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桂陽郡太守上報,轄地有蠻子造反。


    桂陽郡屬於荊州的最南邊,也就是後世的湖南省郴州市。


    在大隋北方,以關中和中原為核心的世家大族眼中,湖南就是產蠻子的地方,即使後世,都有“湖南蠻子”這一戲稱,不過那時候的蠻子更多是指一種奮鬥拚搏、積極進取、追求真理、勇於犧牲的精神,是褒義的。


    但在大隋,純貶義,貶到家的那種。


    桂陽的蠻子,叫桂陽蠻,是瑤族的祖先。


    楊銘管轄的荊州,一半是湖北,一半是湖南,整個湖南境內,全是蠻子。


    主要為零陽蠻、長沙蠻、武陵蠻、湘州蠻、零陵蠻、衡陽蠻等等,他們就是土家族、苗族、瑤族、侗族等少數民族的祖先。


    現在仍屬於半開化階段,不好惹的。


    無論是舊陳、舊梁,還是現在的大隋,都積極鼓勵漢民進入蠻子區域農耕勞作,以促進漢蠻之間的融合,包括流放罪犯,也都集中在蠻子所在的地域。


    實際上,沒有起作用。


    漢民目前隻集中在縣城及鄉鎮當中,剩下大部分的區域,都是蠻子的。


    麵對蠻子造反,該怎麽處理呢?隻有一個辦法,就是打疼他。


    蠻子蠻子,野蠻而粗鄙,蠻族地區流行收繼婚製,即:“凡兄亡收嫂,弟亡收弟婦”,被漢人斥之為“穢淫蒸報”,為人不齒。


    其實就是文明的進程,比起北方要慢上很多而已,後來經過民族大融合之後,大家就是一迴事了。


    但眼下的大隋,融合不了,因為觀念不同,語言不通,生活習性也不同,也就造成了不可避免的衝突。


    這幫人還不納稅,基本屬於我的地盤我做主的山大王,一個山寨一個山大王。


    山寨與山寨之間,是通婚的,為了避免近親結婚,產下有生理缺陷的後代。


    於是乎,幾個寨子之間的通婚,就會形成更大的山大王。


    這次桂陽郡的蠻子造反,來自臨武縣周邊山裏的幾座蠻寨,他們是下山搶糧食來了。


    糧食在縣城的糧倉裏,他們搶糧倉,不就是造反嗎?何況還殺了幾十個平民,搶完糧食就跑了。


    蠻子生活在高山密林當中,以村落山寨的群居方式生活,一鑽進山裏,你還真不好找。


    所以曆來蠻子造反,先看規模,超過三千人的,才會調派府軍剿殺,不超過三千的,一般就不管了。


    因為不好剿。


    而這次進入縣城劫掠糧食的蠻子,也就千把號人,不在出兵的範疇之內。


    大隋軍府,北方占了三分之二,整個南方才三分之一,南方府軍極少,楊銘如果要剿滅這幫蠻子,得從荊州北部調軍,代價很大,不劃算。


    元文都和龐牛,都不建議剿,因為在他們看來,這次損失不大,因為臨武縣的官倉沒多少糧,大部分糧食早在去年年底便運至了江陵和江夏的大倉。


    所以這次造反,也被定義成了騷亂,既然是騷亂,就沒必要上報朝廷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荊州北邊的事情還沒處理完呢。


    楊銘當然不會對南蠻的問題不管不顧,但是眼下,確實沒什麽好辦法,大隋中樞一幫大老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他當然也不行。


    何況今年長江、漢水、洪湖、洞庭一帶的水匪,越發多了。


    因為楊銘從今年開始,便不準各地軍府出兵剿匪,故意放水養魚,以至於水匪沒有了府兵的威脅,肆虐成災,蔓延至荊州地區所有江河,商旅苦不堪言。


    這晚,元文都將江陵郡丞蕭鉉打發走之後,來到內苑見楊銘:


    “人走了,發了一肚子牢騷,埋怨軍府不肯剿匪,以至於他的船隊損失不小。”


    蕭鉉出身蘭陵蕭氏,在江陵郡掛了個郡丞吃空餉,仗著他親爺爺蕭及曾收養過楊銘的母妃,在荊州和揚州都很吃得開。


    楊銘吃著晚飯,笑道:“家大業大,不會傷筋動骨的,他要是再來,還打發走。”


    “明白了,”


    等元文都離開之後,楊茵絳好奇問道:


    “為什麽不肯出兵呢?”


    楊銘笑道:“再等等。”


    “是等羊兒喂肥之後再宰嗎?”


    裴淑英一語道破,楊茵絳瞬間恍然大悟:“這個法子倒是不錯?能補上檢校衛的餉。”


    一旁的裴淑英卻撇了撇嘴道:“想必沒那麽簡單,這種搞錢的法子有些下乘,極易被人識破,會導致做漕運的埋怨殿下放水養魚,漕運有官運和民運,官運歸工部四司之一的水部管,眼下水部的漕船都被劫了,他們要是把事情捅上去,恐對殿下不利。”


    說著,裴淑英看向楊銘道:“你應該明白這一點,所以你肯定還憋著其它壞呢。”


    “就是就是,”楊茵絳朝裴淑英道:“去年的時候你不是曾說過,今年必有突發事件嗎?他肯定有其他目的,絕對不隻是放水養魚這麽簡單。”


    楊銘沒好氣的放下快子,瞪了裴淑英一眼,道:


    “你上次還說,女子不議大事,今天就自己摑自己的臉。”


    裴淑英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好奇嘛,你不肯說就不說嘍。”


    “他不說,就是把咱們倆當外人,”楊茵絳拉扯著裴淑英袖子,擠眉弄眼道:“又或者覺得咱們一介女子,不值得論事。”


    裴淑英配合道:“是我們僭越了,以後再也不問了。”


    “好吧......既然你們都這麽說了,”楊銘歎息一聲,望著兩女滿臉的期盼表情,道:“那你們以後就別問了。”


    楊茵絳約裴淑英笑容同時僵住,如出一轍,


    “再問我是狗!”楊茵絳氣唿唿的甩袖出門。


    裴淑英掩嘴大笑,都笑岔氣了。


    其實從最早的時候,裴淑英就猜對了,楊銘就是要製造一種突發狀況,以此來上奏朝廷,奏請動用國庫的錢糧。


    用來幹什麽呢?當然是剿匪,眼下水匪勢大,已經劫掠了不少商貨船隻,放任不管的話,再過一個月就能形成氣候。


    到了那個時候,剿匪就需要水軍艦船,楊銘就是想用國庫的錢,重新打造襄陽水軍。


    而這支水軍,從上到下,都必須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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