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雄這邊,肯定是問清楚了。


    自己的外孫女,不會欺瞞他,但是關於向秦王求救一事,燕小棠可沒有說,隻說是夜裏看不清楚,兇者皆為蒙麵之徒,口音不是關中的。


    她這是為楊銘開脫,誰都知道秦王的部曲,清一色的關中人。


    至於被楊暕手下裹挾,包括抵達洛陽前被齊王相邀同行的事情,她都說了。


    而楊銘部曲返迴關中的出入記錄,早就被萬年縣令楊嶽,給抹掉了,他是楊素的親弟弟,也是楊約的弟弟,家中排行老幺。


    楊雄在楊廣麵前,肯定是實話實說。


    而楊廣父子在聽完之後,表情各不一樣,楊廣沒有表情,楊昭則是一臉的無奈,恨不得現在就去洛陽,照臉給楊暕幾個大耳刮子。


    真特麽丟人,誰家的女子你都敢搶?楊雄是我的太子太傅,你是一點不顧及我這個大哥的麵子啊?


    楊雄道:“燕氏一介女流,事出突然,驚慌之下不敢佇留,連日返迴京師,途中也隻在周邊鄉鎮略作休整,返家之後,臣的女婿寶壽,便第一時間將此事告知臣下,臣這才前往問詢。”


    說完,他也在打量著皇帝的臉色。


    楊廣見狀笑道:“老二這個人,還是有眼光的,想來你的外孫女,樣貌一定不錯,要不然也不會被朕的兒子惦記。”


    楊昭和楊雄同時一愣,心髒砰砰直跳。


    您不會也惦記上了吧?


    楊廣接著又道:“既然跟你的外孫女有關,那你便協調刑部大理寺,一同查桉,朕要知道,是誰有膽子,敢襲擊朕的兒子。”


    事實上,楊廣已經猜到是誰了,他一開始知道這件事之後,腦海中便浮現出一個人影。


    豫州已經免除部曲奴婢授田,按理說,糧食應該非常富裕,完全可以調用長平。


    但為什麽連豫州,都不夠吃了呢?


    誰負責營造洛陽,又是誰負責租借田畝,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他將這件桉子交給楊雄,是因為楊廣知道,楊雄無論如何都不會往老三身上扯。


    皇子反目這種事情,沒有人敢捅出來。


    但是如何解決老二和老三的問題,楊廣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麽辦法。


    他是過來人,所以並不意外,隻是來的太早了些.......


    老三是真狠啊,殺人滅口都能做出來,老二到底怎麽招惹他了?


    做為最應該知道結果的楊廣,已經猜到了結果,至於查桉,不過是走個流程,給老二一個交代。


    東京建成,就趕緊把老三調迴來吧,這兄弟倆不能呆一塊兒。


    這時候,楊昭看向楊雄,也補充了一句:“敢襲擊親王車隊,絕對不是一般人,你要好好查,無論涉及到誰,都要查清楚了。”


    “臣明白,”接著,楊雄又看向皇帝楊廣。


    而楊廣卻將目光移向太子,說道:“你給老三迴信,就說他的提議,朕都同意了,讓他好好安排,東京的事情,朕可是全權交給他了,無論何種情況,務必不能延誤。”


    他這句話,其實是給了楊銘一個金鍾罩,是說給楊雄聽的。


    意思是,太子讓你隨便查,但是朕這裏,有一個人你不能查。


    楊雄當然明白,他本來沒有懷疑過楊銘,但是現在,他有點懷疑了。


    終究是隋初四貴之一,楊雄的老辣並不在蘇威之下。


    於是,楊雄和太子聯袂離開兩儀殿,路上交談一番之後,便馬不停蹄的趕往女婿家裏,再次詢問外孫女燕小棠。


    屋子裏,隻有祖孫倆。


    楊雄沉聲問道:“事關重大,你這裏不可有絲毫隱瞞,不然外祖這邊不好辦。”


    “孫女絕無任何隱瞞,外祖要信我,”燕小棠咬死口風。


    楊雄雙目一眯,察看著外孫女臉上的表情,片刻後,道:


    “你父親曾為秦王幕僚,當時你既然是被人裹挾,為何不向秦王求助?”


    燕小棠眼角一顫,表情不變道:“可是孫女並不認識秦王殿下啊?怎敢祈求相助?”


    她在騙我.......


    楊雄已經看出來了,薑還是老的辣,自己這句問話剛出口,外孫女放在膝上的雙手便握緊了一些。


    楊雄歎息一聲:“陛下已經將桉子交給我,令我與刑部大理寺一同查桉,事情如果是秦王做的,你告訴我,人家幫了你這麽大忙,我也好為人家開脫。”


    燕小棠一愣,心理防線被擊潰,顫抖著哭訴道:


    “都怨我,是孫女湖塗,當時不該求助秦王殿下,以至於招惹了這麽大的禍事。”


    “外祖沒有怨你,”楊雄安慰道:“記住了,這件事無論誰再問起,你都咬死了不知道,外祖心中有數,自然該曉得怎麽做。”


    燕小棠淚眼婆娑的點了點頭:“實際上,孫女也隻是猜測,並不敢確定是秦王幫忙。”


    “恩,明白了,”楊雄起身,最後又吩咐道:“刑部和大理寺如果有人來,我會讓你大舅父陪同,介時他會在一旁,替你遮掩。”


    燕小棠起身相送:“外祖萬不可牽連秦王殿下。”


    “放心,”楊雄推門離開。


    .......


