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慶。


    肇慶城外校場,黑壓壓一大片綠營兵正在列隊操練,他們大多來自於廣東各府的綠營,人員層次不齊,雖然談不上都是老弱病殘,但大部分人都是神情萎靡,不少人的臉上甚至帶著煙象。


    所謂的煙象,其實就是指常年吸食鴉片,鴉片膏本身帶有一定的油性,且產生的煙霧容易將臉熏黃,一般洗臉不容易洗幹淨,天長日久之後,臉上就會留下一種常見的痕跡。


    在過去的綠營當中,雙槍兵並不少見,一手拿火槍,一手拿煙槍,打仗之前都要美美地抽上幾口才行。


    文慶和曾國藩二人站在校場前,望著這些萎靡不振的綠營兵丁,臉色多少有些沉重。


    一旁的廣州將軍穆特恩、廣東巡撫徐廣縉、廣東陸路提督祥麟站在一旁,臉色也都不好看——自從皇帝的聖旨下來以後,眾人便知道這件事還沒完,皇帝雖然嚴懲了兩廣總督耆英,但不代表剩下幾個人沒有過錯。


    尤其是廣州將軍穆特恩,他在京城裏的關係還沒耆英那麽硬,這一次皇帝懲處耆英,可是下次或許就輪到他了。


    “孔修兄,最近綠營已經五日一練了,也算是振作了些。等裁汰了其中老弱後,再補齊青壯,平滅亂黨當不是問題。”


    文慶輕微地搖了搖頭,他這一次南下其實絕不僅僅隻是平定亂匪,同時也肩負著整頓廣州軍備的重任,如今親眼所見綠營的情況,自然沒有穆特恩那麽大的信心。


    他也沒有說話,徑自走上前去,伸手拿起一杆綠營兵的鳥銃,仔細看了一眼,頓時便搖了搖頭,緊接著又看了幾人的鳥銃,幾乎都是破破爛爛的樣子。


    “聽說叛賊的火器比起英夷來,都不遑多讓?”


    “沒錯,叛賊趙源與英夷來往密切,想必得了英夷的幫助,他們裝備地全是快銃,打起來又準又毒,咱們的人根本不是對手.....更關鍵的是,他們的炮很厲害,比咱們的大將軍打得遠,打得準,威力還更大。”


    徐廣縉上前解釋了一番,他歎口氣道:“若非如此,綠營就算再怎麽無能,咱們也不至於被區區幾千人給趕出了廣州城。”


    聽到這番話,眾人紛紛沉默了下去,西洋利器的威力他們已經見識過一次了。


    “咱們也得有西洋的火器——”


    說話的正是曾國藩,他對著幾位大人拱手道:“西洋並非隻有英國一國,咱們也可以找荷蘭人去買西式槍炮,還可以去請來西人工匠,咱們自己製造槍炮,這樣就不怕這幫逆賊了。”


    穆特恩皺起了眉頭,沉聲道:“若是以洋槍洋炮武裝綠營,隻怕多有不妥。”


    不說其他的,光是皇帝那一關就過不去。


    文慶一下子也反應了過來,他再怎麽信任漢人,也不會讚同給綠營換上洋槍洋炮,再說他也知道綠營的問題不僅僅在於武器,就算給他們換上洋槍洋炮,恐怕也難打得過亂賊,到時候一旦綠營裏有人起了二心,那就是滔天的大禍了。


    “不如以洋槍洋炮武裝八旗,在肇慶用西法訓練一支八旗新軍。”


    眾人聽到這番話,頓時紛紛點頭,倘若請來西人教官,再以洋槍洋炮來武裝八旗,倒也不算錯。


    穆特恩想了想,微微皺著眉頭道:“咱們從廣州撤離的時候,倒也將全城的旗人都帶了出來,丁壯大概有五千多人,還有有一千六百人是駐防八旗,若是再擴充,頂多也就到四千人。”


    這個比例已經是非常嚇人,可以說除了一些老弱病殘,基本上全部薅進來了。


    文慶嘬了嘬牙花子,有些為難道:“要是都換上洋槍洋炮,怕是得要不少銀子。”


    穆特恩瞥了文慶一眼。


    何止洋槍洋炮的銀子?八旗可不比一錢漢,四千八旗兵丁每年光是俸銀、祿米這些都要好幾十萬兩白銀,再加上采購洋槍洋炮,花的銀子可就海了去了。


    當然,穆特恩也知道,在這件事上他們二人沒有決定的權力,迴頭還得給道光老爺子上奏折,得皇上批注了才能擴充八旗駐防兵。


    眼看著場麵重新陷入了沉寂,曾國藩心中也不由得歎了一口氣,他知道這件事怕是還沒開始做就已經黃了。


    就算到時候買來洋槍洋炮武裝八旗,那這些八旗新軍能先動嗎?能撐著那麽大的傷亡跟複漢軍死磕嗎?


