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四十九命 忠貞的愛


    “發現他們了!”


    伴著一聲慘叫,黑夜各處,也似迴應般的沸騰起來,十幾道白色之光,齊刷刷地朝第一個夥伴唿喊的方向照去。


    不遠的林木裏,一襲白衣長褲的短發少女,被另一位消瘦的白發黑衣少年拉著在樹叢中奔跑。


    四周的混混們,兇狠的叫嚷著停下,手裏,分別拿著手電筒和鐵棍揮舞。


    其中一人,因為,距離少年少女很近,抄起手中的鐵棒,就要扔去。


    旁邊的同伴見狀,嚇得趕忙製止。


    “蠢貨,要是誤傷了大菲哥重要的商品怎麽辦!”


    “那我們?”那混混迷茫的抓著後腦。


    “近戰,女的活捉,男的抹殺!”


    “哎~”


    其餘人點頭,緊緊追了上去。


    田野那邊的小隊人馬,則加速包抄,在前方堵截。


    情勢非常的不妙,白墨拉著蔚雯暄的手,腦細胞飛速的轉動著,同時,眼睛也在黑夜中,焦急的尋找突破口,另一邊,他們更加小心,且,費勁的躲開眾人的抓捕。


    兩人的體力消耗巨大,蔚雯暄就不用說了,作為一個普通女孩,已經,盡了全力在奔跑;而白墨,如果沒有小天使的賜福,現在,根本連站都站不起來,眼下,完全靠嗑命強撐著在行動。


    “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


    深知自己和蔚雯暄的體力極限,難以比得過那些成年的男性,如今,隻能,使用小天使切爾博留下來的唯一禮物了,但那是最後手段,現在,若用了,就徹底沒了退路。


    刷!,


    忽然,一位壯碩的男子,從邊上的草堆中突起,撲了過來,趁勢就要抓住蔚雯暄。


    白墨嚇的瞳孔猛縮,拉起蔚雯暄的手,急的退到最近的大樹邊,順勢,來了一個秦王繞柱走,巧妙地躲開壯碩男子的手,並,隔開了一段距離。


    白墨粗吼低喘的吐著氣,放開蔚雯暄的小手,捏起自己的右拳,一步跨到壯碩男子跟前,趁他還沒迴神,輪起拳頭,狠狠砸向對方的麵孔。


    壯碩男子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大力,‘噗’的一下,仰頭摔倒,大腦受到震動,一時,竟起不來了。


    感受著來自拳頭上傳來的火辣辣的痛覺,白墨的嘴角,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


    躲在樹後的蔚雯暄,心中再度升起了疑問,和先前踢開鐵皮一樣,小白,哪來這麽大的力氣?


    而且,他還是一個生命垂危,隨時,都會死的病人,雖然,眼前的小白,怎麽看都不像就是了。


    “嗯!”


    蔚雯暄仔細凝望白墨的側臉,發現,此時小白的臉色,很不好看,比先前見麵時還暗,看來,使出那種怪力,是需要付出很大代價的,看他那汗流浹背的樣子,蔚雯暄心裏就是一揪,滿是心疼。


    她走上前握住白墨的手,眉梢一緊,小白的手好燙,看來,狀況真的很糟。


    蔚雯暄瞟了一眼,周圍迅速靠過來的混混們,反拉著白墨的手,朝無人的一邊逃離。


    白墨被雯暄牽著跑,他自己,依舊不停地喘著粗氣,感到胸口發悶,喉嚨裏,似乎,有一口鹹鹹的液體,要湧向嘴外。


    他努力克製著身體上的種種不適,抓緊時間恢複體力。


    田野那頭的小隊人馬堵在了正前方,和後方的混混,展開密集的包圍網,逐漸收攏。


    沒辦法,蔚雯暄以白墨兩人,隻得逃到光明的馬路大道上。


    不想,第三批人馬,開著銀色的麵包車與越野車,超過了他倆,停在了眼前,門一開,又是十幾號人馬走出,手裏同樣拿著危險的鐵棍。


    黑木林與田野的兩隊人馬跟著出來,與第三批人馬匯合。


    曠闊明亮的大道上,三十幾號人,將白墨和蔚雯暄圍成了一圈,讓其插翅難飛。


    頂著雞冠頭赤著上身,露出健壯腹肌的冷酷男子“山凰”,慢慢從一隊人馬中走出,抬眼上下,仔細打量著白墨,眸中,暗藏著難以言明的情緒。


    接著,他舉起手,向前輕輕一揮,四周的混混,立馬,圍了上來。


    ……


    夜裏的空氣中,除了冰涼的風,還有,一縷縷殺意彌漫。


    蔚雯暄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她下意識握緊白墨的手,心髒飛快的跳動著。


    這時,白墨卻把蔚雯暄的身子往自己身後一拉,他咬起牙根,繃起神經,用意識,悄然解開小天使切爾博,留在他體內的禮物。


    看著危險步步接近,白墨異常的放鬆下精神,他輕輕唿出一口濁氣,腦中,忽然,想起往日在電影和漫畫上見過的相似場景。


    男主人公一人麵對群敵,以身守住城門,獨戰群雄,直到血流幹的最後一刻,都在殺敵,那對正值青春期的男生們來說,是多麽心潮澎湃的時刻啊!


    如今,終於,輪到白墨來做那樣的人了。


    混混們距離他們不足兩米,白墨也再次繃緊了全身的肌肉和神經,做好,如同,可以隨時發射的火箭姿勢。


    星夜無際,一輪明月,漸漸被暗雲掩住。


    空曠的大道,吹起了微涼的寒風,時光,在這個瞬間停擱。


    田野草葉淒淒,劃開一圈圈波紋漣漪。


    樹上的知了,也出奇的安靜下來,在這郊區野外的暗處中,數十雙幽綠的瞳孔在黑暗中閃爍,並發出低沉的貓犬聲。


    靜——


    三十幾號人握緊手中的鐵棍,陰沉的望著圈中的男女,鼻腔吸納空氣所發出的唿吸聲,在某種韻律下,統一起來。


    鞋底摩擦著地麵,人潮的影子,逐漸,將白墨他們身上的光亮遮擋。


    “呃啊——”


    當中一人,率先打破這平靜,舉起鐵棍,朝著白墨的腦袋狠狠砸下,其餘人配合動了。


    同一時間,從不同方向,有要抓住蔚雯暄胳膊的,有拿鐵棍捅白墨脊梁骨的,還有,把鐵棍抽向白墨臉龐的。


    四方皆敵,八荒攻勢下,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毫發無傷,全身而退。


    這是,必殺的絕望險境,沒有人能完好無損。


    除非,用更強大的力量,反破之,逆轉一切,才有一線生機,讓你存活。


    此刻,白墨,就正好有著,這關鍵性的鑰匙。


    “限·製·解·除!”


