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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徒勞地睜大了眼睛,還渴望著再多看一眼。


    想看清玄子最後那意味深長的表情,想要從中解讀出某種不可言說的涵義。


    然而,就在這個支離破碎的世界徹底崩解成刺目的碎片之前,視野的邊緣突兀地出現了一抹柔和的白。


    那是一種輕薄得如同絲綢般的白色物質,悄無聲息地從四麵八方湧來。


    它們如有生命般輕盈地舒展、飄舞,無聲而不可抗拒地侵占著我的視野。


    我下意識地伸出手,試圖推開、掙脫這逐漸逼近的存在。


    可當指尖剛觸碰到剛觸碰到那輕如虛無的白,它們便立即輕柔地纏繞而上。


    從手指到手腕,再延伸至整條手臂,觸感柔軟到近乎詭異,甚至可以說是沒有實感。


    我並未停止掙紮,卻發現自己的動作變得愈發遲緩,甚至徒勞無功。


    先前因為過度釋放權柄而遍布全身的劇痛,也在這不可思議的觸感中逐漸消退。


    像是一個瀕臨崩潰的孩子,終於依偎在母親寬厚溫暖的懷抱中。


    即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也在這樣的懷抱中變得變得遙遠而不再真實。


    雖然無法從外界看清,但我能隱約想象出自己此刻動彈不得的怪異模樣。


    想必一定像是一具被繃帶裹緊的木乃伊,活生生地被剝奪走最後一絲自由。


    隨著那柔軟的白色徹底將我吞噬,周遭的世界也隨之失去了原本的形態。


    蒼白的麵容、渾濁的豎瞳、如毒蛇般翻湧的樹根——這一切都在我的視線中漸漸褪色。


    化作遙遠而模糊的幻影,緩緩沉入那無垠的純白之中,最終被永恆的虛無吞沒。


    四周的聲響也隨之沉寂。


    無論是那些詭異的低語,還是我的唿吸與心跳,都安靜得仿佛從未存在過。


    然而,我的身體卻並未因此停滯。


    與輕柔的觸感相契合,一股溫和而不可抗拒的力量,從那些純白中傳來。


    不帶絲毫暴力與強迫的意圖,隻是如潮水般地我輕輕拖向它們的來處——


    那扇“門”的方向。


    .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意識才從那片純白的深淵中掙紮浮起。


    朦朧間,眼皮沉重得仿佛千鈞,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能艱難掀起。


    眼前的景象終於緩緩顯現——依舊是無瑕的純白。


    可這一次,那白色不再柔和如絲綢,而是冰冷如直透心底的寒霜。


    堅硬的地麵狠狠壓迫著膝蓋,異常真實的疼痛將我從混沌中徹底喚醒。


    巴別塔的天台,我迴來了。


    可是,隻有我自己。


    狂風唿嘯而過,卷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寒意,咆哮著撕扯我的衣衫與發絲。


    仿佛有無數細密的刺刀將身體層層剖開,一點點浸透進最深的骨髓。


    沒有任何一絲對溫暖的渴望,這樣刺骨的寒冷甚至並未引起身體本能的反抗。


    我隻是跪在那裏,一動不動,目光呆滯地注視著眼前空無一物的地麵。


    記憶如支離破碎的鏡片在腦海中緩慢重組,逐漸拚接出滴血的全貌。


    畫麵的中心是——玄子。


    那隻總是端坐在椅子上,用居高臨下的目光審視著我的白毛狐狸。


    然而燦金耀眼的豎瞳在扭曲的黑紋中湮滅,留下的隻是無盡的灰暗和死寂。


    “我……殺了他。”


    話語斷續而幾不可聞,卻如平地起驚雷,瞬間在腦海中炸出一片空白。


    仿佛內髒正在被無形的力量攪拌碾壓,無法形容的反胃感瞬間直衝喉嚨。


    脊背不受控製地彎曲成弓,我本能地伸手捂住嘴,劇烈地咳嗽起來。


    每一次咳嗽都如刀刃割裂喉管,痛苦地折磨著我瀕臨崩潰的每一寸神經。


    然而,無論如何努力,最終隻咳出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與黏膩的酸澀。


    你無法逃避。


    你必須麵對。


    耳邊隱約傳來低沉的呢喃,仿佛寒風中幽靈的歎息,怨毒地縈繞在我周圍。


    我無力地喘息著,手掌劇烈地顫抖,仿佛即將連支撐身體的力量都不存半分。


    就在這時,一抹溫暖的色彩突兀地闖入視野邊緣。


    那是一雙赤裸的足。


    素淨的肌膚如同上等的羊脂白玉,纖塵不染,仿佛不屬於這片冰冷的世界。


    這樣近乎完美的光景,卻讓我感覺心髒像被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一縮。


    在那一瞬間,時間幾乎凝固。


    所有的力量都被從身體中抽離,就連胸腔中的咳嗽也生生止住。


    我僵硬地跪在原地,甚至感覺自己永遠失去了唿吸的能力。


    唯一能做的,隻有緩慢而虔誠地移動視線,像一個即將被審判的異教徒。


    白皙的腳踝宛如未經塵世侵染的暖玉,玉藕般的小腿線條柔美得令人窒息。


    沿著那雙足,視線緩緩上移,隻見膝蓋被一襲垂至小腿的純白長裙悄然遮蔽。


    布料微微搖曳,光澤細膩如流水,卻無半分真實的重量感,似乎連唿嘯的狂風都不敢觸及分毫。


    再向上,是一張無與倫比的少女麵容。


    極淡的藍發長發柔順地垂落身後,些許碎發宛如霧靄,輕輕貼服在麵龐兩側。


    本該是人耳的位置被一對小型羽翼所取代,羽毛纖細柔軟,隨風自然舒展。


    雙眼靜靜地閉著,睫毛濃密而纖長,微微顫抖,如同即將振翅而飛的鴿羽。


    唇瓣泛著健康的粉潤,唇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近乎天真的恬靜微笑。


    這張臉,太過完美,以至於根本不可能屬於人類。


    每一筆線條都精致得無可挑剔,完美到超越了人類所能承載的想象力。


    直視已是奢望,觸碰更是褻瀆,唯能讓人從心底感受到深深的敬畏與無力。


    是啊,她確實不是人類。


    她是希珀爾——童話鎮真正意義上的主宰,超脫一切的存在。


    而此時此刻,她就站在我麵前。


    那身姿無比自然,既不帶絲毫傲慢,也無半分憐憫,既非責備,亦非安撫。


    即便她的雙眼依然閉合,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正自上而下地籠罩己身。


    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似乎要將我整個壓入冷冰冰的石頭。


    神經緊繃到近乎崩潰,即便是思考的能力也被無情剝奪。


    我像是一隻被剝光了羽毛的鳥,隻能在那難以言喻的氣息中瑟瑟發抖。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希珀爾終於開口了。


    清晰,好聽,像從木琴上敲出的音符,每個字都純淨得令人心顫。


    “你做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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