊,得高高興興的送人家走,唉.......我大隋朝,怎就成了如此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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