    嘶——


    白墨的瞳孔起了變化,視覺之下,時間滯緩,所有人,包括旁邊的花草樹木,他們的運動軌跡,仿佛,延遲的畫麵,每個動作,都要花上好久的時間去完成。


    而白墨本人,卻如同置身事外的看客,絲毫不受半點影響。


    不僅如此,小天使切爾博的禮物,還讓自己全身的各項能力急速增幅,就在一瞬間,他突破了某種屏障,達到了迄今為止的最巔峰狀態。


    舉手投足,似乎,有著非比尋常的氣力,忍不住要從體內衝出。


    白墨有預感,就是現在,要他把一堵石牆徒手砸爛都有可能。


    但實際上,這究竟,是突然得到解放後,所帶來的盲目自大的負麵情緒作祟呢?還是,真有可能實現?!他不知。


    可有一點卻明白,哪怕,真能做到,單憑這幅身軀的承受力,怕是牆還沒被砸爛,自己的手骨,就先一步粉碎了吧。


    收迴心神,目光掃向遲緩的眾人,他動了,如一縷迅疾的風,打出重拳,將靠過來的混混們當做沙包轟飛。


    隻聽,幾聲異常的慘叫響起,那幾個最先動手的男子,頓時,沿著拋物線的軌跡,摔在十幾米開外的地方,內骨有著不同程度的斷裂,並噴出一大口鮮血,灑滿一地。


    周圍眾人止步,麵流冷汗,死寂下來。一邊的山凰,詐意地挑起眉頭,嘴裏,念叨著什麽,眼底滲滿了疑惑。


    躲在白墨身後的蔚雯暄,也捂住驚訝的小嘴,同時,為他的身體擔憂。


    “咳咳……”白墨很嚴肅的板著臉,警視對方,擺著出手的姿勢,準備隨時進攻。


    他內省自身,一邊,為剛才自己所發出的攻擊力道和身法驚歎不已,一邊,又憂慮著自己實際的身體狀況。


    那種境界,無法長時間駐足,保持那種姿態越長,血液的流速和心跳,就會成倍地加快,非常難受。


    如同,不停膨脹的氣球,真的是走在死亡邊緣,不知何時,這個氣球,就會爆炸。


    保持長久戰鬥的方法,就是速戰速決,一旦得手,立即,退出那種危險的境界。


    隻是,每次使用,氣球的體積,就會增大一點,就算放了氣,也會在原有的基礎上變大一倍,這樣下去,遲早會爆的。


    “既然,躲不過一死,那死亡的方式,必須由我來決定!”


    白墨捏了捏滿是汗水的雙手,又想起小天使切爾博,在沉睡前的叮囑,隻要,撐過一個小時,警察就會來了。


    他必須在這段時間內保護好雯暄的安全,同時,拖住這批惡人,免得今夜逃走,明日來個事後報複。


    雯暄經曆的不幸,由他白墨,在今夜,徹底了斷。


    那麽,現在趁敵人還在畏懼自己,要先出手麽?那個,以命交換的姿態,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中途掉鏈子。


    此刻,最重要的事,先讓雯暄離開,然後,自己一個人牽製住他們。


    如果,中途出了什麽差錯,就完了。


    憂愁的白墨,瞄了一眼身後的蔚雯暄,他艱難的張開口,說道。


    “相信我!”


    蔚雯暄一愣,隨即,信賴的一笑點頭。


    “恩!”


    嘭!!!


    白墨拉著蔚雯暄的手,一馬當先衝在最前方,像一頭狂暴的犀牛,咆哮著撞開一個又一個被嚇傻的混混,硬生生鑿開一條小道。


    那些被撞的人,感覺,像是觸到了一隻防禦全開的刺蝟,身體各處,立馬腫脹發疼,慌忙的朝邊上退去。


    陡然間,一陣冰冷的殺氣席卷在場所有人,連熾熱的體溫,都變得陰寒無比。


    站在邊緣的山凰,雙眸沉在陰影裏,漠然掃過眾人,一字一句的說道。


    “誰讓你們退的!再退者死,給我上——”


    混混們,頓時,寒毛直豎,如被深淵巨獸盯著後背一般,吞吞口水,強打精神,硬著頭皮就是幹。


    場中的白墨,暗道一聲“不妙”,急忙朝陰暗的木林邊退走。


    發癲的混混們,就像失了智的瘋獸,前赴後繼的撲了過來。


    手中的鐵棍,化作層層疊起的浪潮,一波又一波的砸落。白墨頂著單薄的身子骨,吃苦的閉著嘴,抵著喉嚨湧上的鮮血,和內骨斷裂的聲響,替蔚雯暄擋下了所有的攻擊。


    哪怕,他在解除了人體潛能之後,獲得了超人般的力量,也難跳出凡人之軀所帶來的弊端,這就是,人類的極限。


    ……


    此時,混混們氣喘籲籲的停下手,瞪著白墨,看他從上到下皮開肉綻,血流不止的樣子,感到非常的快意。


    而白墨生平第一次覺得身體這麽的疼痛,卻沒有流露出半點恐懼的表情,而是,鎮定的和背後的蔚雯暄交換了下眼神,雯暄明白小白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她含著淚光,心酸不忍的點頭迴應。


    白墨勾起嘴角輕笑,迴過頭,正視著前方的混混們,弓起身子,一蹬地麵,前俯猛進,跟一頭黑豹似的,力量全麵爆發,揮拳探爪,展開雷霆般的攻勢,毫不留情的將眼前的阻礙,擊破撕裂。


    太快了,猶如,眼前閃過一道黑色的閃電,暴力而直接,足足十幾人,在同一時間發出慘叫,像是,夭折的稻草人一般,渾身淌血,倒飛出去,砸在地麵,還不忘發出哢嚓的骨裂聲。


    剩下的人,臉色,立馬變得鐵青,害怕的拚命向四周散開。


    眼前,這個身形單薄的少年,再也不是什麽任人宰割的綿羊,而是,披著人皮的魔鬼。


    哪有人,身手在這個年齡段,這麽殘忍,且厲害的。


    必是魔鬼轉世,才會擁有,這種不像常人一般的行動力和爆發力。


    白墨沒有那麽多複雜的想法,他忍著身體各處傷口,所帶來的陣陣刺痛感,迴到蔚雯暄身邊,拉起雯暄的手,接著,朝大道邊的木林裏退去。


    一邊,瞪著迫於山凰的威懾力,而再次,圍聚過來的膽小混混們,陷入了僵持的地步。


    人群外的車輛裏,滿口大金牙的菲哥,捏了捏肥肥的下巴,微眯著眼睛,平靜的自語道。


    “那有著怪力和敏捷速度的少年,讓我不安的預感,更加強了!”


