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源反了?”


    廣州將軍府,時間已經到了下午,穆特恩剛剛接到了親信來報,黃清和彭春前往匯豐行遭遇伏擊,死傷大半,再加上城門處的槍聲已經響成一片,頓時讓他楞了好一會。


    一介商賈,竟然膽敢造反作亂!


    穆特恩最初的想法就是此賊膽大包天,緊接著便是濃濃的憤怒,廣州城內重兵駐守,竟然讓一個小賊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兩廣總督的人呢?巡撫的人呢?還有提督的兵馬呢?


    盡管穆特恩沒有將趙源掀起的這一場叛亂放在眼裏,但是他也明白,這件事絕不能持續發酵下去,否則耆英要打板子,他這個廣州將軍怕是也落不得好,於是他立刻派人去將兩廣總督耆英、廣州巡撫徐廣縉以及廣東提督祥林等人都請到了廣州將軍府邸來。


    這三人也已經意識到城內發生巨變,隻是他們還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狀況,也不敢有絲毫耽擱,立馬趕到了廣州將軍府邸。


    等眾人齊聚之後,穆特恩也不敢耽擱,將彭春的情況進行了說明,著重強調了趙源以及匯豐行造反一事,至於其他的情況現在還不得而知。


    得知趙源造反,眾人麵麵相覷,尤其是耆英和徐廣縉,他們也都沒料到,趙源竟然會趁著這個時機造反!


    尤其是耆英,他與旁人不同,跟匯豐行和趙源關係相當密切,甚至連心腹張禧偕都可能被趙源給抓住。一想到跟趙源的秘密交易,耆英都有些頭腦發昏,恨不得離開將所有知情者都給殺掉。


    但是他也明白,這件事肯定掩蓋不下去,或許平定亂黨多多少少還能加點分,讓他得以安度晚年......


    想到這裏,耆英立刻沉聲道:“本督這就遣人去擊潰亂黨,活捉趙源!”


    穆特恩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耆英,緩緩道:“此事事關重大,必須要立刻彈壓叛亂,絕不能有半分遷延,否則一旦事情鬧大,到時候情況怕是就不妙,以本將軍之見,還是匯同各鎮標一同鎮壓,務必不留後患。”


    耆英瞥了穆特恩一眼,臉上的表情頓時有些難看。


    眾人也聽出了穆特恩的言外之意,這件事之所以搞成今天這個樣子,彭春固然是首當其衝,可是耆英也好,徐廣縉也罷,在這裏麵也不幹淨,都各自存著各自的私心,就連他穆特恩最後也因為私心插手當中,導致局麵徹底失控。


    倘若事情鬧大,到時候朝廷肯定會追責,那麽他們三人肯定會逃不過去。


    所以穆特恩必須將這件事情控製在幾人之間,也就說要共同出兵,絕不能任由總督一人將事情全辦了,到時候誰知道耆英會在這裏麵做什麽手腳?


    徐廣縉自然是一萬個滿意,他手下的撫標隻有三個營頭,且常年未曾經曆過戰事,打起仗來水平自然也是一瀉千裏,還真不一定能穩穩拿下趙源。


    就在幾位大人商議之際,幾個聽差急急忙忙闖入進來,頓時讓穆特恩十分不滿,冷哼道:“發生什麽事了這麽著急?”


    “迴稟主子,寇軍進了廣州城,現在總督衙門和巡撫衙門那邊似乎走了水,燃起了漫天大火,燒紅了半邊天......”


    一聽到這番話,耆英和徐廣縉頓時都坐不住,由於總督衙門和巡撫衙門都位於漢城,不在滿城範圍內,相對而言防衛力量就沒那麽強,倘若真讓幾個逆賊進了那片,隻怕還真的很危險.......


    耆英環視了眾人一眼,隨即拿起了桌上的涼帽扣在頭上,頭也不迴地離去了。


    論品級,他的確不如廣州將軍,但是也差不了多少,再加上穆特恩先前的表現也讓他十分不滿,也就借著這個機會直接離開了。


    徐廣縉輕輕歎了一口氣,他朝著穆特恩行完禮節後,也急急忙忙向巡撫衙門趕去。


    等到眾人離去後,


    提督祥林也不願意再繼續多留,拱手道:“穆將軍,下官這就去召集兵馬。”


    說起來,趙源打了一個突襲,也讓這些人根本還沒來得及掌握手下的兵馬,其次這些人馬目前也都處於缺編狀態,並不是隨時都能拉出來打仗的.......


    .......


    與此同時,趙源在得知總督衙門和巡撫衙門方向燃起了大火後,他頓時就知道是天地會已經在廣州城內動手,按照事前約定,一旦趙源成功拿下了廣州,屆時廣東各府的天地會力量也會紛紛掀起反旗,到時候就真的算四麵開花了!


