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城外校場,整整一萬七千名複漢軍士卒站得極為筆直,他們身上穿著整齊的灰色製服軍裝,頭上帶著軍帽,肩上扛著清一色的長洲造燧發槍,槍管上用卡榫固定著一柄雪亮的刺刀,遠處看去,刺刀如林,充斥著一種肅殺之氣。


    與此同時,超過百門長洲造火炮整整齊齊地擺在了陣前,鋼製的炮管帶著漂亮的曲線,在陽光下閃爍著謠言的光芒。


    而在校場之外,無數廣東百姓正簇擁在此地觀看,他們已經在事先得到許可,此次出征當堂堂正正,不許將百姓攔在外麵,要讓他們親眼看到複漢軍的努力和犧牲。


    對於廣東百姓們而言,他們對於複漢軍的態度是極為複雜的——從最開始的時候,他們更多是畏懼,擔心複漢軍帶來兵禍殃及百姓,但是後來複漢軍用種種行動告訴了百姓,複漢軍是一支愛護百姓的人民子弟兵,再加上廣東本身反清思潮濃厚,時至今日,大部分廣東百姓都對複漢軍表達了支持。


    如今,看到校場內精銳的複漢軍士卒們,百姓們也下意識在場外竊竊私語,他們過去可是看過清軍綠營和八旗的樣子,幾乎沒有一處可以跟複漢軍相提並論,甚至還有一些見識多的人認為,這一次漢人真要出天子了!


    就在略微喧囂的氛圍內,趙源穿著一身整齊筆挺的軍裝出現在城門前,他的腰上挎著佩劍,身旁則是趙誌、左宗棠、趙簡、方孟昭等一眾複漢軍高層,人人衣著筆挺,透著莊嚴肅穆的感覺。


    在眾人的陪同下,趙源親自登上了廣東的城門樓上,此時上麵已經放好了數隻銅喇叭,可以保證趙源的聲音能夠被校場內外所有人聽見。


    就在今日,趙源決定於戰前正式向天下人發表北伐宣言。


    當趙源站在城頭上,環視著下麵的一眾複漢軍士卒時,所有人的目光也投在了他的身上,人人神情肅穆,鬥誌昂揚。


    對於這些複漢軍兵卒而言,他們既忠於大義,同樣也忠於趙源個人。


    如今在複漢軍當兵,已經成為了一件極為有前途的事情,先不說豐厚至極的餉銀,光是分田這一手,就足夠讓無數窮苦的粵省漢子為其賣命,更何況驅逐韃虜,恢複中華,同樣也是下麵這些人發自內心的追求。


    “諸位同誌們、同胞們,今日華夏民族迎來了最危急的時候,我們每一個華夏兒郎都應該站起來,為華夏民族的未來而奮鬥犧牲!”


    “自甲申之變以來,明祚傾移,華夏陸沉,滿洲以北夷入主中國,荼毒百姓,禍亂中原,嘉定三屠,揚州時日,釀成億萬血禍。自此二百年以來,百萬八旗韃虜淩駕於億萬漢人作威作福,人心離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國之民,死者肝腦塗地,生者骨肉不相保,雖因人事所致,實乃天厭其德而棄之之時也。”


    “天運循環,中原氣盛。複漢軍興,倡議天下,驅除韃虜,恢複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此乃國民之革命,民族之振興,以擁護華夏及民眾之利益,推倒滿州征服階級為先,締造獨立自由之民族。”


    當趙源在上麵宣告誓言之際,無數人在下麵聽得熱淚盈眶,甚至有許多士子跪在地上,口中頌聖。


    天下漢人百姓等待這一段足以振聾發聵的聲音,等待了兩百年之久。


    在這兩百年的時間裏,漢人從來沒有停止過反抗韃虜暴政,盡管這些行為都失敗了,可是他們的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因為這是在告訴所有的漢人,漢人絕不會屈膝投降!堅持到底,就一定能夠迎來勝利。


    “王師迴來了!王師終於迴來了啊!”


    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者嚎啕大哭,他正是當年揚州十日後幸存者的後裔,那段天地為之震動的血淚曆史,百姓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旁邊的一眾百姓們也在紛紛流淚,他們早已麻木的內心,終於等到了希望。


    百姓如此,複漢軍的將士們更是人人眼圈通紅,他們早已經集中學習過滿清暴政所帶來的殘酷曆史,也知曉其中一段段鮮為人知的血淚,而對於這些漢人們而言,無時無刻不想打入京城,活捉韃酋道光。


    趙源靜靜地望著所有人,他深刻地理解眾人內心的憤怒和屈辱,血海深仇,自然以屍山血海來還!