    坐在菲哥對麵的阿南,憂心忡忡的,趕忙起身下車,向他請示:“我去幫忙!”


    “恩~,時間已經拖得太久了!”


    “明白。”


    阿南冷著臉,朝人群中走去。


    另一輛車內,身著黑皮夾克的陸偉,瞪著快要掉出來的眼珠,靠在車門邊,扶著車把的手臂上,青筋凸起。


    他那本來顯得冷漠的五官,扭曲起猙獰的表情來,透著殘忍和冷血的黑暗。


    “是你……,原來是你……可恨的小·雜·種……,白~墨~”


    和陸偉緊挨著的蔚雯暄之父“蔚索”,避開對方的腦袋,眺望遠方的人群中,少年拚死守護自己女兒的身姿,心裏,總有種淡淡的哀愁和愧疚。


    場中,被白墨保護著的蔚雯暄,也用她自己的方式,進行抗爭。


    巧妙的躲開了數次從旁偷襲的壞人魔爪,她在盡量減少白墨的負擔。


    不願看到小白獨自戰鬥的樣子,而是,要和他一起跨越困境,一起活著迴去。


    注意到白墨嘴邊的鮮血裏,摻夾著一絲詭異的黑血,和他那停不下來,隱隱發抖地雙手,以及,越來越煞白的麵孔,和深邃的黑眼圈,這些,無不在訴說著,白墨正在承受著怎樣的折磨。


    蔚雯暄難過的在內心祈禱,希望上天庇護小白,把他的痛苦,分一半給自己。


    此刻,白墨的肉身與精神,沒有一處是完好的,早已支離破碎的他,到底,是為了什麽強撐著?


    如果,非要給出一個理由,那即是,對雯暄的“愛”。


    在牽起手的那一刻,他倆便明白,自己此生,都隻屬於眼前的這個少年\/少女了。


    環視周圍,蔚雯暄捫心自問,“害怕”嗎?


    害怕,一個正常的女生,在現實中,遇到這種事怎麽可能不怕。但是,她還有小白,還有她所喜歡的這個男生……不,是男人,在為她遮風擋雨。


    那略顯單薄的後背,此刻,在雯暄眼裏,是那麽可靠,令人安心,為她撐起了一個世界。


    現在,雯暄能做的就是不拖後腿,相信小白,與他共進退,死亦相隨。


    ……


    “磨磨蹭蹭在幹什麽,菲哥已經等的不耐煩了!下死手,開殺戒,女的可以打暈,盡量不要傷到臉。”


    阿南扯了一把西裝領帶,低著頭走來,陰鷙的說道。


    一些一直放不開的小頭目,當聽到命令的一瞬間,小眼,頓時發亮,獰笑的揮動著手中的鐵棍,發出不知所謂的狼嚎來。


    “兄弟們!!!!開殺戒咯~~~,不要顧及那個丫頭片子,隻要,不傷到臉,就給我用力打。”


    一群膽小的人們,在幾個小頭目的催動下,再次露出兇殘的一麵,化身為豺狼野豹,徑直衝來,不用擔心打到少女,留下傷痕該怎麽辦了,現在,隻要擊昏少女,一些小傷,可以不用在意。


    而且,少女一暈,那個小子,也必然被大大牽製住行動力,成為困獸,遲早要被咱們磨死。


    白墨緊張的把蔚雯暄,拉倒林木裏一棵粗大的梧桐樹下,讓其爬了上去,他來斷後。


    隨即,白墨輪動顫抖的拳頭,猛力轟砸靠過來的混混,同時,也放開心結,動了殺機。


    接住一個個堅硬的鐵棍,麵色發青的白墨,咳出一口血,咬牙近身,捏住兩人的胳膊,像是捏方便麵一樣,將他們的手臂捏碎。


    隨後,丟下尖叫倒地的混混,兇猛如虎般的縱身一躍數米高空之上,借重力墜落,抬腳,踩在正中心一人的臉皮上,差一點,就將對方的頭骨跺碎了。


    圍聚的混混們一陣騷亂,想退出偏暗的林木中時,白墨一個翻滾,停在他們腳邊,雙手撐著地麵,迴憶起電影中,所學的武技,畫圈掃腿,踢斷一票人的腳裸。


    對麵十來人的身形,立馬不穩,跟多米諾骨牌似的,紛紛倒地,抱腿痛哭,哀嚎遍野。


    這場景,再次嚇破了將要上前來的另一批人的膽子,他們直接連翻帶滾的退迴了光明大道上。


    白墨沒有停下攻勢,他衝進了人群中,將一個個混混的手骨腿骨打斷,令他們再起不能,徹底失去了危險。


    他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加上在互相搏擊中,逐漸進化的招式與決心,讓白墨,快速成長為了一名令人恐懼的對手。


    隻是,白墨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在他身上,到處都是肉眼可見的傷痕,留著不少血澤,都快滴成一個血人了。


    他體內大大小小的骨頭,也出現了不少裂痕、或粉碎的狀態;至於精神上,白墨每時每秒,都在承受著來自身體各處傳來的刺疼,神經的敏感度,漸漸快被這些龐雜的痛楚麻痹了。


    現在的白墨,完全靠著小天使切爾博留下的‘禮物’強撐著,如那垂死的老虎,在睡去前,最後的掙紮。


    一直戰鬥……,一直戰鬥……,到死亡徹底來臨的那一刻為止……


    邊緣的阿南,也感覺到少年的棘手,他煩悶的大罵道:“別被他的節奏,牽製住了!你們給我穩住。”


    說完,阿南望向白墨背後梧桐樹上的少女,他悄悄地繞過眾人,向那棵大樹走去。另一方向,抱著雙手的山凰,冷冷望著這一切,並沒有采取任何舉措。


    混混們搏命圍堵,張口大喝,以聲勢壯膽,白墨無動於衷,冷著臉,下手越來越快,越來越重,隻要,打不死人,就往死裏打,簡直,不像是18歲的男生,該有的樣子。


    雙方都動用了自己最強的手段,轟殺對方,釋放原始的殺性,毫不保留。


    白墨在其中,也有躲不開鐵棍的時候;那時,就靠手臂硬擋,即便,骨頭被砸斷,他也忍著巨大的疼痛,利用體內留存的天使之力,強行把手骨板正。


    大多數的情況,是用詭異的身形,穿梭在眾人中間,敏捷擊打對方的太陽穴,讓他們首先失去意識。


    就在白墨和眾人繼續纏鬥期間,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他汗毛倒豎,猛的迴過頭,見到,不知何時繞過他的視線,出現在背後梧桐樹下的阿南,正在一邊爬樹,一邊拉扯著蔚雯暄的腳裸往下扯。


