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徐家,大門忽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聲音並不大,卻顯得極為有節奏感。


    宅子內的眾人微微一愣,下意識看向了徐家的家主徐浩然,此時隻見徐浩然的手在微微顫抖著,臉上更是帶著幾分蒼白之色。


    他的身份十分特殊,乃清軍撤走前埋下的釘子,前些時間還在想法子給肇慶的清軍傳遞消息。


    “老爺......”


    一旁的管家徐和走上前來,望著徐浩然,等待著對方的示意。


    徐浩然深深歎了一口氣,道:“去開門吧。”


    他心裏多少存著幾分僥幸,或許複漢軍並沒有發現他的身份,隻是因為一些其他的事情上門。


    就在徐和打開門的一刹那,一隻腳直接踢翻了徐和,從外麵一下子湧進來了七八個身著黑色軍裝的漢子,正是複漢軍下屬的內務行動營,其中一名身材高大的軍漢手中捧著一本冊子,沉聲道:“哪個是徐浩然?”


    “這位官爺,老朽就是。”


    徐浩然隻覺得腿肚子都在抽筋,他一把年紀了可禁不起大刑伺候。


    那漢子上下大量了徐浩然一眼,從懷中掏出了一隻鐵質的令牌,上麵刻畫著一隻黑色的虎頭。


    “看清楚,我們是內務調查司的,徐浩然,你的事情發了,跟我們走吧。”


    話一說完,幾名內務司的兵卒便湧上來,將徐浩然直接捆了起來,而徐家其他人則是作一團,很快也被後續進來的兵卒給綁起。


    徐浩然被人捆著按在地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高聲道:“我願意跟你們合作!我願意跟你們合作!”


    漢子嘿嘿一笑,朝著一旁另外一名內務司軍官道:“行了,先壓迴去,我去抓下一個。”


    廣州城內四處已經響起了間歇地槍聲,並不是每一處都像抓捕徐浩然一樣順利,甚至許多清軍暗探都藏有武器,與內務司行動隊之間展開了激烈的搏殺。


    對於這種城市小規模戰鬥,內務司過去也沒有太多的經驗,但好在人數夠多,雖然也付出了一些代價,但是基本上將名冊上的目標都順利拿下。


    這些被拿下的重要目標,通常隻要是還沒死的,都被送往了內務司最重要的監獄所在地黃花崗,等待進一步的審訊。


    黃花崗內務司衙門大堂上,一眾手帶鐐銬的廣東士紳被內務司兵丁押解了過來,而守在堂上的羅廣文則是滿臉帶著笑容,將人將他們的鐐銬給解開。


    “諸位,我複漢軍已經於今日發起北征,屆時將會一路打到京城,活捉偽清皇帝道光,你們都有是漢人,應該明白,我等漢人應該團結協作,共抗韃虜,以奉漢家為正朔,像這些華夷之辯的大道理,你們這些讀書人應該比我懂。”


    羅廣文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絲毫看不出他曾經在處置數百條人命時,眼睛眨都不會眨一下。


    “一派胡言,爾等逆賊作亂,自有天收!”


    一名上了年紀的老者忽然高聲罵道,他擺出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似乎是他在審判羅廣文。


    羅廣文微微一笑,道:“陸舉人,我知道你兒子是滿清的翰林,一心想要為這個韃虜朝廷效忠,我也不攔你,這就送你上路。隻可惜的是,你那剛剛娶過門的小妾,還有剛剛生下來的另一個寶貝兒子,怕是也要跟著你一起上路了。”


    陸舉人頓時臉色大變,他深深歎一口氣,道:“你要殺便殺!”


    “來人,拉下去,斃了。”


    羅廣文臉色瞬間變得冷酷無情,就在兩名士卒將陸舉人拖下去的時候,他好整以暇地補充了一句。


    “殺他之前,先殺了他一家人,當他的麵喂狗!”


    聽到這番話時,眾人頓時臉色大變,尤其是陸舉人,頓時臉色蒼白,開始破口大罵起來,卻被一名兵丁一拳狠狠打在了腹部,讓老頭直接蜷縮在地上,仿佛變成了一條死狗。


    隨著陸軍人被拖下去,其他人臉色也都有些難看,這個世界上真英雄還是少的,更多的人還是比較貪生怕死一些,尤其是這些過去沒有吃過苦日子的士紳們,何曾料到會有今日的局麵產生?


    眼看著震懾到了眾人,羅廣文臉上重新恢複了笑容,讓人看上去如沐春風。


    “諸位,陸舉人不識抬舉,是為了給他兒子換上一條錦繡前程,就算死了全家也劃算。可是你們不一樣啊,大家都是在廣州紮根幾十年上百年的大族,又沒有在朝廷裏當大官的兒子,何必為了這個滿清跟咱們死磕到底呢?到時候要是敗了祖宗的基業,這大清怕是也補償不了諸位。”


    聽到這裏,徐浩然果斷地站了起來,沉聲道:“大人,小人願意合作,願拿出所有跟小人聯絡的名單,還有關於清廷的所有資料,隻求大人給一條活路。”


    “看看,這才是聰明人!”


    羅廣文笑道:“徐老爺是吧,沒問題,你等會把東西都交出來,我可以放你和你的家人都迴去。”


    他漫不經心地掃視了其他還在猶豫的人一眼,笑眯眯道:“我可有言在先,咱們立功得按照有效的情報和名單來算,也就是說誰先說就算誰的,要是說道最後,你想說的別人都已經提前說了,那可就不算數了.......”