    等待眾人好不容易平息下來後,趙源才環視了眾人一眼,聲音中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自即日起,我等立誓伐清,驅除韃虜,恢複中華。”


    “此革命者,天下人人有責。吾等知曉此戰端一起,則必以驅逐韃虜,犁庭掃穴為目的,唯有犧牲到底之決心,絕無絲毫僥幸之理。屆時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為民族之奮起之責任,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作戰到底,至死方休。”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係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隨著趙源演講結束後,台下的一萬七千名複漢軍兒郎們齊齊高聲唱著複漢軍軍歌,這也是趙源改編後世的《知識青年從軍歌》,因為其情感澎湃,朗朗上口,早已經在複漢軍內傳唱開來,成為了人人都會的一首歌。


    在壯懷激烈的各省中,各旅各團各營複漢軍士卒扛著燧發槍,排成了三列縱隊,跟隨著軍官的口令,邁著整齊地步伐,向佛山鎮的方向浩浩蕩蕩前進。


    趙源身形筆直地站在城門上,他一隻手舉起行軍禮,目送一營營的複漢軍士卒離去。


    而在歡送的人群中,潘正煒老爺子身體雖然越來越不好,但是他卻堅持不要女兒潘清涵的攙扶,一直長久地站立著,嘴裏更是輕聲唱著複漢軍軍歌。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


    “一唿同誌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


    一旁的潘師徵卻笑道:“爹,我看您這樣子,都恨不得自己上戰場殺敵了!”


    潘正煒冷哼了一聲,道:“老夫要是再年輕二十歲,這裏麵就肯定有我了!倒是你小子,要是將來不能從軍校畢業,看老夫怎麽收拾你!”


    作為趙家姻親以及最鼎立的支持者,潘家在目前複漢軍內的地位也相當高,潘家四個小舅子裏,也隻有年紀最小的潘師徵沒有差事,其他三個人都已經承擔了重任,而潘師徵卻對複漢軍產生了濃鬱的興趣,還主動請求趙源,批準他進入黃埔軍校第三期進行學習。


    當然,對於這麽重要的事情,趙源並沒有私自做主,便直接找到了老丈人潘正煒,而潘正煒卻沒有絲毫介意,反而大力支持潘師徵加入複漢軍中,唯一的要求隻有一個,那就是讓潘師徵跟別人一樣從底層做起,絕不能打著潘家和趙源的名頭在複漢軍內胡作非為。


    對於這一點,趙源自然滿口答應下來,實際上但凡進入了黃埔軍校學習的所有軍官,隻要沒在戰場上死掉,基本上都會進入升遷的快車道——原因也很簡單,複漢軍的擴張速度太快,而眼下合格的軍官太少,升起來的速度自然就跟坐了火箭一樣。


    隻要潘師徵在黃埔軍校好好表現,將來至少能直接成為連長級別軍官,然後稍微磨練一番,就能升到營級,而再往後立下了戰功,也能迅速打破年齡限製成為複漢軍高級軍官——這也是目前複漢軍文官完全不同的點,他們想要往上升,要麽隻能選擇穿軍裝進入軍隊,要麽就隻能老老實實在基層熬資曆。


    ......


    當然,對於複漢軍這等雄壯軍威,也不是人人都樂於見到,至少還有許多留在廣州的清廷遺老遺少們,他們麵服心不服,又不敢公開反對,隻好在心中悄悄地咒罵著。


    當初趙源安排這些人北上,有些人舍不得家裏的財產,還有些人則是心懷鬼胎,還想串聯本土勢力反對複漢軍,於是就開始互相勾結,意圖作亂。


    對於這些人的打算,內務調查司司長羅廣平自然心知肚明,他一開始並沒有急於將這些抓起來,而是放長線釣大魚,等到那些藏在水底的目標主動暴露出來,最後決定在複漢軍出征之日展開行動,將這些人反對分子全部抓起來。


    為了便於行動,內務調查司被允許擁有一支獨立的武裝力量,被稱為內務行動營,規模隻有三百人,分成了三個行動大隊,每支行動大隊為一百人,下麵則又分成五支行動小隊,每支行動小隊為二十人,為一個基礎行動單元。


    當外麵複漢軍正在出發之際,廣州城內的內務行動營也集中在了一起,人人穿著黑色的軍裝,胳膊上則帶著紅色的臂章,其中大部分人裝備燧發槍,還有一些人裝備手銃和手弩,都屬於複漢軍中選拔出來的精銳。


    羅廣平同樣穿著一身黑色的軍裝,與眾人不同的是,他手臂上沒有紅色臂章,站在了內務營院子屋簷的陰影下,整個人仿佛融入了黑暗之中。


    “各隊領取各隊目標,不得跑放一人,必要時可用口哨聲傳遞信息!”


    “再說一遍,所有的反對者皆是大都督的敵人,也是我們偉大事業的障礙。他們不分老弱婦孺,而我們也絕不能有絲毫的憐憫之心,否則就是一種背叛的行為。”


    羅廣平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卻能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一旁的內務司軍官們也在分發名單,裏麵的名錄極為詳細,甚至具體到了每一個出生的嬰兒。


    “我的話就到這裏,諸位,祝你們行動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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