    雯暄身在樹頭,緊緊地抱著一根粗大的樹枝,奮力掙紮。


    白墨憂心之下,挨了一擊鐵棍,他擦了一把額頭上流下的血跡,反手一拳,砸爛偷襲者的下巴骨。


    “滾——”


    白墨瞪紅著充血的雙眸,空手奪過一根鐵棒,猛力揮動,大開大合下,空氣中,猶如風雷共鳴,出現奇妙的破虛之聲。


    這一刻,白墨化身嗜血修羅,連一絲人性都沒有了,將眼前一顆顆腦袋,當做西瓜打爆,腦漿四濺,眾人已不是驚嚇那麽簡單,而是,懼怕著開始瘋狂哭嚎拚命。


    巴在梧桐樹下的阿南,也不禁咽了一口口水,聲音哆嗦的命令道:“給……給我攔住那個瘋子……”


    他抬頭望著樹頭的少女,急躁的繼續攀爬,終於,是來到了女子身邊,一把將蔚雯暄擒住,粗魯的摔在了地上,他跟著跳下,嘴角上揚,心中喜悅之情湧出。


    “贏了!”


    嘭!


    阿南眼前的畫麵一刹那繚亂,宛如,天地倒轉,接著,一片漆黑,他整個身子,跟彈飛的皮球一樣,重重撞在七八米外的樹腰上,後背傳來巨大的疼痛,感覺脊梁都要斷裂似的。


    在意識清醒的最後時間,他看到,宛如,來自冥界地獄的夜叉,踏著屍骨血海,闖出眾人的包圍,來到蔚雯暄的身邊,一拳將自己打飛。


    “你……”


    阿南實在是受不了這股酸麻要死的痛楚,倒在樹邊,昏死過去。


    一群帶傷的混混,噤若寒蟬的不敢動彈,他們徹底,被這個渾身是血的少年折服了,從沒見過,這麽狠的年輕人。


    白墨不理他們,蹙眉轉身,臉色灰暗如死人,體內餘下不多的天使之力,全部消耗殆盡,禮物的奇跡,逐漸消退,比之前,更加巨大的痛楚襲來,差點讓他暈倒。


    感受到體內的生命之力在大量的逝去,白墨依然,苦苦堅守著自己那風中殘燭般的生命火苗和意識,他現在,還不能倒下,雯暄,還沒有脫離危險。


    拖著沉重的步伐,咳著黑血,他緩慢走到趴在地上正欲起來的雯暄身邊,將對方扶起,蔚雯暄見到小白此時的模樣,也已察覺到什麽,隻是,雯暄不願去深想。


    嘶——


    感受到一點刺骨的殺意,白墨趕忙推開蔚雯暄,迎著不知從哪衝過來的黑影,就是一拳轟去。


    雙方碰撞,楓葉草木震蕩,白墨仰天噴出一口長血,倒飛出去,撞在一棵梧桐樹上,滾落在地後,又咳出一灘黑血來。


    他撐著痙攣的雙手,勉強的望著前方,原來的位置上,一位赤著上身,左臉畫著公雞刺青,頂著桀驁不訓雞冠頭的山凰,沒有任何感情的俯視著他。


    白墨胸口發悶,急促的唿吸著,抹了一把嘴邊的黑血,吃力地站起來。


    “我認同你!”山凰正視著白墨的眼睛,說道。


    “正如我,認同那個女孩一樣!你們,都是善良勇敢的人,為了救別人,可以犧牲自己。”


    “我很欣賞,而作為敵人,你也很令我驚訝!我不曉得你的那股力量,到底是從哪裏得到的!不過,現在的你,似乎,已經到極限了。”


    山凰慢慢抬起右手,朝少年勾了勾指頭。


    “出手吧!這是你人生中的,最後一戰了!”


    “哈~哈~”


    白墨漸漸平息了紊亂的唿吸,他望了一眼站在另一邊躲起來的蔚雯暄,然後,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自嘲的笑道。


    “曾幾何時,受人欺負,被人冷待,身為家門災星的我,如今,也做起了英雄該做的事情了!”


    他捏起了拳頭,閉起眼,深深唿了一口氣,然後,睜目一炸,全力全開,凝聚最後的力量,朝對方衝去。


    山凰久違的露出興奮的狂意鬥誌,身形一閃,與白墨對撞,頓時,滿眼的拳影,在空氣中暴亂。


    二人分別提升極速,在黑暗的林木間穿行,喝吼與氣勢的對碰,無形間,產生了一種“勢”,鎮壓在眾人的心頭,喘不過氣來。


    光明大道上,殘存的混混們,抵擋不住這股情緒激昂的熱潮,紛紛退卻,緊張的眺望著,這如同龍虎爭霸一樣的戰鬥,心髒,像是被一根繩子勒緊,隨時,要被擠爆。


    遠處的車裏,年輕的新人“陸偉”,他陰鬱著臉,從腰間,抽出一把長刀下了車,眸裏,湧動著漆黑的殺意,他朝著蔚雯暄的方向走去。


    蔚索盯著陸偉的背影,心緒有些不寧,他惴惴不安的跟著下了車,偷偷走在陸偉的後麵,一同離開了這裏。


    ……


    林木間,那兩人的戰鬥,還在繼續。


    穿行於黑夜之影,身形交錯又分開,揮動重拳,虎虎生風,勇猛無比。


    在眾人看來,這是高手間的對決,唯有,身於戰鬥漩渦中的他們明白,這隻是一場,強行五五開的表演。


    山凰,畢竟是實戰派的鬥士,他的每次出手,都帶有目的性,很巧妙,也有分寸。


    大半攻擊,都是避重就輕,沒有碰觸少年的弱點和脆骨,同時,以精湛的演技,總是,險而又險地躲開白墨的拳頭,與他形成了持久戰。


    和山凰不同,白墨今天,是人生中第一次和他人全力搏鬥,殘忍殺人,這些,始終都是奇跡之力的幫助。


    在廝殺中,快速成長,又有小天使切爾博留下的天使之力,淨化精神,始終保持心神的穩定,不然,先前的第一次殺人爆頭,就足以,讓他上吐下瀉了。


    “五分鍾!”