    趙源立刻下令讓督標五營內的會黨分子就地反正,他們也是過去天地會向廣東綠營滲透的結果。


    這一幕放在其他地方或許顯得很神奇,但是放在兩廣這種被天地會滲透得千瘡百孔的地方,卻顯得相當正常——清軍中的會黨成員並不算少,大概有三百餘人,但是其中也不乏占據高位者,讓這些人去裝備火器,再反過來看管被鎖在大營裏的清軍。


    下午。南門方向的攻勢一下子變得激烈了起來,其中大炮的轟鳴聲不絕於耳,很顯然是複漢軍的援軍已經抵達,而與此同時廣州提標的援軍兩個營同時也抵達了南門,以及還有一溜小炮。


    雙方的炮戰在此刻顯得尤為激烈和殘酷,畢竟南門並不是一片寬闊的地盤,反而在塞下了這麽多的軍隊後顯得多少有些擁擠,雙方的火炮在此刻發揮出來的效果遠遠超過往常——不過相對於複漢軍的鋼製長洲炮和剛剛研製出來的榴霰彈,清軍的十幾門小炮顯得多少有些乏力。


    一顆顆榴霰彈經過複漢軍炮聲的發射,被精準地送進了對麵的清軍臨時陣地上,一下子就能將周圍炸個稀巴爛,濺射出來的彈片和碎鐵變成了最為恐怖的殺人武器,幾乎一顆榴霰彈下來就能帶走一大片,壓得城守協副將王煥生直罵娘,天底下哪有這種火力比官兵還強的亂匪?


    從遠處看去,隻見轟鳴聲伴隨著成串的爆響聲猛然炸開,白色煙霧頓時籠罩住了整個南門處,清軍士兵在猛烈的爆炸中被撕碎,如同一朵朵殷紅的花朵瞬間展開,緊接著又瞬間隕落,活在了泥土與碎磚塊中......


    王煥生晃了晃腦袋,將濺射在身上的塵土一起撣下,便呆呆地看著麵前的這一如同地獄般的場景,直到又一聲劇烈的轟鳴聲在耳邊傳來,才讓他緩過了神來,臉上的表情顯得極為怪異——就在剛才,他麾下最能打的那個營頭已經徹底潰散了。


    在複漢軍炮兵還沒有上來之前,清軍好歹還能勉強跟複漢軍對對排槍,可是等到複漢軍的火炮上來後,雙方的傷亡差距也在瞬間拉大,若不是還有提標的兩個營支援,隻怕廣州城守協早就成了潰兵。


    就在這時,廣東陸路提督祥林也趕到了南門,他剛剛要開口說話之際,就被一名親衛直接用身體壓在了沙袋下麵,隻聽見附近傳來了一聲巨大的轟鳴,一顆顆碎片已經將那親衛的身上打成了篩子,當場氣絕身亡......


    祥林望著南門方向的複漢軍,頓時有些目瞪口呆,他急忙推開身上的屍體,拉著一旁的王煥生高聲吼道:“他們的炮打了多久?”


    “快半個時辰了.......我的人......我的人已經頂不住了!”


    王煥生哭喪著臉,他的額頭處已經染成了一片紅,顯然剛剛有一顆彈片從頭上劃過,若不是王煥生運氣好,他已經成為了這場戰爭中第一個犧牲的清軍高級將領......


    “嘶......”


    祥林看著周圍倒下層層疊疊的屍體,頓時就意識到大事不妙——此時聚集在南門的清軍大概有五個營頭,也就說在五千人左右,而對麵的叛軍明顯不過千人,正常情況下清軍就算再怎麽拉胯也能維持一個均勢,可是現在的問題卻是五千清軍擋不住一千叛軍,甚至連一個時辰都沒擋住。


    難道說對麵的不是叛軍,而是化妝後的英夷?


    要是這麽說就對上了。


    當叛軍等於英夷這個結論達成後,祥林隻覺得手腳癱軟,倘若叛軍不止一千人,那麽到時候清軍該怎麽辦?


    要知道,廣州在鴉片戰爭中已經被英夷攻陷過一次,若是再被攻陷一次,到時候他祥林絕不會死得很輕鬆。


    炮聲仍然在轟鳴不斷,祥林隻能將自己的差弁都打發了出去,讓他們趕緊去找穆特恩、耆英以及徐廣縉求援......


    與此同時,廣州北門方向擁擠著大量的百姓,他們也已經得知廣州城打起仗來,這一幕無疑勾起了他們曾經慘烈的會議,於是下意識紛紛往城外跑去,而南邊城門正在猛烈交火,於是眾人紛紛擠在北門處。


    原本守在北門的是廣州城守協的人,但是他們已經在戰事打響後被調往了南門,於是此地便由提督的一個營守在這裏——在祥麟看來,倘若戰事有任何變故,他們也可以從北門方向逃出廣州。


    無數百姓們堵在了北門,他們心中又急又燥,其中不少人都是剛剛從鄉下來省城找活路的漢子,就在過去幾年時間裏,由於鴉片戰爭的緣故,使得這些廣東農民身上承擔了比過去還要沉重許多的膽子,很多人在鄉下活不下去,便隻能到城裏找條活路。


    然而這些樸實的農民卻沒有想到,活路沒有找到,卻在戰爭打響時被堵在了廣州,再加上過去眾人內心的不滿,使得這裏也變成了一個即將點燃的火藥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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