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桑柔離開帝都時沒有隱瞞行蹤,未免被有心之人半路攔截,她離開帝都後沒多久就喬裝改換路線,並且快馬加鞭,星夜兼程地往北邊趕,以期能盡快和柯書煜會和。

    如此一連趕了十天的路,衛桑柔終於和阿四等人到達淄息附近。

    邊關風緊,加之又李威儒破城殺人的陰影籠罩,此時的邊境情況很不樂觀,衛桑柔一路上已經見到了不少南遷的百姓。

    柯書煜就在淄息南邊的渡葉城內,衛桑柔隻要再騎馬趕一個多時辰就能入城,到時便能見到柯書煜。

    然而就在她和阿四往渡葉策馬時,一隊訓練有素的精兵不知從何處了出來,將衛桑柔和隨行的護衛團團圍住。

    來人大概有五六十,如果隻是阿四和護衛們,突出重圍應該不算困難,但衛桑柔還在隊中,他們必須確保她的安全。

    “可是南宣太子妃?”為首的異國士兵問道。

    衛桑柔抓緊了手中的韁繩,沒有迴答。

    “攝政王想邀太子妃一敘。”那士兵繼續道,他口中的攝政王正是李威儒。

    阿四已驅馬到衛桑柔身邊,低語道:“太子妃,不可答應。”

    衛桑柔卻隻是低眉想了想,對阿四道:“你去渡葉城,告訴太子,我等她來接我。”

    阿四驚道:“太子妃,太危險了。”

    “橫豎不過是一條命。”衛桑柔又想起什麽,雖說有些難以啟齒,可到底還是告訴了阿四,“見到太子替桑桑和他說一句,我想你了。”

    阿四知道衛桑柔跟柯書煜夫妻情深,往日也沒少見他倆膩歪,卻真是少聽她這樣說。

    當著柯書煜的麵,衛桑柔尚且說不出口,如今這樣托阿四傳信,短短的四個字,讓臉上一向少有表情的侍衛都露出了訝異的神情。

    “你得留在他身邊保護,不能受傷。”說完,衛桑柔輕夾馬肚,向那隊孟邕士兵而去。

    阿四看著衛桑柔雖那些人離開的背影,一揚手中的馬鞭,飛快朝渡葉城奔去。

    衛桑柔跟孟邕士兵走了沒多久,就被帶上了一輛馬車,並且被蒙住了雙眼。

    馬車顛簸,讓衛桑柔很不舒服,但好在也就是在入夜後,他們到了最近的孟邕軍營。

    雙眼長時間不見光,讓哪怕是夜色中的火光在衛桑柔看來都有些刺眼。她用手遮在眼前,緩了很久才適應周圍的環境。

    為首的士兵將衛桑柔帶去主賬內,她就這樣見到了在孟邕唿風喚雨的攝政王。

    李威儒人如其名,眉目威嚴卻通身儒雅的氣派,亦文亦武,如果不是立場相對,衛桑柔並不反感這一次的見麵。

    並且,衛桑柔覺得這位孟邕攝政王的模樣有幾分熟悉。

    “太子妃確實小心謹慎,我差點就沒等到芳駕。”李威儒看來還算客氣。

    衛桑柔往日養在深閨裏,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曆,現今身陷敵營,說一點都不怕是假,可萬不能在李威儒麵前露怯,她便隻能故作鎮定:“今日那條是我去渡葉的必經之路,王爺隻管守株待兔總是不會錯的。”

    “看得出來太子妃急著見太子,比我預想的要早了兩天。”李威儒繼續打量著眼前這個看似瘦弱的南宣女子,“太子妃就不怕此行是有來無迴?”

    “怕。”衛桑柔誠實迴答,“但我更原因相信,王爺不是打定了注意要傷我,否則也不會讓人‘請’我來。”

    “南宣的人就是會說話。”李威儒道,“我是想跟太子妃做筆交易。”

    “王爺找錯人了,我隻是深閨婦人,沒有籌碼。”

    “你身後的太子有。”李威儒的目光猶如鷹隼般瞬間銳利起來,“我派人去了好幾趟,話都還沒說,就被太子擋了迴來。說實話,我也是不想動刀動槍的。”

    衛桑柔一想起那些慘死在孟邕人手中的南宣百姓,再聽著李威儒這假惺惺的話,心裏恨得緊:“那我南宣兩城百姓的命都是天災了?”

    李威儒倒是沒想到一個看著柔柔弱弱的姑娘能在眨眼間變得這麽尖銳,當場愣了愣,又很快恢複:“我本以為那會是我跟南宣談條件的缺口,但沒想到,外頭傳聞仁善溫良的太子居然一點都沒有鬆口,態度還非常之強硬。”

    衛桑柔對軍政大事真的不太了解,她也不能馬上從李威儒的話語中獲得切實有用的欣喜,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李威儒雖然不喜歡柯書煜直接迴絕他的態度,但似乎有些欣賞柯書煜的硬骨頭。

    “千百條性命堆在眼前,太子要是有一刻猶豫遲疑,就對不起他身為南宣國儲的身份。”衛桑柔沉下臉,眉目肅正,“我一介女流,不懂國政,但也知道文臣死諫,武將死戰,是國之大幸,太子是天下萬民的表率,自然不會屈服。”

    “那你應該跟他一樣,當時就從我的精銳手中衝殺出去,而不是束手就擒,來到我的軍帳中。”李威儒道。

    “王爺聽過哀兵必敗這個詞麽?”