    白墨判定一切都在對方的掌控當中,還有,其餘人和頭頭無礙,現在,自己這邊的處境非常危險。


    他的身體機能,已經超出負荷了,各項指數正在下降,禮物的力量,隨時,都會消失,他不得不動用最後的殺招。


    透支生命,將所有的力量,凝聚為一點,壓縮時間為代價,讓一切、讓其本身、讓其存在,在此瞬間……升華……爆發……化永恆……


    嘭!


    樹林間,氣流忽然紊亂,白墨呲牙低吼,全身青筋凸起,肌肉暴漲,雙眼變血眸,他一腳跺塌厚土,身形似黑箭,激射而出。


    山凰嚴陣以待,雙手護在胸口,迎難而上,兩人撞在一起,後者退了半步,狡猾的側過身子,禦開力道,抬起左手,砍向少年頸部。


    白墨瞳孔聚然收縮,猛地俯下身子,撐著地麵,順勢來了個前空翻與山凰分開。


    山凰見沒有得手,跟著突進,一腳掃去,白墨急忙倒退。


    山凰露出一絲得逞的微笑,迅速換了另一隻腳,鏟地滑到白墨腿邊,將白墨整個人絆倒在地。


    白墨咬牙蹙眉,他拚著力,抱住山凰的上身,和他糾纏在一塊,兩人限於姿勢和角度問題,都不能用出全力。


    本來,這樣更能拖延時間,找尋勝機,但白墨,已經等不了了,他與山凰,同時,拱起腿踹開對方,翻滾爬起。


    兩人,又是在一樣的時刻,做出了同樣的舉動,身影,再次撞在一起,轟拳對抗,彈腿橫掃。


    嘶吼咆哮,毫不保留,不再避諱弱點,二者,坦蕩對決,生死廝殺。


    鮮血潑灑,骨折的碎裂聲,此起彼伏,雙方的臉色,由青到紫,不停變換,白墨,以一往無前的大勢,揮拳鉤爪,砸的山凰,劇烈吐血。


    而白墨,在徹底失去天使之力的庇護後,斷骨錯位難覆,剛好的傷口,再次破開更大的口子,隨著“禮物”的奇跡,完全的消逝,現在的白墨,完全靠的是,豁出性命的最後搏殺。


    腦中,隻有殺念,再無他物,敵人不倒,他便一直打下去。


    奈何,真實的實力,差的太大,山凰,在一時失勢之下,很快,扳迴了劣勢。


    他揮手擋開對方的拳影,在刹那間,穩住身形迅雷出手,百分全力,一擊打斷白墨的胸骨。


    ‘噗’的一聲,白墨倒飛出去,噴出一柱長血,撞開幾根小樹枝,重重砸落在厚實的泥土上,滾到了燈柱所照耀的路邊。


    周圍的混混嚇的紛紛退開,林木的黑暗裏,山凰不經意的摸了把腰部,眉頭緊鎖,緩緩放下手,他一步步走出了陰影裏。


    白墨忍著頭暈目眩帶來的嘔吐感,已經,不在意、甚至,麻痹的神經感官,顫顫巍巍的從地上重新站起。


    山凰望著少年,那看似隨時,都會被清風吹到的傷痕累累的身體,問道。


    “你已經不行了!何苦,還要堅持。”


    白墨睜著迷糊不清的眼睛,颯然一笑:“我是不行了,但我身後,還有人需要我保護,所以,我不能倒下。”


    山凰的表情一凜,歎道:“你真的是我這些年來,見過的少年裏,最像男人的一個了!”


    瞄了眼,周圍一群年紀比少年大,膽子卻小的驚人的手下,不禁露出鄙視的目光。


    “你呢?”白墨勉強撐著身子問道:“你就……不奇怪我的力量嗎?”


    山凰聳聳肩,搖頭,“這世間,千奇百怪的事情多著了,我幼年隨父出海,還曾在百慕大三角地帶的雷雲中,見過一道虛幻的門戶。”


    “你這算什麽!但這一切,都與我們凡人無關,我隻知道,現在的你,活不過明天!”


    “哈哈……”白墨仰頭輕笑,一手指著躲在梧桐樹後,正一臉憂傷的為自己擔心的蔚雯暄,說道。


    “明天……我早就沒有明天了……,不過,她還有未來~”


    “未來嗎?”


    山凰也看了女子一眼,低下頭沉思。


    “但也該結……”


    “啊啊啊啊……”


    突然,聽到女子的尖叫聲,山凰驀地收住嘴,與白墨一同迴頭。


    隻見,不曉得從哪裏跳出來的陸偉,拿著一把滴血的長刀,站在被砍傷右肩的蔚雯暄麵前,一手掐住她的喉嚨,慢慢扭頭,望向這邊,露出十分扭曲,又醜陋的表情,獰笑著。


    “你……你在做什麽……”白墨瞪著通紅的眸子,捏起顫抖的拳頭,牙齒咬合間,有著絲絲新鮮的血跡流出。


    “陸偉,你居然,敢弄傷菲哥重要的商品!不想活了!”


    山凰也有股無名火起,菲哥是特殊的,但不妨礙他討厭背後偷襲,以及,傷害女人的小人。


    “商品?”陸偉歪頭,病態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哈啊~,這女的,可是我痛苦根源的那小鬼,所珍惜的寶貴之物啊!!我怎麽可能,會讓她繼續存在。”


    “什麽商品不商品的,我要在這小鬼麵前,破壞掉他千方百計想保護的女人。我要碾碎碾碎,徹底撕裂這女人的命!”


    “我要讓這小子痛苦,我要讓他眼睜睜的看著想保護的事物,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消失不見,我要讓這小子絕望啊啊啊啊啊!”


    說著,瘋狂的陸偉,那掐住蔚雯暄脖子的手,又加重了一些力道,令雯暄,開始喘不過氣來。


    “你想背叛大菲哥嗎?”


    山凰激惱的喝道。


    “我才不管那麽多,我就是要報斷指之仇!”


    陸偉兇狠的抬起手中的長刀,一字字念道:“天資高校完了,王家也毀了!現在,該輪到你這臭小子償還罪了。”


    白墨扯著嘴角,閉上雙眸,和體內的怒火爭鬥,讓自己的理智,不要崩潰暴走。


    他壓低著聲音,說道:“的確,你被處罰,有我的原因存在!但你要是把罪過都推過我,那我也不在同情你,放了蔚雯暄!”


