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這個時代,婚姻大事隻有一家之主才能做主。


    在趙源婚姻這件事上,他自己說了也不算,還得是老爹趙誠才說了算。


    當然,趙源目前也擁有了足夠的影響力,也能說服趙誠接受跟潘家的聯營,因為這是合則兩利的好事——從趙源決心造反開始,他就注定隻能跟地方實力派去聯營,隻有這樣才能利益最大化。


    而在目前的廣州,拋開官場上的人不說,已經沒有哪家比潘家更加財大勢大了。


    趙誠也是極為果斷的性子,當即就拍了板,請中間人代為上門說親——當然此時由於時機還不太合適,再加上趙源身上事情太多,兩家人也隻是約定了一個良辰吉日訂婚,至於真正的完婚時間還會往後推遲。


    趙源也算是鬆了一口氣,他這一世的生理年齡才不過十七八歲,若是這麽早就步入婚姻殿堂,似乎還太早些。


    處於某種考慮,趙潘兩家都對此次聯姻進行了保密,沒有對外人透露,否則這事肯定會鬧得滿城風雨,而眼下一切都低調進行,也少了許多忌憚。


    當時間來到五月下旬,趙源已經開始吩咐人力公司在廣東諸府打出了下南洋務工的招牌,光明正大地招募各地的青壯前往婆羅洲。


    趙源之所以這麽囂張,也是因為眼下這件事並不招忌諱,官府並不會阻攔。


    原因很簡單,廣東百姓兩千多萬人,可廣東耕地麵積少,早已經是地少人多,人滿為患,其中光是無地人口至少就有幾百萬,如果強行將這些人留在本土,那等於是給自己製造了一個大隱患,到時候一旦爆發下來,倒黴的還是官府。


    除此之外,下南洋這件事從明末就已經開始了,畢竟此階段的南洋與中國地域相近、文化相似、習俗相通,再加上大量的同鄉已經前往打好了基礎,使得這些移民並不會擔憂無法生活,因此在趙源打出了免費坐船的旗號後,一下子就有好幾萬人蜂擁而來。


    等趙源看到廣州街頭的這一幕時,他忽然間就明白為何清末有大量蛇頭將百姓們拐賣到國外去,甚至還誕生了一個賣豬仔的詞匯,並不是百姓們舍得拋開家園遠渡生死不明的海外,實在是因為在家鄉已經活不下去了。


    華人為了一個活下去的機會,拋開了做人的尊嚴,甚至像囚犯一樣被互相串聯綁在一起,像牲口一樣被波光衣服打上印記,再被武裝趕到潮濕陰暗悶熱的底艙——光是死在路上的華人,就不知道有多少,那些隻能裝載三百個人的船艙裏,常常擠滿了上千個華人,堪稱是“海上浮動的地獄”。


    可以說,隻要趙源有這個需求,他完全可以將幾百萬華人慢慢送出海外。


    望著人群湧動的街頭,趙源的情緒忽然間變得有些失落。


    多麽偉大的華夏民族,多麽偉大的一群中國人。


    可這樣偉大的民族卻飽受磨難,被洋人踩在了腳底下,經受了無數的恥辱,最終才重新迴到民族之林。


    趙源在心中暗暗發誓,他絕不會讓這一切重演。


    絕不。


    他沒有繼續看下去,拉下了馬車上的簾子,吩咐道:“走吧。”


    趙富貴恭敬地應了一聲,他揮動著馬鞭,驅趕著馬車緩緩向前走去.......


    ......


    迎來了八月後,夏日的新加坡宛如一座被炙烤著的大熔爐,就連空氣中也散發著熱氣騰騰的味道。


    幾名身著長衫的中年人站在碼頭前,他們眺望著遠方的天際線,直到視線裏出現了幾艘商船,它們的身姿顯得挺拔而優美,卷著雪白的浪花,船上則飄揚著兩麵旗幟,一麵是代表廣東聯合商行的行旗,而另一麵則是大英帝國的旗幟。


    隨著船隻漸漸停靠在碼頭上,幾名中年人便急匆匆地走上前去,其中為首的一個金發碧眼的老外,他穿著一身中式長袍,看上去倒有些不倫不類。


    不多時,一名年輕人在眾人的簇擁下踏上了碼頭,他正是趙源,而今天則是他正式來到新加坡的日子。


    老外正是一早被趙源丟到新加坡的亨得勒,他在這裏已經待了足足三個月時間,此時見到久違的趙源,情緒變得十分激動,直接上前給了趙源一個擁抱。


    “上帝啊,趙你終於來了。”


    趙源微微一笑,他掙脫了亨得勒的懷抱,看了一眼周圍的中年人,笑道:“還是先介紹一下吧。”


