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來河東了,他是被楊銘叫來的。


    因為東宮也要換裝,不用楊廣提醒,楊銘也清楚最先打造出來的鎧甲兵器,應該優先給誰。


    一是皇帝的禁軍,二是太子的禁衛,接下來才輪到其它軍府,有好處的時候,向來都是從上到下,沒見過從下到上的。


    隨著一座座高爐立起,煉場的出貨量呈幾何式增長,楊雄在京師負責關中資源調度,其中一半留給關中煉窯,一半被運來河東。


    因為馳道大量消耗國庫,所以國庫其實沒多少錢,眼下全靠巴蜀那邊支援著。


    楊銘早就跟西南行台打好了招唿:搞錢,搞錢,還是搞錢。


    巴蜀地方複雜的政治問題,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但是搞錢可以,畢竟巴蜀這個地方,猶如大隋後院的一座魚塘,這座魚塘因為各種因素,眼下魚兒肥美,正是垂釣的時節。


    楊恭仁和王士隆,這都是搞錢的行家,套路多的一批。


    巴蜀不同於其它地方,這裏幾乎每一個縣,都有所謂的甲姓大族,沒有如同關中、山東、江南那樣體量巨大的豪門大閥,他們比較分散,但是對當地的把控卻非常之深。


    以至於大隋對巴蜀的管控,會形成一個奇怪的局麵,就是官方權威和民間權威。


    官方權威就是大隋下派的官員,民間權威就是本土大族,哪一家都不能完全說了算,必須兩家一致認可的事情,才算數。


    巴蜀本土豪族,非常好區分,隻要是姓塗、昝、鄂、度、夕、巴、樊、瞫(覃),相、稅、果、通、長、蔓、資、牟、度、庹、母、母、苴、扶、譙、苟、勾、句、蘭、郫、存、羊、馳、若,灌、蟲、兔,十有八九是巴蜀人。


    除此之外,還有謝、李、樸、羅、楊、杜、龔、秦、廖、何、鄭,這些姓氏中原也有。


    巴蜀豪族是非常之多的,但是他們這個豪,跟關中的豪比起來,隻是個小土豪。


    正因為多,所以才方便分而擊之,因為他們不團結,巴蜀地區也沒有哪個豪族有足夠的威望實力,領導其它家族。


    “熙載在那邊怎麽樣了?”楊銘帶著房玄齡,在煉場溜達,後者被周遭熱火朝天的景象所震撼,聽到楊銘問話,才迴過神來。


    “譙、李、謝、楊、龔,眼下入仕最多,楊尚書開出來的一些官缺,基本都被這幾家給買了,”房玄齡道:


    “裴熙載給東宮的奏報上說,好些巴蜀子弟,確實堪用,可以勝任更高的職位,隻是涉及官階品級,楊尚書他們也不敢輕易做主。”


    楊銘點了點頭:“巴蜀問題複雜,需要慢慢來,左官小吏可以給,但主官萬萬不能,小心人家倚仗官權坐大,我這邊會跟楊恭仁和王士隆打個招唿,務必卡好這道關。”


    巴蜀人想要做縣令以上的主官,隻能在巴蜀以外的地方,本土是想都不要想,不然就是官方權威和民間權威一手抓,這可就不好管控了。


    房玄齡道:“今年的科考在洛陽舉行,太子聽說了嗎?”


    楊銘點了點頭:“你是說那個姓譙的吧?聽說被陛下點了進士,外放江南做縣令去了?”


    譙姓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已經是巴蜀顯赫大族,東晉十六國時期,有個叫譙縱的就是十六國之一西蜀的開國君主。


    後來北魏鮮卑崛起,結束了十六國這一大分裂局麵,進入南北朝,後由楊堅統一全國,促成華夏再次一統。


    整個西方社會最為推崇的華夏兩大帝王,就是秦始皇和楊堅,玩過帝國時代的都知道,遊戲裏麵選中國的話,皇帝就是楊堅。


    兩人的共同點在於,結束了華夏長期的分裂局麵,實現中華一統,還有就是中國古代兩大官製體係的形成。


    三公九卿製和三省六部製。


    其中三省六部製,為後世所有王朝,奠定了中央集權的政治格局以及封建製度官製的基本框架,一直沿用至清朝。


    他們倆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兒子不爭氣,二世而亡。


    曆史上,所有學者對楊廣的口誅筆伐,就是恨其不爭,胡亥還可以說是天下不穩,六國人心思變,但是大隋多好的局麵啊,讓你給敗幹淨了。


    今年的科考,巴蜀一個叫譙文定的順利冒頭,成為進士,不是他有多大能耐,而是楊廣故意這麽做的,為的就是以此人為榜樣,讓巴蜀其它豪族看到那條人為製造的上升渠道。


    希望的力量是很可怕的,被中原王朝迴避數百年的巴蜀,一朝出現契機,自然會好好把握,於是他們就會想著怎麽往上走,而不是怎麽在下麵搞小動作,這對巴蜀維穩至關重要。


    房玄齡之所以提起這個人,是因為不服氣,他也是科考選上來的,但當時隻是外放到了隰城做縣尉。


    縣尉跟縣令,那可是差的遠呢,縣令可以自己決定縣尉人選。


    楊銘聽出房玄齡語氣中的不服,笑道:“玄齡的養氣功夫還欠火候啊,怎麽?你要是想做縣令的話,我給你安排一個?”


