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書煜的出現給衛桑柔造成了不小的心理衝擊,一旦空閑下來,她就開始思考他留下的那個問題——大小姐可對自己未來的夫婿有什麽期待?

    在此同時,相府裏正在操辦著衛景柔的喪事。

    夏蕊曾經是杜寧的陪嫁丫鬟,跟著杜寧從老家來了帝都,杜寧看她老實又本分,不忍心看她終老無依,便請衛明公納了她做妾室。如今衛景柔過了世,她想把自己的女兒帶迴老家安葬,所以衛明公準備在頭七過後火化了衛景柔,再把骨灰送走。

    衛桑柔這幾日都在為衛景柔守靈,夜裏也不肯走,累了就在靈堂裏後頭的房間裏小睡一會兒,不由得入了夢。

    夢裏衛景柔拉著她哭個不停,她卻聽不清自家妹妹在說什麽。

    畫麵一轉,又是李鳳黛和衛雪柔那兩張醜惡的嘴臉。

    這迴衛桑柔聽見她們說什麽了,說她在帝都裏無人要娶,將來嫁不出去,又得不到衛明公的寵愛,不像衛雪柔可以嫁進侯府,有小侯爺趙簡益撐腰,以後有她和棠苑那對母女的好果子吃。

    夢裏李鳳黛的刻薄比現實裏更甚,衛桑柔卻拿她沒辦法,最後直接把自己氣醒了,太陽穴突突地跳,又是頭疼欲裂的感覺。

    衛禮柔剛好進來送宵夜,見她從榻上突然坐了起來,趕忙過來問:“大姐姐,你怎麽了?又頭疼了?”

    “老毛病了,沒事。”衛桑柔看著茶幾上的吃食,一陣反胃幹嘔。

    三年前她出了場意外,之後就得了頭疼症,隻要情緒太激動就會頭疼。以前沒少因為李鳳黛的仗勢欺人而犯病,但都沒有這一次強烈。

    衛禮柔本要扶她躺下,可衛桑柔卻站起身:“我去陪二妹妹,你睡會兒。”

    迴到靈堂,衛桑柔一個人跪在墊子上,又開始想柯書煜跟她說的那些話。

    如此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衛明公上朝前來看了看,他們父女沒說話,就這樣散了。

    等衛明公下了朝,侍從過來傳話,說讓衛桑柔去衛明公書房。

    因為衛明公常年來寵妾滅妻搞得家裏雞犬不寧,衛桑柔心裏一直有疙瘩,父女間的關係很不好,因此很少在一起好好說話,現在他突然找自己,這讓衛桑柔十分困惑。

    匆匆到了書房,衛桑柔見衛明公的臉上盤踞著濃重的陰雲,知道情況不妙。

    “你幾時跟太子接觸過?”衛明公陰沉的語調跟他此時的神情一樣讓人感到窒息。

    衛桑柔非常討厭衛明公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所以頂了一句:“我跟什麽人接觸,不用爹過問。”

    衛明公一個箭步衝到衛桑柔跟前,怒道:“我是你爹,不用我過問?你偷偷跟當朝太子見麵,這事可大可小,你知道嗎?”

    “爹是不是聽見外頭的傳言了?”

    那天張氏親眼目睹她上了柯書煜的馬車,一定到處擴散去了,不過這都隔了兩天,衛明公才聽見消息,在衛桑柔看來,倒是張氏傳謠言的力度不夠大了。

    “暫且不管外頭怎麽說,我不許你以後跟太子來往。”

    “為什麽?”

    “太子是什麽身份?東宮是什麽地方?你別摻和他們皇家的事。”

    “太子是一國儲君,我是個不受寵的相府嫡女,爹是覺得,我不配跟太子相提並論?”這麽多年被忽視的心酸讓衛桑柔十分委屈,“同樣是你的女兒,你會為了四妹妹的婚事盡心費力,到了我呢?我是你嫡出的女兒,就因為我娘不受寵,我就不配得到你的關心?別說外頭那些對我的風言風語,你沒管過,哪怕是在這相府裏,每次李鳳黛找我和棠苑的麻煩,也沒見你主持過公道。也就是二妹妹這次的事,你做了身為父親該做的,但這已經太晚了。”

    每次父女交談,沒幾句就會這樣劍拔弩張。衛明公知道自己過去做得不夠好,但衛桑柔這尖銳的性格實在觸動了他身為一家之主的威嚴,他自然也不能好好說話了。

    衛明公怒道:“我是你爹,你就得聽我的。我不讓你跟太子來往,你就不能再跟他見麵!”

    衛明公氣得渾身都在發抖,衛桑柔也差不多,父女兩就跟仇人見麵一樣彼此都麵紅耳赤。

    衛桑柔不想再爭論什麽,索性扭頭就走——她實在受不了衛明公這咄咄逼人的態度。

    才走出書房沒多遠,衛桑柔就迎麵和李鳳黛撞上了,確切地說,是李鳳黛故意在等她。

    見衛桑柔氣得臉紅脖子粗,李鳳黛心裏樂得開了花,好整以暇地開始說風涼話:“大姑娘這是趕著去見誰?東宮的門檻那麽高,你當心絞了腳。”

    衛景柔的喪事還沒結束,衛桑柔不想在這個時候惹事,所以沒想搭理李鳳黛。

    看衛桑柔要走,李鳳黛以為她認了輸,越發得意起來,繼續冷嘲熱諷:“原以為大姑娘真是什麽清高的人物,沒想到也會做些見不得人的事,現如今弄得人人都在說你跟太子的事,也不怕給相府丟臉,連累全家。”

    衛桑柔實在忍不住這樣的挑釁和汙蔑,又不想讓李鳳黛知道自己真的急了,雙手的指甲因為太用力,已經快要嵌進掌心的肉裏,她強忍著將要噴薄而出的怒氣反擊道:“四妹妹一個庶女尚且能嫁進侯府當正室,我堂堂丞相的嫡長女,真要跨進東宮的門檻,你攔得住?”

