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趙誠的態度緩和了下來,他沒有繼續表示反對,但也沒有直接表示支持,而是用默認的方式表明了態度。


    但同時,趙誠也對趙源提出了一個要求,便是一定要準備好趙家的後路,必須等到拿下蘭芳之後,才能考慮造反一事。


    隻有拿下了蘭芳,才意味著趙家再怎麽也能成為一方霸主,且有英國人的庇護,也無需擔心清廷會進攻蘭芳。


    在趙誠的心中,當不當皇帝並沒有那麽重要,但是家人的安危卻始終是他最為牽掛的事情。


    趙源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議,那就是安頓一部分家人,帶著一些財產前往香港置業,一方麵提前進行一些轉移,防止出現突發情況來不及,另一方麵也是做給英國人看,這樣也能讓英國人對自己更加放心。


    無論趙源自己怎麽想,此時必須要修複跟英國人之間的關係。


    趙誠仔細思考了一番,同意了下來,他微微思索道:“源兒,鴨脷洲的新軍,你能掌握住嗎?”


    趙源沉思道:“孩兒打算親自領軍,再加上趙簡、趙橫和行動隊的那些人,控製住這支軍隊應該沒什麽問題。”


    他打算以趙簡、趙橫、何文慧為核心,再加上黃埔軍校培養出來的軍官為基礎,來逐層控製整支新軍——在造反初期,唯有軍權絕不可旁落,因此必須親自領軍才能讓所有人放心,否則任何其他人領軍都有不小的隱患。


    聽完趙源所說,趙誠也就放心下來,他諄諄教導道:“你若是親自領兵,那就要懂得練兵之術,帶兵之法,明天就迴香港去吧。”


    趙源有些哭笑不得,他解釋道:“孩兒這一次迴來,還得去見一見潘前輩,事關廣東聯合商行,必須借助他們的勢力來完成對蘭芳的開拓——”


    想要拿下蘭芳,光靠武力是不行的,必須要有足夠的資本來穩住人心,趙源的匯豐行固然會去進行投資,但畢竟有些勢單力薄,而廣東聯合商行卻不缺乏資金,反而缺乏合適的機會,將這些廣東商行引向蘭芳,可以加強趙源跟他們的聯係,也能借助廣東聯合商行的財力。


    .......


    潘家花廳內。


    潘清涵望著麵前這個日思夜想的男人,卻氣得扭過了頭,恨不得狠狠咬一口。


    趙源當然知道潘清涵為何而生氣,隻因為這幾個月以來他一直都在忙碌著自己的事情,卻沒有時間去陪伴佳人,縱使潘清涵性情溫潤大方,也受不了這麽長時間的冷落。


    想到這裏,趙源不免有些愧疚,他走上前輕輕抱住了潘清涵,並沒有開口說話。


    而潘清涵卻已經感受到了情郎傳遞的愧疚之意,她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委屈,淚水頓時從眼眶中滾落而出,低聲道:“你還來看我幹什麽......”


    還沒等趙源說上幾句安慰的話,隻聽見一陣腳步聲響起,卻是潘正煒從內堂走了出來,他見到趙源和潘清涵,便輕輕咳嗽了一聲,輕聲道:“清涵,你先迴去,我要跟秀山說些事情。”


    “是,阿爹。”


    潘清涵狠狠瞪了一眼趙源,卻也止住了淚水,她伸手擦了擦眼睛,便朝著後院走去了。


    見到趙源一副尷尬至極的模樣,潘正煒不由得輕輕冷哼了一聲,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沉溺在這些兒女私情當中?!”


    聽見老丈人這番話,趙源不由得一愣,道:“可是......”


    “可是什麽可是?你別以為在香港做的事情能瞞過很多人.......”


    潘正煒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道:“看來你已經下定了決心。”


    趙源聽到了潘正煒的潛台詞,但是他也有些不服氣,他自問在香港的一應事宜都非常隱秘,老爹知道很正常,畢竟趙家的動向瞞不住他,可是怎麽連潘老爺子也知道了?


    潘正煒看出了趙源眼神中的懷疑,輕聲笑道:“老夫在廣州都待了多少年?從香港被英國人占領的那一刻時,就已經在香港埋下了老夫的眼線,你能瞞過其他人,但是絕無可能瞞下老夫。”


    趙源聽到這裏,不由得有些沉默,他現在卻在思考另一個問題,耆英或者徐廣縉這些人,有沒有可能發現?