    房玄齡趕忙擺手:“不不不,我隻是心裏有些不暢快,太子最早提出十科取士,就是為我大隋擇選良才,但是如今看來,隻有皮相,沒有骨相。”


    “不要著急,”楊銘邊走邊說道:“科考是我大隋首創,如此開天辟地之舉,需要時間來逐步完善成熟,非一蹴而就之事。”


    你自己都是關係戶,你還好意思笑話譙文定?說白了還是中原氏族對巴蜀氏族,骨子裏存在的鄙視。


    房玄齡接著道:“玄挺和魏征這件事,殿下怎麽看?我這次迴去,大家必然會詢問我您的意思。”


    楊銘澹澹道:“告訴他們,東宮之事為國事,國事有輕重大小之分,也有利弊權衡之處,要讓人說話,如果魏征說句話,都能挨打,那麽東宮所有官員,是不是都該閉嘴呢?”


    “臣必將殿下的原話帶迴,”房玄齡點頭道。


    本來房玄齡兩天之後就會離開,但是楊銘突然覺得,還是晚點讓他迴去好。


    因為他要看看,李靖怎麽處理這件事,處理之後,楊玄挺他們又會怎麽做?


    如果還敢放肆,楊銘說不得就得下狠手了。


    眼看著氣候生變,一場大雪驟然而至。


    對於這一點,煉場早有防範,每座高爐的頂上,都架著一層木板,就是為了防止雨雪澆爐,而且大棚內的門檻也高,可以防止雨水進入,


    古人在建築這一行當,經驗之豐富,構建之精巧,是完全出乎楊銘預料的。


    真的,後世的建築論美觀性,確實不如古代,主要就在一個木凋上麵,要麽說木匠在古代是最吃香的,有了這門手藝,真的餓不著。


    眼下的大都督府,一直在不斷的改造營建,正常來說,應該設在聞喜縣城,又或是河東縣城,但是煉場太重要了,以至於大都督必須在當地,而且河東有兩座軍府,也正在往湯營鄉遷移。


    楊銘就住在這裏,所以獨孤懷恩這個大都督,隻能蝸居在偏僻小院。


    “外麵下雪,你在這沐浴?”楊銘好奇的看著浴盆中的獨孤鳳兒,令侍女又添了幾個火爐,以防獨孤鳳兒凍著。


    獨孤鳳兒雙手抱膝,蹙眉笑道:“非禮勿視。”


    楊銘笑了笑,在一旁坐下,道:“樓嬤嬤已經在往這裏趕了,過幾天就能見到,有些東西,得她來教你。”


    獨孤鳳兒不解道:“嬤嬤能教我什麽?”


    “當然是取悅丈夫,”楊銘狡黠道。


    獨孤鳳兒瞬間臉紅。


    她對於那方麵的事情,屬於是一知半解,獨孤加羅對她調教,多是性格方麵的,沒有涉及到男女行房之事。


    而獨孤家那邊也忘了教了,畢竟閨女不是明媒正娶,一切都沒有來得及準備。


    之所以還算一知半解,是因為獨孤鳳兒問過陳淑儀。


    你問誰不行,你問她?


    於是獨孤鳳兒道:“你先閉上眼睛。”


    楊銘配合著將眼睛閉上,然後就聽到出水的聲音,漸漸的,一股香風襲來,獨孤鳳兒就這麽坐在了楊銘身上。


    但是接下來,她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陳淑儀告訴她,在椅子上是可以的,但是她覺得,好像不可以。


    片刻後,楊銘睜開眼睛,看著一臉窘迫的獨孤鳳兒,笑道:


    “你把我衣服都弄濕了,好了,我還有公事,以後再說。”


    獨孤鳳兒慌慌張張起身,然後光著跑迴浴盆蹲下,低頭不敢再看楊銘。


    而楊銘則是繼續一臉壞笑的打量著她。


    第一次見到鳳兒的時候,她已經消瘦的不成人形了,但是眼下身體已經恢複過來,骨肉均勻,肌膚也呈健康的白裏透紅。


    想想這丫頭從前的經曆,楊銘一陣心疼。


    如果當初祖母獨孤加羅,不是將鳳兒配給自己,她也就不會遭遇那場磨難。


    楊銘起身打算離開,獨孤鳳兒聽到動靜,猛地抬頭道:


    “為什麽非要等嬤嬤呢,你不能教我嗎?”


    楊銘駐足原地,沉吟半晌後,搖頭笑道:


    “那樣會很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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