    一聽到這番話,眾人下意識看了彼此一眼,隨後紛紛站出來道:“小人也願意合作,小人也願意合作!”


    “大人,是小人先開口的啊!”


    “大人,我的資料齊全一些,他們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大人,我可以幫你弄到清軍駐防八旗的資料.......”


    一眾人等爭先恐後地要求提供情報,羅廣文的臉上笑得如同一朵花兒一般,他輕聲道:“不急不急,你們一個個來,一個個來!”


    看到這一幕時,徐浩然頓時長長鬆了一口氣,幸好他提前開口,要不然以他掌握的這點東西,隻怕其他人要不了多久都會吐露出來,到時候他所提供的就全都是無用信息了。


    不過,徐浩然知道光是這樣還不夠,既然已經叛了大清朝,那就幹脆徹底跟複漢軍站在一起,他高聲道:“大人,在下願意遣子加入複漢軍中效力,還請大人成全。”


    這是什麽行為?這就是赤裸裸地交人質啊!


    羅廣文頓時極為欣賞地看了徐浩然一眼,道:“既然徐老爺有心,我也不好阻攔,幹脆也別讓他去軍中了,直接加入我們內務司吧,以後多少也有個照應。”


    當他說著這番話的時候,眼睛卻不懷好意地看向了其他人,言外之意也很明顯,徐家的公子可不是局外人,對諸位也算是頗為了解,將來用他來對付你們,可好?


    天底下沒有誰比誰真正蠢,眾人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關節,一時間不少人出聲表示願意讓子嗣隨軍,而羅廣文也沒有將他們全部收入麾下,暫時也隻選定了徐家,也是希望將徐家徹底推到其他家的對立麵上來。


    在經過此一役後,廣州城內的釘子也算是拔了個幹幹淨淨,原本的隱患也被打掃一空,從而確定了複漢軍後方的穩定。


    .......


    趙源穿著一件鬥篷,策馬立於西江東岸,他身邊簇擁著一眾複漢軍高層軍官,眾人手中拿著千裏鏡,正在觀察著對麵清軍的動向。


    “初步觀察,對麵清軍人數至少在四萬以上,大概在四萬到六七萬之間,另外還有四千左右的馬隊,炮兵目前看不出具體數量,但是至少也是在百門左右。”


    擔任第一師參謀長的方孟昭匯總了參謀司的意見後,得出了這一結論,他帶著些許擔憂道:“關鍵清軍似乎沒有主動發起進攻的意思,奕山恐怕是想跟咱們在這裏長期作戰。”


    一旁的趙簡表示同意,主動開口道:“大都督,咱們眼下手上沒有騎兵,如果在開闊地帶跟滿蒙騎兵交戰隻怕不利,況且清軍此時擺出了防守態勢,將自己擺成了一隻烏龜殼,還真有些無從下手。”


    趙源點了點頭,他從千裏鏡中已經可以看到清軍大營已經初步規模,且防禦手段多種,秩序井然——他固然聽說過奕山‘草包’的大名,但是卻不會真以為奕山是個草包,對方能忍住優勢兵力不主動發起進攻,即可見並沒有那麽簡單。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擊破對方的防禦,隻能利用大炮。尤其是目前複漢軍擁有上百門十二磅榴彈炮和六磅加農炮,真要打起來,威力也是相當不俗。


    兵法雲:以正合,以奇勝。


    對於複漢軍而言,過去的很多勝利固然是以少勝多,可是也基於清軍對複漢軍不了解的基礎上所取得,像先前的那些勝利並不能一直持續下去,清軍在接連吃了兩次大虧後,再怎麽麻木也會被打醒,而眼下清軍不再冒進,複漢軍也就隻能考慮打一場結結實實的硬仗。


    就在複漢軍還在思考如何打破這個烏龜殼子的時候,洪仁玕卻悄悄趕到了廣州,還給趙源帶來了一條足以振奮人心的好消息,那就是洪秀全終於反了!


    原來,洪秀全還不想這麽早造反,還想觀望一番複漢軍的戰績情況,卻沒想到在這個關鍵的時候,還在紫荊山傳教活動的馮雲山竟然被蒙衝當地的團練給抓住了,還打算押解到官府去問罪。


    然而在押解的途中,拜上帝會核心會眾曾亞孫、盧六帶領拜上帝會兄弟將馮雲山解救了下來,這麽一來雙方也算是徹底撕破臉,桂平縣令以馮雲山、盧六聚眾千人意圖謀反的罪名對其進行通緝。


    在大清律裏麵,這屬於要誅滅九族的謀逆大罪,馮雲山、洪秀全以及其他的拜上帝會骨幹們自然也都在名單之上,於是洪秀全忍無可忍之下,在金田村宣誓起義。


    宣布起義後,洪秀全迅速在武宣東鄉稱天王,授馮雲山為前導副軍師,洪仁玕為後護副軍師,楊秀清為中軍主將,蕭朝貴為前軍主將,韋昌輝為右軍主將,石達開為左軍主將,建立了太平天國。


    除此之外,洪秀全自稱天父第二子,馮雲山稱天父第三子,洪仁玕為天父第四子,楊秀清稱天父第五子,韋昌輝稱天父第六子,洪宣嬌稱天父第七女,洪宣嬌丈夫蕭朝貴稱為"帝婿",石達開稱天父第八子,算是初步擬定了建製,並迅速發動了數千人圍攻永安州。


    當然,在洪秀全圍攻永安州之際,他也沒有忘記廣東的趙源,立刻派了洪仁玕前來聯絡,一方麵是希望能再要些援助,另一方麵也是希望能夠跟趙源達成會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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