    沒等亨得勒主動介紹,一名中年人恭敬地上前來,拱手道:“想必您就是趙先生,在下陳子陽,目前是匯豐行在新加坡的經理,這位是駐蘭芳的代表黃寅,這位是廣東聯合商行駐蘭芳和新加坡的商務代表高樵。”


    “見過趙先生。”


    緊接著,黃寅和高樵連忙上來見禮,他們可不敢怠慢麵前這個年輕人,畢竟隨著趙源名氣變大,誰都知道他可是能攪動香港和廣州格局的大人物。


    趙源點了點頭,道:“這裏太熱了,還是先迴去再說吧。”


    亨得勒連聲道:“趙,咱們趕緊走吧,我實在熱得有些受不了了。”


    趙源微微一笑,也不多說什麽,在亨得勒的陪同下上了馬車。


    在馬車內,亨得勒也向趙源介紹了目前匯豐行在南洋的發展情況,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一片大好。


    原因也很簡單,匯豐行能從競爭激烈的廣州廝殺出來,來到南洋簡直就是降維打擊一般的存在,尤其是在廣東聯合商行進駐新加坡以後,更是凸顯出了這些廣東商會的實力,此外新加坡早年間就已經成為了英國殖民地,隸屬於英屬印度殖民當局管轄,也使得此地政界十分平穩,且前任新加坡總督正是如今的現任香港總督文鹹,也使得趙源的發展十分順利。


    自從文鹹在六月份抵達了香港後,趙源便前去和他會見了一麵,而出乎趙源意料的是,文鹹對他的重視甚至超越了先前的想象,可見在此時的英國政府心中,趙源已經慢慢變成遠東值得重點發展的扶持對象,盡管這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製衡大清。


    有了文鹹更大力度的支持後,趙源也加快了對婆羅洲的滲透力度,提前將人布置到了蘭芳,甚至還通過一些中間人與此時蘭芳的羅家和江家有過一定的接觸,而目前權勢已經旁落的羅家和江家,也很歡迎有外人進入蘭芳,這樣他們至少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正因為如此,匯豐行在蘭芳的發展也可謂是一日千裏,前期的橡膠園計劃和移民計劃都在有條不紊地推進中。


    “趙,羅廣平和江竹清聽說你要來新加坡,他們特意從蘭芳趕過來見你。”


    羅廣平正是當代羅家之主,羅芳伯的後人。而江竹清則是江戊伯的後人。


    趙源擺了擺手,輕聲道:“現在還不急著見他們,得先吊一吊他們的胃口才行......我們這一次一定要拿到蘭芳的大權,絕不能和稀泥一樣,所以咱們跟羅家和江家的利益並不完全一致。”


    亨得勒點了點頭,認可道:“他們現在的處境很不妙,已經在蘭芳中樞越發邊緣化。據說他們還跟英國人接觸過。”


    趙源沉吟了一番,道:“你見過劉乾興和劉阿生沒有?”


    “在一次酒會上見過,不過沒有怎麽接觸。”


    亨得勒歎了一口氣,道:“劉乾興在蘭芳的威望並不高,更像是一個傀儡,如今大權幾乎被劉阿生掌握在手中,而此人是鐵了心要投靠荷蘭人,對我們不感興趣。”


    “那就除掉他。”


    趙源語氣淡淡道:“李添全與郭亞真有聯係到嗎?”


    “有聯係到,他們聽說是何酉言介紹的,對我很信任,並且很想早點見到你。”


    亨得勒道:“根據他們所說,原本華人在西婆羅洲勢力最強的大港公司,已經被荷蘭人、布洛克王朝聯合打壓,地盤已經被奪取了許多,而且如今劉阿生也想帶著蘭芳公司加入進去助紂為虐,他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說完,亨得勒猶豫道:“李添全想找我們購買火器,恐怕有所圖謀。”


    趙源神情極為平靜,道:“他無非就是想政變罷了,隻是如果沒有我們,這一次他是不會成功的......”


    他輕聲笑道:“當然,如今有了我們,情況自然就不一樣了。”


    劉阿生仰仗的是荷蘭人,他仰仗的是英國人,說起來都不算多麽幹淨,但好在趙源相對於劉阿生有更多的選擇,且底牌也更加多,自然不會懼怕對方。


    “先去聯係一下大港公司,就說匯豐行希望跟他們合作,一起對抗荷蘭人,就說我們可以給他們提供足夠的火器,必要時可以提供軍隊。”


    趙源一口氣將底牌丟出來,道:“再讓李添全和郭亞真今晚來匯豐行見我。”


    馬車很快駛去了一條街區,匯豐行在這裏買下了幾幢房屋和院子,一方麵作為總部使用,另一方麵也在這裏囤積了大量的燧發槍和火炮,後續還有源源不斷的火器被運進來,到時候趙源就可以直接將這些火器送進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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