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銘的營地南邊有條河,不知道名字的河,應該是山澗雨水匯聚而成,原本上麵有一層薄薄的冰,剛剛解凍不久。


    河流不急,水位也不高,但也有及胸深,大隋世家大族的女子,多不會遊泳。


    所以韋纖惠投河,就是尋死去了。


    好在韋家的人撈的及時,人沒多大事,但河水冰冷,這麽一下身體必受寒氣入侵,生病都屬小事,就怕凍壞了根本。


    女子天生體寒,而且畏寒,是最不能受寒的。


    楊銘立即令人將被打撈起的韋纖惠抬入營帳,請來營地當中的幾位名醫,幫著護理。


    帳內新增了一堆火爐,韋纖惠也被人脫光,然後用幹燥的被子一層一層的裹起來。


    營帳外,秦王府的侍女開始燒暖爐,燒好之後就會裹上幾層布,送進營帳,塞入韋纖惠的被子裏。


    韋約急得亂了陣腳,在帳外焦急的來迴踱步,韋纖惠真要出了事,他跟韋貞可沒法交代。


    楊銘就站在外麵,見狀冷冷道:“別在我眼前亂晃了,你到底跟她說什麽了?”


    韋約哭喪著臉道:“我就說了一句:秦王不要咱們,走吧。除此之外,一個字都沒多說啊。”


    楊銘沉聲道:“隻有這一句?你可不要瞞我?要是讓我查出來還有其它,你給我小心著點。”


    “請殿下相信我,我真沒有再說別的,纖惠也是我本族的侄孫女,難道我還能害她不成?”韋約喊冤道。


    他真沒亂說,確實隻有一句,至於韋纖惠為什麽會投河,韋約現在也是懵逼的。


    讓他沒想到的是,楊銘會這麽當迴事,竟然騰開了自己的寢帳,派了那麽多人去照顧韋纖惠,這讓他對楊銘的印象大為改觀。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楊銘能有如今的威望,絕對是一個足夠心狠手辣的人,因為不夠狠,真的站不穩。


    韋纖惠投河,鬧出來的動靜可不小,剛才已經有好多家族的主事者紛紛聞聲趕來詢問情況,都被楊銘一一打發走了。


    但是楊銘知道,這件事已經傳出去了,韋家那丫頭是真豁得出去啊,不要命也不要名聲了。


    如果這是她的算計,那麽這個女人會非常可怕,但很顯然,她不像那種人。


    帳外的寒風中,楊銘又呆了一個時辰,帳內終於有一名醫師出來了,道:


    “暫時無礙,但還需觀察,七日後若是沒有其它問題,就沒事了,”醫師道。


    韋約趕忙追問:“傷著根本沒有?”


    他的意思,是怕韋纖惠傷了子宮,導致以後不能生育,這可是大事。


    醫師道:“好在救的及時,最緊要的就是接下來的這幾天,一定要暖好身子,再吃些溫補的藥,至於是否傷到根本,這就不知道了。”


    “哎呀!”韋約急的猛跺腳。


    真要傷了根本,韋貞跟他沒完,人家可是就這麽一個閨女。


    楊銘澹澹道:“醫生的話你也都聽到了,七天後來領人吧。”


    說罷,楊銘先是小聲詢問帳內,能否進去,得到肯定的迴話後,這才掀簾子入內。


    韋約沒辦法,隻能是先返迴營地,不過他留下了幾個侍女,專本負責觀察韋纖惠的狀況。


    韋纖惠投河,到被救起,攏共不足一刻鍾,也就是十分鍾左右,加上年紀小身體好,眼下的狀態看起來還算正常。


    楊銘的貼身侍女暖冬涼夏,也坐在榻上,一左一右幫韋纖惠裹著被子,榻邊生著四個火爐,導致屋內非常的嗆人。


    直到大帳內被徹底烘熱之後,好多火爐被提了出去,通風之後,隻剩下一些無煙的暖爐。


    帳外一直在燒暖爐,燒熱之後就會進來更換,保障營帳內的溫度。


    韋纖惠也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情,隻是偷看了楊銘一眼,便低下了頭,瑟瑟發抖,一旁的馮玉致見狀,搖頭道:


    “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你怎麽還不走?”楊銘問道。


    馮玉致愣道:“我留下來幫你安撫人家,你竟然想著趕我走?”


    “走吧走吧,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楊銘苦笑道。


    馮玉致笑了笑,看向韋纖惠:“那我明天再來看你。”


    等到馮玉致走後,楊銘搬來一個凳子坐在榻邊,望著全身被包裹,隻露出一個腦袋的韋纖惠。


    她的腦袋也被裹起來了,因為頭發濕了。


    “韋約都跟你說什麽了?”楊銘沉聲問道。


    韋纖惠不吭聲。


    楊銘又重新問了一邊,她還是不吭聲。


    “殿下問你話呢,不要害怕,”暖冬掩嘴笑道:“估摸著她被殿下嚇著了。”


    楊銘苦笑道:“我有那麽可怕嗎?”


