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迴京的第三天,今日依然沒有朝會。


    無論是秦王黨和齊王黨,包括中立派,今天都沒有四處走動,而是都呆在家裏,打算消磨掉這一天之後,迎接明日的河北算賬。


    這算是秦、齊兩大親王之間的最後決戰,但是大家都沒有碰頭商討策略。


    因為所有的提前商討,都是無用的,朝會上會發生什麽,誰也預料不到,節奏掌握在皇帝手中。


    畢竟事關儲位之爭,東宮之主,必然會是一場超大規模的大爭鬥,頭破血流的場麵也一定會發生。


    做為主持這一場大紛爭的楊廣,才是最頭疼的,他從每日清晨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就一直在思考,手心手背都是肉,他選擇讓楊銘上來,但也不會將老二一棍子打死。


    所以如何安全的確認接班人,是他必須要深思熟慮的。


    這天,楊廣頒下調兵令,十六衛軍府開始了一場大調整,京師內防衛暫時交給了觀王楊雄和蔡王楊智積。


    京兆防衛,交給了段達、郭衍、丘和以及竇抗。


    這幾個人,要麽是宗室,要麽就是中立,楊廣是怕兩個兒子動用手中的兵權搞事情。


    楊銘是右候衛大將軍,楊暕是右備身府大將軍,手裏都特麽有兵。


    上午的時候,他去了秦王官署,讓大家都準備好,並且調撥了兩百名部曲,專門負責明天將所有卷宗送進皇城。


    鄭安饒今天也來上班了,暫時沒有位置給他,所以楊銘將他安排在同為河南老鄉的元文都手下做事。


    還有一個新來的,就是崔處仁,這小子原本是明德門的守門別將,油水豐厚,現在被楊銘從城防要了過來,進了王府任職,暫時就是一個文吏。


    網羅這個人,完全是為了網羅崔弘升,畢竟崔弘度死了之後,作為老二的崔弘升,現在已經承擔起了家族重任,何況人家崔弘升還是左武衛將軍。


    眼下的元文都他們,既緊張又興奮,他們已經等待這一天很久了,親王屬官和太子屬官,那是兩個概念。


    一個隻能幹一些王府瑣事,而另一個可以參與國家大事。


    今天,注定會是非常平靜的一天。


    整個下午,楊銘都呆在高玥這裏,原因是他不想和別人再談論關於明天的事情,換成楊茵絳裴淑英她們,必然是繞不過這個話題。


    “殿下好像很有心事,又急於擺脫心事?”高玥將爐火搬至門廊邊上,然後緊了緊身上的鬥篷,坐在楊銘身邊。


    楊銘望著外麵的飄雪,時不時的揉搓著雙手,澹澹道:


    “不要亂猜,去撫琴吧,我想聽你撫琴。”


    高玥沒有吭聲,而是起身來到楊銘對麵蹲下,伸出袖中暖和的雙手緊緊握著楊銘冰冷的手,然後反複揉搓著,


    “天冷,琴弦僵硬,音色不準,這一次妾身要拒絕殿下了。”


    對方的雙手很暖和,楊銘閉上眼,澹澹道:


    “你有沒有為自己的後半生考慮過?”


    高玥一愣,隨即蹙眉道:“沒有想過,我隻覺得當下便是妾身此生最安穩的時候,如果能這樣度過一生,亦有何求呢?”


    楊銘忍不住笑道:“人的一生不會是一成不變的,尤其是女人,更多時候是隨波逐流,想要自己做主何其艱難,你既然喜歡呆在這裏,以後也呆在這裏吧。”


    高玥強顏一笑,說道:“我的身份和年紀,是我最大的負擔,對嗎?”


    不,是你的長相,楊銘不太敢將高玥帶進宮,怕被老爹盯上,沒辦法,天生一副紅顏禍水,雖然年紀大了點,但絲毫不影響她對男人的吸引力。


    雖然楊銘覺得,老爹不一定會打他的女人的主意,但還是要以防萬一,與高玥相處的久了,他已經將對方視為自己的禁臠。


    隻有我能碰。


    高玥雖然足不出戶,但她與陳淑儀每天的閑聊中也大概能猜到,楊銘很有可能會被立為儲君。


    儲君是要進東宮的,而楊銘讓她呆在秦王府,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沒有得到楊銘的迴答,高玥苦笑著鬆開楊銘的雙手,沉吟半晌後,突然起身撲倒了楊銘........


    明天有正事,所以楊銘今晚不會要了高玥,改天再說。


    ........


    正月三十,清晨寅時一刻,天還未亮,大興城的官員們已經出門了。


    皇帝迴京之後的第一次朝會,正三品以上官員,全部前往大興殿,三品下,殿外候召。


    宗室成員,以及居家賦閑候爵以上者,全部進入皇城,於門下省等候宣召。


    朱雀大街,車隊首尾銜接看不到頭,人人都自覺的將自己的車輛靠邊行駛,而且故意放緩車速,等待高階者率先進宮。


    楊銘換上了他的九章親王朝服,帶著自己的全部幕僚,前往皇城。


    朱雀門外,楊暕早就在等著他了。


    “這麽冷的天,老三騎馬來的啊?”楊暕也是騎著馬,望著楊銘車隊中的那幾輛馬車,道:“馬車裏麵裝的都是些什麽呢?”


