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月光多麽令人舒暢!她就像是一小片金錢,你會以為他是朵小小的銀花。月亮冷冽貞潔。我確信她是為處女,她有處女的美麗。是的,她是位處女。她從未受到玷汙。她從未像其他的女神那樣委身於男人。”


    ——《莎樂美》


    戰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下,四匹白馬低著頭,活動著四蹄,伊阿宋和美狄亞在站架上收拾著羽毛,偶爾無聲無息的飛出去溜一圈。


    星光和燈火之間的黑暗中兩個人影靠在一切,興致勃勃的扯著城市的規劃。


    克拉特西波麗絲對環線加放射線的布局有著強烈的製作,皮洛士則堅持極端對策的格子城。


    兩個人相持不下,隻得互相妥協,提出一種結合有中軸線、方格子又結合圓環和放射線的形式……


    這也算是互訴衷腸吧?


    將一個鮮活的女人摟在懷裏,而且這樣歡快的聊著雙方都感興趣的話題,這是皮洛士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雖然克拉特西波麗絲可能比他大了十歲左右,但他並不介意年齡的差距,或者說根本沒有想過這方麵的事情。


    且不說他是有兩世經曆、總在線時長接近五十年的人,就按他原本的觀念,二十多歲的克拉特西波麗絲仍然是在她最好的時候。


    而且她是如此美麗,如此富有活力。


    至於斯特拉托尼絲、比爾肯娜,還有……嗯……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也不是無恥,隻是感覺孤獨了太久,現在終於遇到獲得幸福的可能,已經拿不出拒絕的勇氣。


    “皮洛士,我也曾經拿下這座堡壘。就在幾年前。”


    星光閃爍的黑暗天幕中,阿克羅科林斯隻剩下一個龐大的剪影,仿佛一座沉默的火山。


    “當時奧林匹亞絲被卡山德捕殺,波利伯孔父子也卻屢戰屢敗,如同喪家的野狗。你知道這父子倆有多可笑,懷揣著那一點點可悲的野心,隻能在安提柯和卡山德之間反複搖擺,求得一點喘息的空間。


    “亞曆山大拿了安提柯的資助,轉身又背棄了他,想要奪取他在伯羅奔尼撒北部的領地,結果卻在西錫安被人刺死。我出麵接管了軍隊,平息了西錫安人的叛亂,又費盡心機,拿下了半個伯羅奔尼撒。


    “後來安提柯在上一次被諸王圍攻,他給波利伯孔送來了巴耳馨母子,多麽絕好的機會!這個老混蛋卻已經完全喪失了鬥誌,他隻想安安靜靜的過完他已經斷子絕孫的晚年!”


    “你很討厭他們父子倆?”


    “我當然討厭他們!我恨他們!我恨不得他們死!


    “亞曆山大那個混蛋,被卡山德像狗攆著一樣到處跑,年近五十還沒有子嗣,作戰和做男人一樣無力,便把氣都撒在我頭上,侮辱我!毆打我!沒錯,我出身不好,沒有給他帶來軍隊也沒有給他帶來嫁妝,我隻是有一個被他隨意選中用來傳宗接代的工具!


    “我早早就開始向軍人示好,拿些小恩小惠收買他們,我早就盼著他死!”


    “那他最後……”


    “是我殺的!”克拉特西波麗絲嘶聲低喊,“我怎麽可能繼續忍受他!我怎麽可能等著像前麵那些的女人那樣被他折磨死!”


    “……”


    “還有波利伯孔那個老混蛋,這個可悲的小人,這樣的無能之輩,明明已經斷子絕孫,明明已經放棄了作戰,明明為了保全那一點點權位不惜做卡山德的奴婢!


    “就是這樣的人,仍然把我當做奴婢一樣唿來喝去!


    “還有那些軍人,我帶著他們打下那麽多領地,他們卻更擁護那個等死的老混蛋!


    “就因為我是個女人!”


    克拉特西波麗絲仿佛又一下子平靜下來,“皮洛士,做奴婢的奴婢是多麽可悲的一件事啊。”她用一種悲涼的語調說道:


    “尤其在掌握到權力之後,嚐試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後,我還怎麽能繼續忍受那種對待?


    “於是我暗中找到了托勒密,說服他背叛盟友進軍希臘,而我則做他在伯羅奔尼撒的內應。


    “科林斯的守軍不願跟從我,我就帶著托勒密的人裝作是援軍,親自騙開城門殺進了阿克羅科林斯!讓他們重新向我低頭!”