    “同情我?哈啊~,你居然,說同情我???我特麽要你同情?!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你這個災星!和你纏上關係的人,從來,都不會得到幸福。”


    “我是一個,我手中的女人也是一個!都是因為你,我們才變得如此不幸,你這個災星,根本,就不應該存在。”


    陸偉拋棄了最後一絲理智,陷入癲狂。


    聽著對方的話語,白墨內心深處,居然,有一點點刺疼和自責。


    但是,他還是認真的看著對方,聲音冷冷的說道:“我說,放了蔚雯暄!”


    陸偉發出一道嘶啞的長笑,他眸子中,血色的紅光一閃,提起了長刀。


    “死吧!統統死吧!我先殺了這個女人,再來殺你!”


    話畢,陸偉將長刀捅向蔚雯暄,白墨變色,支撐著破爛的身軀,向前用力衝去。


    山凰下意識捂著腹部,也上前,去阻止陸偉輕率的舉動。


    就在這一瞬間,那長刀快碰到蔚雯暄腹部的那一刻,一個黑影,突兀的撲了過來,抱住陸偉滾到了一邊,於扭鬥中,被長刀刺穿心髒,捅開後背,失力,放下了雙手。


    陸偉,趁此時機,掙脫爬向一邊,站了起來。


    山凰、白墨、陸偉仔細望了眼那陡然出現的人影,全都瞠目結舌,嚇愣了。


    另一邊,扶著額頭的蔚雯暄,摸著脖子咳嗽了幾下,暈乎乎的醒來,看著眼前的三人,都望著同一個方向,不禁也隨之探視。


    當見到自己的父親,蔚索倒在血泊中時,迴憶起剛才,茫然間,發生的一切,蔚雯暄心頭一顫,臉色逐漸灰暗。


    她複雜的張著哆嗦的唇口,不知道該說什麽,眼淚,卻已經,自顧自的流淌下來。


    “爸……”


    “唉~”


    血泊中的蔚索,在聽見女兒的唿喚後,罕見的露出一絲陌生,但溫暖的微笑來,喃喃出這一個字後,眼眸,徹底暗淡了下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都都是這家夥突然跳出來……對對了,都是……都是白墨你的錯,全都是你的錯!因為你,不幸的人,又多了一個,哈哈哈哈!!”


    陸偉跟腦殘一樣,揮舞著長刀傻笑,一邊詛咒白墨,一邊放肆狂語。


    “你!”


    山凰對陸偉動了殺意,不是因為蔚索,而是,對陸偉這個人本身,產生了厭惡,從他的身上,一點有價值的玩意,都看不出來。


    刷!比山凰更快一步行動的是白墨,他跟一枚炸彈似的,在原地爆炸,猛地,突入進陸偉的視線裏,冷著臉,舉起拳頭,使出至今為止所有的力氣,砸向對方的麵門。


    陸偉倒吸一口涼氣,慌亂的揮舞起長刀,砍向那個給他帶來危險感覺的拳頭。


    刀劈至下,拳逆而上,繚亂的氣流,在這一刻變得狂暴,兩者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終,碰撞到了一塊。


    鋒利的長刀,順勢劃開拳骨的筋肉,陸偉,如獲勝的王者,露出猙獰的喜色,而白墨,始終板著一張冷若冰霜的臉龐,眼低,沒有一絲波瀾,繼續壓拳出力。


    任長刀砍進自己的手掌,毫無表情,慢慢地扭動自己的拳頭;陸偉突然變色,刀尖卡在骨頭裏,不能靈活動彈。


    他想拔出,但白墨,死死貼住刀身,再度發力,猛地扭動插在手骨中的刀尖,將它粗魯折斷。


    雖然,手也廢了,但白墨,隻是平淡的將整隻手獻祭了出去,當做工具,重重擊破陸偉的麵孔,頓時,讓他鼻梁塌陷,血流不止。


    白墨手骨中插住的斷刀,斜著割傷了對方的眉心和眼睛,使之,鮮血潺流。


    在重擊之下,陸偉表情痛苦的大吼,滿臉傷痕,血肉模糊。


    身子,如同彈珠,彈飛十幾米開外,砸斷好幾棵小樹,噴出不知多少口血,翻滾了好久才停下。


    白墨慢慢放下廢了的拳頭,眼中,空洞無神,他緩緩喘息,額頭上,忽然,浮現出凡人看不見的幽藍符文,所化作的鏈條。


    它們在寸寸崩碎,一團不詳的赤紅氣體,隨即,從眉心裏衝出,源源不斷,猶如,火山爆發。


    靈魂之中,一扇禁忌的大門,破開天使的封印,無盡的絕望,襲遍白墨的精神內外,讓他跟著遭到雷霆般的轟擊。


    生命,如熱水般被蒸發殆盡,全身骨頭,發出哢哢碎裂的聲響,流淌的血液,變成來自地獄的黑色。


    咚!


    白墨無力的跪倒在地,眼前一黑,身體摔在樹旁。


    蔚雯暄還沒有從失去父親的痛苦中緩過神來,又被突然倒下的白墨嚇壞。


    她急急忙忙,連站都沒站穩的,拖著變髒的衣服褲子,拚命爬到白墨的身邊,抱住他那還有一息尚存的冰冷身軀,淚水不盡,淒迷哀慟。


    旁邊,山凰搖頭歎息。


    遠處,命大的陸偉,捂住變了形的血臉,強行站起,扶著顫抖的雙腿,一步步,向白墨那裏靠近,還不忘用沙啞的聲音發出嘲諷。


    “咳咳……,死了……我……贏了……,放心……這個女人……,也會跟你一起死的……,心懷感激……吧……,我的慈悲……,哈哈……哈哈……”


    陸偉一瘸一拐的,拖著遍體鱗傷的軀體,撿起路邊掉落的斷裂長刀,走向蔚雯暄。


    山凰怒起,他就要上去殺了陸偉時,一聲槍響,陸偉麵露驚恐的僵在原地,眉心,出現一個冒著煙的焦黑小洞,長刀脫手,他甚至,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仰頭倒地,氣斷當場。


    剩餘的眾人皆呆,山凰咽了口口水,轉身看向路的後邊,大菲哥,對著手槍,輕吹了一下硝煙,方才,收迴腰間。


    “你們,真讓我失望!不過,是一個有著怪力怪速的小鬼,居然,折損了我這麽多人,還暈了一個文士!逼出一個瘋子!”


    “連你山凰這個武鬥派,也不能在短時間內解決,真讓我痛心疾首!我是不是,該考慮換批手下了嘞!”