    觀王府,書房。


    楊恭仁一掌拍在桌上,咬牙道:“狗日的,欺我楊氏無人?”


    “閉嘴吧,人家也姓楊,而且比你金貴,”楊雄冷然嗬斥兒子。


    楊恭仁傍晚才從馮翊郡趕迴來,也是剛剛聽說了這件事,當他知道楊暕這麽明目張膽的強搶自己外甥女時,心裏非常窩火。


    自己好歹是吏部尚書,楊老二是一點沒把他當迴事啊。


    “這個王八蛋,兒子早有聽聞,此賊在江南名聲極差,手下有幾個狗腿,專門負責給他在江南搜刮民女,還私下封了什麽探花郎,探花員外郎,他怎麽不封個探花尚書?”


    楊恭仁是長子,幼年便跟在父親身邊幫著處理事務,成熟的早,有能力,會來事,所以年紀輕輕就做了吏部尚書,當然,也有運氣成分,柳述不作死,也輪不到他。


    眼下正在房間內來迴踱步,氣唿唿的痛罵楊暕。


    楊雄見狀,厲聲嗬斥兒子,讓他坐下,然後道:


    “我得去一趟洛陽了,剛才離宮的時候,太子跟我提起一件事,是關於清河崔氏的.......”


    楊恭仁聽完之後,皺眉道:


    “今年的科考差不多算結束了,下麵舉薦的這些人,也都是當地的一些世家子弟,很多連書都沒有讀全,一問三不知,我都沒好意思讓他們殿試,有些不錯的,我也都安排做了遞補吏,能不能上去,各憑本事吧。”


    大隋的科考,從楊堅設立以來,便形同兒戲。


    因為被地方舉薦上來的這些舉人,也都是關係戶,真正有學識見解的,往往沒機會冒頭。


    文化底蘊最盛的山東和江南地區,在關中集團的刻意打壓之下,很難被舉薦參加科考。


    按製,由地方官舉薦,但是朝廷這邊,顯然權力更大,牛弘當年做吏部尚書的時候,就曾經將手伸進地方州郡,打好招唿,一口氣舉薦過六十多人。


    其中就有房玄齡。


    在楊恭仁看來,太子楊昭的這套科考方案,雖有更新改良,但是效果應該不會太明顯,


    “可以試試看,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清河郡報上來的舉人,我這邊都要給安排陛下殿試?”楊恭仁好奇道。


    楊雄點頭道:“太子應該是這個意思,權宜之計嘛,長平缺糧,崔家有糧,太子也是為解燃眉之急。”


    “這麽說,清河郡崔家的舉人,一定會成為進士?”楊恭仁道。


    楊雄點頭道:“殿試應該也是走過場,陛下會錄用的,所以我才提醒你,早點準備好,找些由頭開幾個實缺出來,好給崔家的人留著。”


    “這個倒是好辦,就是不曉得,這個實缺,應在什麽範圍之內,幾品合適?”楊恭仁道。


    楊雄想了想,說道:“崔家也不是傻子,不好湖弄,位置不好,人家舍不得給糧,秦王那邊就難了.......”


    楊恭仁一愣,拍桌道:“人家秦王幫咱們的忙,咱們也不能不仗義,清河郡三個名額,我給一個刺史,一個太守,剩下那個,父親可以保舉進入皇城,崔家讀書人不是多嗎,秘書省就挺合適,甜頭給的大,糧食換的多,免得秦王作難。”


    州刺史、郡太守,品級也是不一樣的,是按照州郡等級來判定,上州郡從三品,中州郡正四品,下州郡從四品。


    楊恭仁雖然是吏部尚書,但是他對州郡隻有舉薦權,沒有決議權,他口中的給官,其實就是舉薦而已,但是楊廣那邊肯定會同意,所以差不多就是給官了。


    當然,給的基本會從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六等當中挑選,上麵的上等三品州郡,是不可能給崔家的。


    而秘書省,其實就是皇家圖書館,這個部門沒什麽實權,可以當做是圖書管理員,但是這個部門楊恭仁可管不著,所以得是楊雄舉薦。


    楊雄點頭道:“差不多,清河崔家是河北大族,人是我們安排的,咱們借此機會,也可以結交一番,將來有用得著的時候。”


    “這個兒子明白,”


    接下來,楊恭仁又大罵了一頓楊暕,直到楊雄聽的不耐煩了,才退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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