    楊銘答非所問的笑道:“二哥迴京之後,弟弟沒有來得及前往拜望,還請二哥不要介意。”


    楊暕哈哈一笑,道:“怎麽能不介意呢?你的新嫂子,你好像還沒有見過吧?今天務必去一趟我府上,好讓你嫂子見一見她這位權傾朝野的小叔。”


    楊銘笑道:“確實該見一見,不如咱們就約在今晚,一起於永安宮,給母後請安,咱們兄弟也好團聚一番。”


    “怎麽?你不敢去我府上?”楊暕問道。


    楊銘笑道:“怎麽會不敢呢?改日一定叨擾。”


    “唉........”楊暕歎息一聲,抬頭望向城門方向:“老三對我誤會很深啊,進宮吧。”


    “二哥先請,”楊銘抬手道。


    大興殿,群臣聚集,但殿內卻是出奇的安靜,比起往常,氣氛有些詭異。


    大家的眼光總是時不時的看向楊銘和楊暕,想要捕捉他們的表情變化,但是今天,這兩個人的表現異常鎮靜。


    楊廣進殿之後,先是瞅了一眼大殿外麵,隨即令內侍省的宦官準備火爐,放置於殿外,免得外麵那群人被凍壞了,畢竟裏麵有很多上了歲數的。


    而大興殿,則是直接關上了殿門,裏麵的議論,外麵也就聽不清楚了。


    楊廣坐下後,先是看向兵部尚書段文振,詢問道:


    “尹吾那邊如何了?”


    兵部其實管不了蘇烈這支遠征軍,大隋的兵部是管部隊後勤的,行軍作戰管不了,但是作為兵部尚書,段文振迴京的第一時間,便在兵部詢問了大軍的具體動向。


    “迴陛下,兵部接到的最新一封奏報,蘇烈剛剛抵達張掖,進入尹吾大概還需半月之久。”


    京師到張掖是很遠的,而且蘇烈這支三千人的部隊,隻有三百匹馬,行軍速度自然快不到哪去。


    那時候楊廣沒迴來,關中這邊實在沒有多餘的戰馬給蘇烈調撥。


    楊廣皺眉看向楊銘:


    “你這次用人,倒是頗為大膽,這麽年輕的行軍總管,靠得住嗎?”


    楊銘道:“父皇放心,尹吾不過西夷荒蠻之地,我隋軍皆為精銳,敵不可擋。”


    這時候,麥鐵杖也站出來,為自己的拜把子兄弟說話:


    “蘇烈用兵奇詭,擅奇襲,臣以為,蘇烈此番出征,必竟全功。”


    麥鐵杖,這是純純的皇帝心腹,楊廣聞言笑道:


    “朕知他是你的義弟,要是他敗了,朕拿你問罪?”


    麥鐵杖一愣,點頭道:“臣願領罪。”


    群臣哄笑成一團,誰都能看得出,皇帝是在開玩笑。


    當然了,開玩笑也分人,同樣的話說給不同的人,那就不是開玩笑了。


    也不會有人認為皇帝是在幫著秦王甩包袱,因為就算蘇烈敗了,秦王這邊也不會擔任何幹係,最多就是用人不當,甚至都不會落皇帝一句埋怨。


    你全權交給秦王安排的,秦王也安排了,要是輸了,是你的錯還是秦王的錯?


    都沒錯。


    接下來,楊廣又問道:“那個高昌國的麴伯雅,對朕的賜婚,還滿意嗎?”


    楊銘道:“他有什麽資格不滿意呢?自然是對陛下感恩戴德,恨不能得見天顏,以至於抱憾而返。”


    “老三這次做的確實漂亮,”楊暕開口笑道:“以舊周遺女封為和親公主,以彰顯高昌寸土之地,配不上我大隋宗室,將來對高昌用兵,也沒有什麽忌諱了。”


    宇文述也附和道:“秦王處理政務,遊刃有餘,百官人人稱賢,這一年多以來,京師有秦王坐鎮,陛下無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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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一出,很多人都變了臉色,高熲也是瞬間皺眉,人家這一出,是以退為進,京師有楊銘而無憂,不就是在暗指有沒有皇帝都無所謂嗎?


    他們是想讓皇帝猜忌和防備楊銘。


    試問?哪個皇帝希望兒子的威望比自己還高呢?什麽百官稱賢,這不是把楊銘架在火上烤嗎?


    楊銘笑道:“許國公謬讚了,本王至少知道,一半以上的官員都在心裏罵我呢,隻是不知道,這裏麵有沒有許國公呢?”


    宇文述朝著楊銘揖手道:


    “臣對秦王的敬意,日月可鑒,無論人前人後,絕沒有一句不敬之語。”


    “是嗎?”楊銘笑道:“我不信。”


    我特麽自己都不信.......宇文述笑了笑,退迴去重新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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