    “對對不起,大菲哥!”山凰認真的低頭道歉,其他的小弟,也跟著低頭。


    “將我重要的商品帶走!”大菲哥冷漠的轉身,走向車子。


    “是!”山凰趕忙答道,他走到那兩人的身邊,一把拉起死命抵抗的蔚雯暄,神情複雜的看了一眼,僅剩一口氣的白墨,飽含歉意、認同、揪心的將蔚雯暄,生生從他的身邊拖走。


    ……


    嘶——


    周圍的混混們,忽然望向山凰的背後,露出不可思議的驚恐表情,山凰和滿臉淚痕的蔚雯暄瞪著眼睛,一同,朝身後看去。


    隻見,白發染血,紅衣為人的白墨,半睜著空洞的眸子,支起殘破的身體,遙望著他們,如一座不倒的豐碑。


    細看之下,他又缺失了完整的意識,隻是,憑著要保護雯暄的這一誓言、願望,身體下意識做出的本能反應。


    不僅是山凰和眾人,連剛準備上車的大菲哥都動容了,如果,我也有一個這麽棒的兒子就好了,他的內心,首次,出現了這樣的想法。


    被山凰抓住的蔚雯暄,泣不成聲的跪了下來,她望著白墨的身影,不住的搖頭。


    “不行……不要這樣……,為什麽……為什麽你為了我……,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因為我……,喜歡你呀!”


    一句若有若無的聲音,從白墨幹裂的嘴唇裏傳出,他無神的眸裏,終於,是出現了一點光亮,和隻對少女一人的溫柔。


    蔚雯暄此刻的眼中,是一片被淚水模糊的世界,她的心再顫栗、再酸楚、再疼痛,即使,有些甜蜜,也混有紮人的玻璃碎片在內。


    嘀嘀嘀嘀!!!


    這時,自大道的兩側遠方,傳出了不合時宜的警笛聲。幾十輛閃著紅藍燈光的警車,朝這裏駛來。


    大菲哥那股不妙的預感,再此湧上心頭,他放下話,讓山凰快點解決這些瑣碎的事情,並帶迴阿南,自己先一步坐車離去。


    但車子,沒有繼續在大道徘徊,而是,徑直衝進田野中跑路。


    山凰鬆了一口氣,他擅作主張的放開蔚雯暄,任女子逃向白墨的身邊,自己,則走向木林中一處陰影裏,將昏睡的阿南背了出來,讓小弟接手帶上了車子。


    警察也在此刻趕到現場,上百名武裝特警,齊刷刷的出現在眾人眼前,被黑漆漆的槍械指著,來不及逃離的混混們,驚慌地抱著腦袋蹲下。


    山凰放棄了抵抗,心頭莫名一鬆,微微歎氣,盤腿坐在了地上,他還注意到幾名身著連衣長裙的普通人,從警車後頭,急匆匆的跑了出來。


    每個人的表情中,都帶有焦急之色,當一抹熟悉的紅色倩影,再次閃過山凰眼前時,他倆,不禁同時,對望了一眼。


    “那小子……人真不錯……,他們之間……的確讓人動容啊!”


    山凰閉起了眼睛,灑然一笑,對紅衣女子說道。


    “你?!”


    紅衣女子顧安潔皺眉,她看了一眼周圍,暗自猜測著什麽,趕緊跑到蔚雯暄那裏,見到白墨滿身是血,破破爛爛的樣子,心中一驚。


    “你們……來啦……”


    白墨微睜著被血模糊的雙眼,心安的勾起嘴角,仰天栽倒進蔚雯暄的懷裏。


    隨之趕到的親人,全都,悲顏欲泣的大唿著他的名字。


    “墨墨!你不要嚇我啊~。”洪曉樂眼眶滲滿淚水,她捂著嘴,眉宇間,是道不盡的哀意。


    “小白……,你給我醒來……,嗚嗚……給我醒來呀混蛋……,不是說好,要等我來的嘛!為什麽,你要這麽衝動。”


    葛木撲到白墨身上大哭,玉容憔悴,紅腫的眼睛,也不知要哭多久,才會變成這樣。


    “小師弟……”顧安潔咬著下唇,素手捏得很緊,一道道纖細的血管,露了出來。


    “我的孫子……我寶貴的孫子……你難道要和你父親、你母親一樣,都要棄我而去嗎?!”


    “真的要我這白發人,送黑發人麽?老天爺,你是何等不公,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我們一家啊!!!”


    白墨的奶奶,想到過去的一切心酸和痛苦,她嘶啞的哭罵吼道。


    走在最後麵的白大褂男女,揪心的別過臉,偶然間,看到死去的陸偉,似是,了解了什麽。


    “我救了他,卻間接成了殺害白墨的兇手!”劉詩雨垂目低語。


    一旁的男友,陳子鳴將女友劉詩雨攬進了懷裏,搖頭說道。


    “即便,你不救他,也會有下一個人救他!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救人,是我們的本分,但也有救錯人的時候。”


    “我們以後要做的,是選擇,該救怎樣的人,來彌補今日的過錯。”


    從警車裏,慢慢下來的蘇無軾,望著這一片重傷垂死的混混,和顯然經過一番激戰的山凰,他又轉而看向那個,躺在蔚雯暄腿上,將要離開人世的少年白墨,不禁讚歎。


    “為救一人,不惜滿身是傷,玉石俱焚!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山凰睜開略帶傷感的眸子,歎道:“隻是,一個“笨蛋”而已!”


    “是麽!”


    ……


    樹下,趕來的親人圍在白墨的身邊哭泣,而白墨逐漸失去光澤的眼睛,慢慢看向周圍,有氣無力的笑道。


    “喂喂……,別這麽……哭喪著臉……好吧……”


    “大姐……,我救出……雯暄了……”


    “師姐……,我有保護好……雯暄哦……”


    “奶奶……,對不起……讓您擔心了……,雖然,孫子要走了……但是,在最後……我有交到可愛的……女友哦……”


    “二姐……,再哭……就不可愛了……”


    “詩雨姐……子鳴哥……,代我向高橋醫生問好……幫我,照顧好禮月畫室的大家……”


    “師弟!”


    顧安潔顫抖的雙肩,和胸口那處壓抑不住的痛苦,讓她以清淚洗麵,不能自製。


    大家皆如此,老人家淚眼婆娑地握住孫子的手,將它貼在自己的臉上,輕輕摩擦。


    蔚雯暄用發抖的右手,溫柔地摸著白墨的腦袋,拚命卻無效的,令自己的淚水,跟著滴落在白墨的臉上。


    感受到些許涼意,白墨渾濁暗淡的眸子,輕輕眨了眨,歎語。


    “傻瓜~”


    蔚雯暄嗚咽的停住手,渾身發抖著,強顏歡笑道:“我要不傻,你又怎會這樣!”