    見趙源沉默,潘正煒這個老狐狸便又猜到了他的心思,笑道:“現在知道怕了?不過你放心,這事目前除了老夫,廣州應該沒有其他人會知曉。但是你也別大意,這事遲早有一天是瞞不下去的——”


    說到底,將來會有六千人在鴨脷洲上進行訓練,他們的吃喝拉撒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尤其是大量的物資匯聚到鴨脷洲,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惹眼的事情。


    趙源輕聲歎了一口氣,重新恢複了平靜,他沉聲道:“前輩,我已經安排了一些人去香港,到時候可以先將物資運送到香港,再從香港轉移到鴨脷洲,通過偽造賬冊的方式可以遮掩一部分耳目,不過這件事不能完全由匯豐行來做,要不然目標太明顯了。”


    潘正煒點了點頭,匯豐行本身跟趙家的關係太深,很容易將香港的這些事情跟趙家聯係在一起,隱蔽性就會顯得太差。


    “要不然就放在廣州聯合商行來做,有老夫親自盯著,基本上就不會有什麽問題。”


    趙源輕聲笑道:“有前輩出手,那我就放心了。”


    嚴格來說,廣東聯合商行隻是一層殼,但它並不是實際的執行者,而是經過這層殼,將物資采購運輸等拆成幾十個環節,分別交給廣東的幾十家行商來做,這樣一筆龐大的交易就會變成幾十筆瑣碎的小交易,便可以完美地隱藏在水底,不會被人們發現。


    而且,即便是這些參與交易的小行商,也不會知道這些物資到底從哪裏來,也不知道究竟往哪裏去,隻有潘正煒一個人才能把握所有的環節,因此無論從什麽角度而言,都是最好的選擇。


    潘正煒端起茶杯嚐了一口,輕聲道:“物資的問題是解決了,可人手呢?”


    要知道,趙源要招募的可不是尋常的務工者,而是將來要上戰場的戰士,絕不能隨隨便便就將人拉到鴨脷洲上去,這樣不僅會嚴重泄密,而且這些人也很難訓練成真正可靠的戰力。


    趙源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他沉聲道:“晚輩已經在香港組建了一個南洋務工公司,明麵上的業務便是招募廣東的青壯流民,前往南洋討生計——用這個幌子,明麵上便可以大規模挑選人手,但是這些人到了香港以後,會進行第二輪篩選,將一部分合適的人留下來充當新軍的種子。”


    “這個辦法倒也不錯,可是你找來這麽多人弄到香港去,那些沒有入選的人後麵怎麽辦?這些人可不能再送迴去廣州,要不然肯定會令人生疑,而且為了保險起見,還得搭配一些老弱婦孺進去。”


    潘正煒思考得非常全麵,將所有可能產生的隱患都說了出來。


    趙源笑道:“後麵那些人自然不會送迴去,我打算將他們送去蘭芳。”


    “蘭芳?”


    潘正煒眼神頓時一亮,沉聲道:“看來你在香港收獲不小。”


    “英國人想要插手婆羅洲,但是又不像付出太高的代價,他們已經在印度和香港駐紮了軍隊,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去開拓婆羅洲。”


    趙源坐在椅子上,吹了一口茶碗裏的茶葉沫,緩緩道:“我跟英國人提了條件,到時候會拿下蘭芳並且進而拿下整個西婆羅洲,但是在婆羅洲的權益會讓渡一部分給英國人,而他們給我的承諾是幫助我在婆羅洲立國,還會抵住荷蘭人的威脅。”


    趙源放下了茶碗,沉聲道:“當然,這需要一個長遠的規劃,從前期開始我打算從蘭芳入手,在新加坡和蘭芳成立公司,並且會轉移一部分人力去蘭芳,到時候再動用在香港練好的軍隊,拿下蘭芳便不是問題。”


    潘正煒讚賞道:“老夫就知道你小子不會憑白冒險,肯定有後手,卻沒想到是這麽一招——不過倒也不錯,就算事敗了也有個去處,你將這件事告訴我,看來是想拉著廣東的行商一起幹了。”


    “現在還不能拉太多人進來,畢竟蘭芳的盤子有限,咱們廣東行商人太多,小船上放不下這麽多大佛——晚輩是打算拉著潘家和伍家一起,先把蘭芳這塊肉給攥住,將來局勢穩定下來,倘若要開拓西婆羅洲,就可以把廣東的行商都拉進來做。”


    趙源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當然,這事也不能全靠晚輩來做,前期在蘭芳的商業投資主要得潘家和伍家來做,待有了一定的影響力,晚輩就可以拉著香港的軍隊進入婆羅洲,到時候這事也就算成了。”


    潘正煒仔細思考了一番,道:“沒有問題,但是老夫也有個要求。”


    “您說。”


    趙源絲毫不敢怠慢,這老爺子人老奸猾,絕不能輕易小看。


    潘正煒笑道:“在去婆羅洲之前,你跟清涵的婚事先敲定了吧。”


    趙源臉上帶著笑,心中卻是極為清明,他跟潘清涵的確是兩情相悅,但是他們的婚姻從目前來看的確屬於利益交還——潘家願意下注在他的身上,自然要拿到最大的一塊肉,而目前還有什麽是比趙源的正室人選更關鍵的?


    “孩兒拜見伯父。”


    趙源當即跪倒在地,若是剛剛重生而來時,他絕對不會這麽幹脆,可如今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卻已經變得越發現實和世故,即便是自己的婚姻,也隻是放在桌上的籌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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