    李威儒眉眼一動,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衛桑柔:“你什麽意思?”

    “我好好的一個人來了這裏,如果不能原樣迴去,哪怕少了一根頭發,太子也不會善罷甘休,更別說,我要是死在孟邕的軍營裏,會引來怎樣的反應。”衛桑柔抬起下巴,神情倨傲地迴應著李威儒的注視。

    “想死不是那麽容易的。”

    “也不是那麽難,不是嗎?”

    在朝中唿風喚雨慣了的李威儒沒想到今日會被一個區區女子這樣威脅,心中不免有怒火躥了起來。他正要發怒,卻聽有人進來稟告,說是心瓏郡主來了。

    “讓開!”

    衛桑柔聽見一個年輕的女聲在帳外響起,隨後,她就見到一個勁裝的少女闖了進來,身旁還跟著另一道身影。

    衛桑柔萬萬沒想到,衛禮柔會此時此刻出現在此地。但她忍著姐妹相認的心情,隻當不認識衛禮柔。

    “阿爹。”李心瓏跑到李威儒身邊,親昵地抱著他的手臂,“怎麽你看見我,一點都不高興的樣子。”

    “這種時候你不在家裏待著,來這兒做什麽?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辰,女兒家的,哪有這個時候出來的道理?”李威儒看了看站在帳口的衛禮柔,問李心瓏,“她是誰?”

    “她是我剛認識的朋友,叫念澤。”李清揚朝衛禮柔招手,“念澤,這是我阿爹,就是我跟你說的大英雄。”

    衛禮柔看來很是緊張,磕磕絆絆地跟李威儒打了招唿,不敢多看衛桑柔一眼,生怕被察覺出什麽來。

    李心瓏此時注意到了衛桑柔,滿是狐疑地目光在她和李威儒之間逡巡:“她是誰?大半夜的,阿爹的軍帳裏怎麽會有這麽一個美人兒?”

    衛禮柔此時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因為擔心衛桑柔暴露身份而緊張,還是怕知道了衛桑柔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害怕,總之她此時已經開始渾身顫抖,卻依舊不得不努力克製。

    李威儒倒是從容:“這是我的貴客。”

    “貴客?”李心瓏仍是不相信,“什麽貴客?阿爹從來沒說過認識這樣的姑娘。”

    “南宣國的太子妃,你說是不是貴客?”

    “南宣?”李心瓏驚訝,“我才從南宣迴來,怎麽沒聽說南宣的太子妃來邊境了?”

    “我丈夫來了邊境,我就跟來了。”衛桑柔鎮定道,目光從衛禮柔身上移向李心瓏,“夫唱婦隨。”

    “這個我聽說了,南宣國的太子因為你拒絕了北襄琉鶯公主的和親提議。”李心瓏雙手背在身後,繞著衛桑柔身邊觀察,“確實是個難得有意見的美人兒,我要是個男子,我也喜歡你,但想想因為你而拒絕聯姻,我倒是要說你們南宣的太子未免因小失大了。”

    “如果郡主的心上人被人橫刀奪愛,郡主會怎麽做?”

    “誰敢!”李心瓏登時揚聲質問,“也不看看我阿爹是誰,敢跟我搶人,不要命了。”

    “我的身世沒有郡主尊貴,更比不上琉鶯公主,索性我的丈夫一直站在我身邊,所以如今他來了這裏,就算我拿不動刀,提不起槍,也要跟這兒他,卻沒想到,先被王爺給劫來了。”

    李心瓏笑出了聲音:“我阿爹才說你是他的貴客,怎麽就又變成劫持了?”

    衛桑柔不辯駁,隻是安靜地看著李心瓏。

    李心瓏對李威儒道:“爹,這個南宣的太子妃有點意思,她要真是你的客人,也就是我的客人,我想跟她多聊聊。”

    “今日太晚了,明天吧。”李威儒道,“我看你也累了,帶你朋友先去休息吧。”

    李心瓏倒不扭捏,這就拉著衛禮柔離開了李威儒的軍帳。

    那兩人剛走,衛桑柔就聽李威儒古古怪怪地說了一句:“是我小瞧了太子妃,你確實有些本事。”

    “不是我有本事,而是王爺和郡主父女情深,當父親的自然不會舍得讓女兒不高興。”衛桑柔這樣說著,心裏不由想起了遠在帝都的衛明公,一時有些百感交集,低低歎了一聲。

    李威儒並不為難衛桑柔,道:“時候不早了,太子妃也該休息了。”

    “那就討饒王爺了。”說完,衛桑柔跟著侍從去了其他營長休息。

    ——柯書煜,我們要晚些時候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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