    “我……願意……”


    “初見你時……,你的舉止……笑容……,都讓我想到已去世的母親……”


    “但不一樣的是……我並沒有把你當做母親的替身……,而是,我想去守護的家人……”


    “隻有,現在的我……才可以這樣坦蕩的說……我喜歡你……”


    蔚雯暄拂去眼角的淚珠,溫柔的看他:“我也是,將你當做,破開我心中黑暗的那第一縷光!”


    “也許,現在這個時機是錯誤的,但不論你隱藏了多少辛酸,多少淚水,不論,你此刻是軟弱還是倔強,哪怕,你下一秒就會離我而去,我都深深相信著你的靈魂,並且……愛著你。”


    “那麽……”


    白墨恍惚的透過雯暄身後的梧桐樹葉,看向漸漸從雲後,露出一角的月亮,伸出手,抓向天空,然後,釋然的說道。


    “放下我……去追尋你真正的未來吧!不要,止步於此……我的路已到了盡頭……你我的心意……隻要,停在這一瞬間……就好……”


    “現在,和我說這個,已經太晚了,太晚了,小白!”


    蔚雯暄濕潤的眸裏,隻有,唯一的感情,那就是對白墨的愛。


    “這次……該我緊緊握住你的手了,不過,時間……卻是一輩子!”


    “你……真是……傻……啊……”


    白墨苦笑著,永遠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掛在眼角,沒有淌下。


    氣息止,心髒靜。


    白發染血風中蕩,黑衣紅妝殤人淚;親人泣歌悲末停,留下愁念,隻於你我,神傷……一生……


    蘇無軾與山凰為少年的逝去,而默哀。


    隨後,著手現狀,一部分警力留下來,照看葛木和顧安潔她們,同時,把大量伏法的混混們銬住雙手,帶迴車內,其餘人,全力去追捕在逃中的頭目。


    ……


    夜黑的林木田野間,急於擺脫警察的菲哥座駕,在前方突兀出現的陰溝裏翻了車。


    司機受重傷不醒,菲哥自己,也頂著滿頭的鮮血,費力的爬出車外。


    他有生之年第一次這麽狼狽,聽見快要逼近的警車,他慌忙的跑向陰暗的樹林裏,希望,能找到脫身之法。


    幽暗的紫色之氣,在菲哥逃跑的前途,遽然出現,彌漫著冰冷的寒氣,周圍的花草,都被凍結凋零,菲哥發現他動不了了,身體的熱量在被剝奪。


    一種無來由的恐懼,自內心深處升起,他冒著冷汗,摸不著頭腦的,直勾勾的盯著前方的幽暗紫氣,一語不發。


    這詭異的氣體,若來自幽冥的霧,吞噬一切生機,很快,周遭百米之內,再無任何活著的動植物,隻有,荒涼的大地存在。


    幽暗紫氣凝聚成團裝,緩緩的在虛空中,打開一道裂縫,一點清脆的腳步聲由裏麵響起,越來越清晰,一道模糊的背著黑色大翼的窈窕身姿,慢慢從霧靄中顯現。


    充滿妖媚的紫色眸光,在黑暗中閃耀,他嗬嗬一笑,帶著撫媚的男性嗓音說道。


    “人類,果然是最邪惡的生物!這般罪孽纏身,居然,還不化魔,那便成為吾的口食吧!”


    神秘的黑翼男子,撅起嘴巴,輕輕一吸,大菲哥驚恐的看著自己,一點點化作奇妙顏色的沙粒,被對方整個吞沒,一點都沒剩下。


    望著即將到來的警車,黑翼男子不以為然的笑笑,他目視白墨的方向,眼中,劃過一道精光,喃喃。


    “來接人類少年的靈魂了嗎!格瀾諾斯~,那就讓你,帶吾去天國吧!”


    ——————


    深夜23:42分,上-海,浦-東-機場,候機樓。


    此時的旅人,已經很少了。


    咖啡廳內,靠窗戶的位置上,坐著兩位來自國外,身著黑色和白色西裝,二十幾歲左右的優雅男子,他們正細細品味咖啡的芬芳,入口即化。


    享受著這無人打擾的寧靜,安靜的等待著去往巴-黎的飛機到來。


    “他們太慢了!”


    舉止有著貴族典範的白色西服男子——“諾蘭·斯圖亞特”,保持著禮儀上的微笑,眼底,卻透著不相符的黑暗冷意。


    另一個,小眼睛透著邪氣的黑色西服男子——“塞薩爾”,接了一個電話後,眉梢,也挑起微妙的角度。


    “那群猴子失敗了!”


    “哦~,真是令人不敢置信,但為什麽,我不是很驚訝嘞?”


    “因為,是卑賤的猴子呀!能有多大的能耐!這個國家的‘夜之居民’,真的太無趣了!”


    “是嗎?”


    諾蘭歪頭,視線投向窗外,“我不這麽認為!畢竟,這個土地上,除了,那群猴子外,還有一兩隻狡猾的貓。”


    塞薩爾凝住目光,不爽的喃喃:“蘇無軾!”


    “我倒是對他的母親,‘雨墨’小姐很感興趣,聽說,是個與年齡不相符的美人呢!”


    諾蘭,意有所指的微笑道。


    “怕不是一個女狠人吧!”塞薩爾撇嘴。


    “說到底,為了那群老爺子,非得讓我們親自來這裏一趟,結果,卻空手而歸!迴去後,你或許,少不了一頓罵!”


    諾蘭收起笑容,“我又不是為了那群老家夥來的!我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來接那位令我心動的少女,可惜,他們失敗了。”


    “謔~,我還以為你隻是隨便說說,居然,真的動了心?!”塞薩爾吃驚。


    “算了,也正好,我也膩了和那群老家夥們打交道聽差遣的日子!是時候該改朝換代了!”


    “你想以下克上?”塞薩爾的神情一凜,“也行!我最近,在這裏把一個叫做『沫家』的玩意收購了,如果,你失敗了,可以和我去那,咱們重建勢力。”


    “謝了!我親愛的兄弟。”


    諾蘭勾起嘴角,與塞薩爾對了友誼地一掌。


    漫漫長夜,風中,帶著血的味道。


    黑暗的意誌,在不同的地方萌生;一曲悲歌落幕,世間,還未平息波瀾,下一曲暗流浪濤,已在醞釀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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