    涼夏道:“不了解殿下的人,都會害怕殿下,等他們了解了就會知道,殿下是天下頭一等的好人。”


    暖冬涼夏,這是最早跟著楊銘的,本來他也想著,給兩人找門好的親事嫁出去,好給她們倆這輩子謀個安穩的歸處,但是人家倆死活不走。


    不走就不走吧,反正楊銘是不會虧待她們的。


    “我再問你一遍.......”楊銘道。


    話還沒說完,韋纖惠趕忙抬頭:“叔公隻說是殿下不要我,是我自己想不開,錯都在我,殿下不要牽連他人。”


    楊銘又問:“來之前,韋約是怎麽跟你說的?”


    韋纖惠不敢抬頭,怯生生道:“叔公之前隻是說,今晚帶我去見一個人,讓我一定要討好他,我並不知道叔公說的是殿下,直到今晚走的時候,我才知道是您。”


    “然後呢?”楊銘苦笑道:“有什麽地方不妥,才讓你動了輕生的念頭?”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韋纖惠猛地抬頭,隻是看了楊銘一眼,視線便趕忙轉移至暖爐上:“我現在很湖塗,剛才的事好像都想不起來了。”


    這是個笨蛋啊,你為什麽要跳河都不知道嗎?


    楊銘對這個答桉顯然不滿意。


    韋纖惠也知道這樣的迴答很離譜,於是她絞盡腦汁苦思半響後,低聲道:


    “或許是因為殿下瞧不上我,才讓我萌生死誌吧。”


    這也能做自殺的理由?楊銘滿腦袋問號,暖冬涼夏也是一樣覺得不可思議。


    “你最好能編個讓我滿意的說辭,哪怕是假話也好,”楊銘一臉的無奈。


    韋纖惠真的開始在想了,雙眉緊鎖,冥思苦想。


    半晌後,韋纖惠苦惱道:“我真的不知道啊,當時就覺得,殿下看不上我,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我的天啊.......


    韋貞是怎麽養的閨女?怎麽養成這個樣子?她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這是第一個,能把楊銘搞懵逼的女人。


    “你們倆看護好了,待會我再派幾個人進來幫著照料,有什麽情況,去隔壁通知我,”說罷,楊銘便起身走了。


    楊銘一走,韋纖惠頓時鬆了一口氣,她剛才真的很緊張,加上被窩裏很暖和,眼下已經出了一身的汗。


    秦王終究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雖然對方說話總是帶著笑,卻給她一種很大的壓迫感。


    她真的搞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投河?


    整晚,她都在想這個問題。


    翌日,


    楊銘開始準備給杜如晦當媒人了。


    人家這是娶正妻,禮儀習俗一樣都不能少,於是楊銘準備了一些禮物,還係了紅綢,帶著杜如晦又去了一趟韋家的營地。


    這當中最重要的一個步驟,就是交換生辰八字,看他們倆般配不般配。


    楊銘都點了頭的事情,不般配也得般配,所以韋家這邊的負責看生辰的術士,編了一套八字契合的說辭,五行四柱都合適,婚期就定在下個月十九。


    關於這門親事,昨天韋約就已經派人跟韋彤打好了招唿,出人意料的是,韋彤非常滿意。


    韋家嫁女,對杜家,好像天然就不排斥,說不上原因,也許是因為兩家都是本地戶吧,知根知底。


    辦妥了這件事之後,楊銘返迴營地,前往探視韋纖惠。


    “醫師剛走,說是沒有大礙,繼續養著觀察,”暖冬第一時間道:“但是不能再這麽捂著了,發汗太多的話,會導致內虛。”


    眼下的韋纖惠已經脫離被子包裹了,換上了一身侍女穿的厚厚冬衣。


    楊銘點了點頭,看向一臉不好意思的韋纖惠,


    “人這輩子隻有一條命,不要隨意放棄,小小年紀哪來那麽大膽子?”


    “就是說嘛,”暖冬在一旁調笑道:“我可是不敢跳,除非是被別人扔下去。”


    這時候,帳外的徐景進來了:


    “門下省的韋貞求見,殿下見不見。”


    來的可真快啊,


    “見,為什麽不見?”楊銘道:“讓他來看看他的好閨女。”


    這種事情,韋約是不敢瞞的,連夜就派人通知了身在京師的韋貞。


    韋貞嚇壞了,於是等到早晨請了朝會的假,就趕緊帶著人過來了。


    一進帳,韋貞先是給楊銘賠不是,然後一巴掌扇在了閨女臉上。


    “你個孽障,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爾怎敢如此不孝?”


    韋纖惠頓時泣不成聲。


    “給我滾下來,殿下的寢榻也是你能坐的?”韋貞大怒道。


    韋纖惠趕忙下床穿鞋。


    楊銘知道問題在哪了,韋貞這家教不對勁啊,你閨女輕生,你來了不知道安撫,反倒責打起來。


    雖然是人之常情,很多為人父者或許都會像韋貞這樣,但方法是錯誤的。


    眼看著韋貞又要動手打閨女,楊銘趕忙攔住:


    “你是不是有點放肆了?”


    韋貞一愣,趕忙收手:


    “是臣失禮了,請殿下恕罪,臣心裏實在是氣不過,這個不孝女,把臣的臉都丟盡了。”


    楊銘皺眉道:“你的臉,比你女兒的命都重要?”


    韋貞苦惱道:“非是如此,實是家醜外揚,經此一事,小女今後可怎麽嫁人?”


    楊銘一愣,好家夥,感情你演這麽一出,是想訛我呢?


    這叫什麽?苦肉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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