    “我重新掌握了軍隊,我拿下了科林斯!我已經不再是個女人了!”


    克拉特西波麗絲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她伏在皮洛士身上嗚嗚的哭泣著,淚水如雨般打濕他的肩膀。


    皮洛士沉默著抱緊她,感覺她纖細的肋骨在薄薄的皮膚下顫抖著,像是抱著一隻受傷的小動物。


    公元前的希臘化世界是男人的世界,女人在繼業者的故事中隻是裝點王侯霸業的花邊,留下一點聊以佐餐的風流豔聞。


    後世的網絡上,提起希臘時代的女人,出名的也不過是些名妓、交際花。


    就像德米特裏的正妻菲拉,她從安提帕特時代就素有賢名在外,可因為她是個女人,可能她最後在曆史上留下的名聲還不如那個吹簫的拉米亞。


    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克拉特西波麗絲,他也無法評判克拉特西波麗絲的所作所為。


    所謂繼業者戰爭本來就是惡欲驅動下的壬禍,這原本就不是講道理的世界,而她所做出的謀殺和背叛,卻是她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對抗不公平的對待的努力。


    也不知克拉特西波麗絲哭了多久。


    等她哭夠了,抬起頭來擦幹眼淚,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科林斯城。


    克拉特西波麗絲在微光中的側臉,仿佛那種最美的大理石神像,而她此刻淚眼迷離的樣子,則比那些石像更生動。


    “短短幾個月間,除了雅典,卡山德的領地被我們全部奪下。


    “托勒密倒是願意尊重我的權威,隻可惜他打起仗來還不如女人。


    “占了這麽大的便宜,卻又不想和卡山德撕破臉,假惺惺的說要給希臘城邦自由,於是各個城邦開始對他陽奉陰違,他又束手無策。


    “等到安提柯的部隊威脅埃及,他隻好慌慌張張的和卡山德和解,從希臘撤軍迴去……”


    克拉特西波麗絲歎息一聲:“我也隻好放棄所有成果,帶著剩餘的一些部隊離開這裏……”


    “然後你去了帕特雷。”


    “嗯。我原本以為我的一生就會這樣結束,直到你擊敗卡山德的消息傳來。”


    “我?”


    她雙手環抱住皮洛士。


    她的個子仍然要更高一點,皮洛士要稍微仰著臉才能看她。


    她低下頭,兩人的額頭抵在一起。


    她能感到溫熱的唿吸噴吐在自己胸口,昏暗的光線下,他的臉已經模糊不清,隻有依舊明亮的眼睛和自己對視。


    他不知道,當初他作為一個失國的流亡者,帶領一群乞丐般的傭兵在馬格尼西亞灣登陸時給她造成多大的震動。而當消息傳來,他以弱勝強擊敗了卡山德、將色薩利略入手中,又給了她多大的鼓舞!


    “於是我又重新振作起來。我在帕特雷閑居這幾年,雖然無所事事,卻憑借之前的名氣結交了不少馬其頓貴婦,其中地位最高、和我關係最好的就是菲拉。”


    “德米特裏的妻子?”我的丈母娘?


    皮洛士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他的曆史水平雖然很一般,但是大概也能確定這個時期希臘並沒有出現這樣一位獨自割據亞該亞的女僭主。要不然別的不說,全麵戰爭等各種遊戲裏麵不會不出場,這種史實的女角色在所有曆史遊戲裏麵都是絕對的賣點!


    這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


    “那……德米特裏呢?”皮洛士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這個問題說出口:“你不是和他也早就認識嗎?”


    “你吃醋嗎?”克拉特西波麗絲卻反問道。


    “……”


    她嘴角帶起一絲笑容,感覺有些得意:


    “德米特裏當時帶著大軍解放了雅典,他當時的名聲就和現在的你一樣。我覺得這是個機會,就想辦法聯絡他。


    “可是見麵之後我就發現,這個人隻對我的身體感興趣,這也就算了,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相信女人可以領軍作戰,在他眼中我隻是一個有趣的玩物!”


    克拉特西波麗絲說到這裏有點咬牙切齒,“我意識到難以和他合作,就暗中通知了卡山德的人——隻要他死在伯羅奔尼撒,局勢就會再次混亂起來,我也就有了機會!”


    臥槽!


    “隻可惜我太猶豫,為了留下和前來複仇的安提柯合作的可能性,沒有把事情做絕,讓他逃了一命……嗬嗬!你真應該看看他穿著女人的衣服逃跑時那德行。”


    臥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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