    李鳳黛沒想到衛桑柔野心這麽大,想著張氏說起那天在青園街上的情景,她也是有些擔心的,卻嘴硬道:“大姑娘心比天高,那就看看以後摔得多慘。”

    衛桑柔冷笑了一聲,快步離去。

    先有衛明公態度強硬的製止,後有李鳳黛不安好心的譏諷,衛桑柔想起一直以來受的氣,越發不甘心,迴房間拿了柯書煜給她的扇子直接去了東宮。

    懷著鬱憤的心情一路到了東宮外,看著那彰顯著皇室地位的高大門楣,衛桑柔卻猶豫了起來。

    恰好柯書煜從宮裏迴來,馬車停在東宮大門外,他第一眼便瞧見了衛桑柔。

    嚴妝美衣的周婉兒見柯書煜停了下車的動作,問道:“太子,怎麽了?”

    不遠處,一道嬌小玲瓏的身影進入周婉兒的視線,她第一時間警覺起來,抱住柯書煜的手臂,低聲問道:“這是誰?”

    “衛相家的大小姐。”柯書煜這就下了車。

    周婉兒已經聽說了衛桑柔和柯書煜有私交的事,她本就因為沒能當上太子妃而急著想辦法上位,如今見了這嬌俏明豔的相府大小姐,更是擔心起來,緊緊跟在柯書煜身邊,宣誓著自己對身邊這英俊儲君的所有權。

    柯書煜輕輕撇開周婉兒的手讓她先進去,周婉兒撒了幾句嬌卻沒成功,隻能悻悻離去。

    衛桑柔看柯書煜做出邀請之態,心裏雖然忐忑,還是跟著他進了東宮。

    柯書煜屏退了所有侍者,和衛桑柔在書房內獨處。

    “大小姐想清楚了?”柯書煜開門見山,從櫃子裏拿出一隻錦盒放在衛桑柔麵前的木幾上,那裏頭放著契約帛書。

    衛桑柔本就是衝動之下來的東宮,剛才看見柯書煜和周婉兒那般親密的模樣,她已經後悔了,可一想起欺人太甚的李鳳黛,還有自己氣急時說的話,她又咽不下那口氣。況且,如果她此時退縮,隻會讓柯書煜看笑話。

    衛桑柔握著扇子的手來迴在扇骨上搓著,雙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整個人看起來都坐立不安的樣子。

    “要不要喝兩口放鬆一下?”柯書煜看起來十分輕鬆。

    衛桑柔驚訝地看著柯書煜:“你怎麽知道我喜歡……”

    她平素沒什麽別的喜好,就是喜歡小酌兩口,沒想到柯書煜連這種事都打聽出來了。

    她的促狹都落在了柯書煜的眼裏,他泰然處之,也誠意十足:“我希望這門親事裏能少一些衝動,畢竟事關終身,我不想大小姐將來後悔。”

    他說得慢,是要衛桑柔一字一句都聽清楚了,他們之間算得上一場交易,將來衛桑柔嫁進東宮是要幫他的,倘若能夠夫妻同心,那是再好不過的事。

    衛桑柔從未想過自己會落入這樣的境地中,柯書煜看似溫柔,她卻能夠感受到他作為一國儲君與生俱來的逼迫感。她過去從未接觸過這樣的人,難免心裏吃不準,是不是能跟他長久以往地相處下去。

    被柯書煜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衛桑柔覺得頰上一陣滾燙,這就低下頭去,雙手用力得像要把手中的折扇當場折斷一般。

    別人都說相府大小姐蠻橫不講理,但柯書煜見到的衛桑柔會哭,會緊張,還會臉紅,這嬌怯的模樣跟外頭傳言的悍婦形象完全不搭。他開始好奇,真正的衛桑柔到底是什麽樣的。

    柯書煜滿是探究的目光讓衛桑柔渾身不自在,她覺得如坐針氈。突然聽見了什麽動靜,她直接送椅子上站了起來,慌張得像是她做了什麽錯事。

    柯書煜被他這過於緊張的舉動逗笑了,也知道今天的見麵不會有什麽結果,但他依舊很高興衛桑柔會來找他,笑道:“大小姐是一個人來的?剛才沒見有相府的車。”

    衛桑柔點頭,小聲道:“走得急,就沒想坐車。”

    這般怯生生的反應讓柯書煜心情大好:“我讓人送你迴去。”

    “不用。”衛桑柔趕忙拒絕,恰好和柯書煜的目光有了交匯,他本就俊朗不凡,那雙眼眸更是幽黑深邃,看得她有些出神,心如鹿撞。

    感覺到自己的異樣,衛桑柔這就轉過視線,低下頭,在心裏暗道:真是活見鬼,她還從來沒在誰麵前這樣出過醜。

    過去衛澤成總說她天不怕地不怕,沒人治得住她,可今時今日遇著柯書煜,她卻仿佛失丟了三魂七魄,變得不像自己了。

    衛大小姐腹誹起來:“大哥哥,看來你都是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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