    想必是不能的。


    穆特恩看了一眼眾人,沉聲道:“待大軍主力集結完後,可三路出擊,一舉擊潰敵寇,至於洋槍洋炮一事,還是待戰後再議吧。”


    “如此也好。”


    文慶沒有反對。


    事有輕重緩急,以目前形式來看,以八萬綠營分三路合擊亂賊,即便敵軍精銳,可是己方人數優勢擺在這裏,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們。


    唯獨曾國藩對眼下情況有些失望,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左右這場仗還有得打,那就慢慢來吧。


    ......


    在複漢軍第二旅拿下了增城以後,趙源並沒有急於命令他們朝著惠州方向發起進攻,而是沿著東莞、新安一線向南進行掃蕩,其目的自然是將沿線各縣徹底串聯起來,從而確保廣州與虎門之間的聯係不被切斷。


    待到一切行動結束後,趙源便親自趕往了虎門鎮,一方麵給老爺子請安,另一方麵也是為了將虎門鎮官兵重新進行整編,融入到現有的複漢軍體係中去。


    說起來,自從起義後,複漢軍與虎門鎮之間的聯係並不緊密,純粹是靠著趙誠和趙源父子之間的個人關係維係,但是從實質上來說,兩支軍隊之間的差距堪稱天差地別,一支是經過趙源精心調教後的近代軍隊,一支還是停留在原來清軍水準的封建軍隊。


    從兵員素質、思想建設再到軍械裝備,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體係。


    趙源僅僅隻帶了侍從室和一眾參謀們,在一個騎兵連的護送下抵達虎門鎮時,天色已經有些晚了。


    當趙源再次看到趙誠的時候,卻發現老爹精神奕奕,臉上似乎並沒有多少對未來的擔憂,多少有些出乎了意料。


    “孩兒見過父親。”


    趙源跪倒在地,身後一眾人也紛紛下馬跪倒。


    趙誠上前扶起趙源,臉上湧現出一絲關切,道:“源兒,你在廣州辛苦了。”


    盡管趙誠一直待在虎門,但是趙源都會定期將廣州發生的所有事情,包括自己的決策告知趙誠,使得趙誠也對廣州的情況頗為了解。


    “孩兒不辛苦,卻是孩兒不孝,一直將爹留在這裏。”


    “你我父子一體,何必說這些?”


    趙誠拉著趙源的胳膊,快步走進了虎門鎮總兵衙門,而他們的身後則跟上了一片將領,既有從廣州過來的人,也有虎門鎮原本的將領,眾人臉上都是一片喜氣洋洋。


    酒宴上,眾將領紛紛互相認識,也讓趙源對目前虎門鎮的情況有了一定的了解。


    當初趙誠起義之時,雖然全麵控製了虎門鎮,但是後麵同水師進行了一番交鋒,也死傷了一些人,目前虎門鎮下轄鎮標三營,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三千人,其次便是原先的半個廣州水師,大概有七八百名水勇。


    虎門鎮副將林榮、鎮標中軍參將趙常、左營參將趙西勇、右營參將餘武章、水師副將韓守武、水師參將白正山紛紛上前來敬酒,也讓趙源對這幾個人與資料中的形象正式掛上了鉤。


    其中,林榮和餘武章都是趙誠昔日的心腹,地位還要高過方孟昭,其次水師副將韓守武過去是趙誠的結拜兄弟,也是這一次起義中最關鍵的因素,水師參將白正山則是韓守武的心腹,而鎮標中軍參將趙常、左營參將趙西勇則是趙家的旁支兄弟,能力十分出色,也頗得趙誠的重視。


    酒宴過後,仆役撤去了多餘的桌椅,端來了茶水。


    趙源將目前的情況簡單介紹了一番,輕聲感歎道:“此次清軍出動三路大軍圍剿,對我們而言的確是一次非常嚴峻的挑戰,但是對於這一場戰事,我卻充滿了信心,隻因為我們已經在戰場上證明過,也取得過一次又一次的勝利。”


    趙誠點了點頭,臉上也露出了滿意的神色,接過話茬道:“正因為如此,所以咱們也要積極進行整編,成為複漢軍的一員,接受正規的軍事訓練,所有的將官也要上一次短期的軍官培訓班,到時候脫胎換骨下來,咱們的實力將會得到更大的提升。”


    “當然,諸位也請放心,你們隻是暫時離開軍隊,但是隻要你們通過黃埔的軍校教育,將來隻會有更大的施展空間。”


    趙源簡單解釋了一番,道:“接下來,我親自宣讀整編事項。”


    “全體起立!”


    一眾將領站起來,麵對著趙源。


    趙源環視了眾人一周,沉聲道:“原虎門鎮鎮標三營將集中改編為複漢軍第二師第三旅,待新兵抵達虎門後進行集中短暫訓練,為期兩個月,原虎門鎮鎮標營一級及以上所有軍官集中參與黃埔軍校軍官訓練班,為期半年。”


    “原虎門鎮副將林榮現任命為第二師副師長兼任第三旅旅長,原鎮標中軍參將趙常現任命為第三旅參謀長,原左營參將趙西勇現任命為第三旅第一團團長,原右營參將餘武章現任命為第三旅第二團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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