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冀的南昌王府就是原來楊吳的皇宮,無論是在占地麵積、建築規模、裝修水準還是幾百人的王府工作人員,都是李弘茂在建州的永安王府所不能比的。這才是一個王府該有的樣子。


    相比之下,李弘茂的永安王府真的太low了。


    但是李弘茂的永安王府裏有的一樣東西,李弘冀的南昌王府卻也是沒有的。


    那就是林仁肇這樣的軍事天才一眼看到也十分驚豔的,製作得非常細致和實用的沙盤。李弘冀這裏,更沒有一支專門給他製作沙盤的專業參謀團隊。


    他隻有一張這個時代通用的天下情勢輿圖,還是楊吳皇宮裏留下的舊物,從時間來看,差不多是前唐宣宗時期的了。這還是李弘冀,換成李煜,在他日常起居的宮室裏,是看不到這些東西的。


    此時李弘冀偌大的書房裏,隻有他和他請來的高人陳陶,兩人站在這張可以當做文物的輿圖前麵,時不時地交談著。


    “先生,”李弘冀恭敬地問:“二哥永安王弘茂來信,言年內石晉必有大事發生,甚或偽帝身死國滅,先生以為,弘茂是否言過其實?”


    陳陶的年齡還不出來究竟有多大,但這是一位貨真價實的白胡子老人家,也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不過嘛,他其實也有出仕的心,隻是沒有合適的機會而已。遊曆到揚州,也不是那麽湊巧,而是他本來就想來試試李弘冀這位皇長子這裏有沒有門路可走的。


    結果李弘冀還真就把他視為座上賓,以師禮待之,這讓陳陶很感動,也很受用。他可不是那種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年輕的時候,還是走過很多地方,也見識過天下的亂局,自問對天下大勢還是有幾分了解。


    這時他聽到李弘冀這麽一問,心裏麵倒是一驚,事實上,他這兩年也聽說過不少關於石晉的消息,憑著他的經驗推斷,石晉的氣數已經不行了。但他知道永安王也不過就是個少年,這少年又如何得出這樣的結論的?


    陳陶思忖片刻,道:“大王,不知永安王爺如何得知北朝將亡?”


    李弘冀搖了搖頭,苦笑道:“孤也不知。說實話,孤對於弘茂這個弟弟,實在多有不知。他才思聰穎,常有驚世駭俗之舉,或許也不是他如何得知北朝將亡,而是他盼著北朝快些滅亡。”


    陳陶沉吟道:“老夫遊曆天下,自以為初窺大勢,北地朝野更替頻繁,石晉得國不正,認賊作父,滅國自是旦夕之間。但若說年內……待老夫迴去扶乩,或可得窺天機。”


    李弘冀問道:“且不說天機,先生也以為石晉氣數已盡?”


    陳陶倒是鄭重地點了點頭,道:“數年之內,必亡。”


    李弘冀更加疑惑地問:“若是如此,乃是我大唐北上中原,光複故土的大好機會,可二哥信中又勸我放眼東南,還讓我向陛下請求改鎮潤州,這又是何故?”


    潤州在長江南岸,之前就是他們南唐的開國皇帝李昪起家之地,往南則是常州,常州就是南唐和吳越之間的前沿重鎮了。


    陳陶更為驚訝,他實在覺得,永安王能預判到北方石晉將要滅亡,已經是一個南唐的一個少年皇子智慧的天花板,但是沒想到這個少年親王不但對時局有如此的判斷,更難得的是,對南唐自身的狀況有如此清醒的認識。如果不是李弘茂身邊有什麽高人的話,那眼前的皇長子李弘冀,可就差了皇次子李弘茂一大截了。


    不過這些話他也不能對李弘冀說,隻能說:“大王,永安王如今在建州,或許對南麵的時局更為清楚一些。北朝那是大唐的勁敵,但大唐若要站穩根基,吳越便是一個繞不開的地方。須知,吳越錢氏曆仕中原,不論何人為中原之主,錢氏都以藩屬自居,於我大唐而言,卻始終如芒在背。以老夫看來,大唐若真有收複故地之心,便決不能對錢氏聽之任之。”


    李弘冀也悟出了一些道理,他看著那副已經過時了的天下情勢輿圖,深深地覺得東南麵的吳越,無疑就是中原擺在他們南唐身後的一把刀子,隨時可能在他們的背後捅一刀。


    於是他點了點頭,說:“如若北朝變亂,無暇東顧,確是吞滅錢氏的良機。”


    至於為什麽不是北朝變亂的時候,趁機直接出兵中原?


    陳陶沒說,李弘冀也沒有問。


    因為李弘冀雖然不像李弘茂那樣有著外掛眼光,但他對本朝內部的情況,多少也還是有點數的。倒是他們的老爹李璟後來在知石晉滅亡,契丹主耶律德光邀請他主政中原的時候為南唐的軍力被牽製在福州而跳腳過,那才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了。


    李弘冀看著地圖,道:“二哥如今在福州領兵,若是拿下福州,我鎮潤州,即可對杭州形成南北夾擊之勢。”


    這也是李弘茂在信裏給李弘冀講明了的,李弘茂說福州早晚可下,如果李弘冀申請調往潤州,再整合一下潤州、常州一帶的唐軍,就能給杭州的錢氏帶來巨大壓力,有點北方有變故,他們南北夾擊,錢氏必定首尾不能相顧。


    李弘冀首先考慮的是申請調到潤州坐鎮的可能性,他作為皇長子,本來是理所當然的太子,但是老爹李璟因為擺出了兄終弟及的架勢,為了讓皇弟李景遂安心,從小就把李弘冀安排在了東都揚州留守。


    潤州當然是比揚州還不如的州郡,他如果自請從揚州到潤州,無疑是自降身份,這一點,齊王李景遂恐怕是很樂意看到的,但李弘冀自己可有點不太樂意。


    然而如果真的像李弘茂建議的那樣,兄弟倆南北對杭州的錢氏進行夾擊,進而攻滅吳越的話,立下這種不世之功,就算皇帝老爹無動於衷,滿朝文武都一定會奏請將李弘冀立為太子的。


    而齊王李景遂也不可能看不到這一點,所以自請鎮潤州這件事,李弘冀覺得沒有什麽把握。


    但真正的問題是,李弘冀半是自言自語,半是請教陳陶地問道:“二哥此計,意在何為?”


    是啊,李弘茂的目的又是什麽呢?難道他就是為了支持李弘冀做太子?


    南唐現在的儲君之爭,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可以說自元宗李璟登基以來就是擺在南唐皇室和百官之間的一道坎。


    陳陶老於人情世故,他又如何不知,立皇太弟也好,皇太子也罷,這其實就是朝中宋、孫兩黨誰的勢力,誰的話語權更勝一籌的問題!所以李弘冀這麽一問,他也順水推舟地迴答說:“大王不必多慮,父業子承方是天理,但當今陛下顧慮甚多,大王若能立此奇功,更有助於陛下最後定奪。至於……”


    他頓了頓,又說:“永安王意在何為?老夫倒以為,永安王意在大唐江山。若齊王冊封太弟,則宋黨必將權勢熏天,到時朝綱不振,大唐又如何與北地抗衡?唯有大王為太子,才能重振朝堂,勵精圖治,方可與北朝放手一搏。是故永安王乃是希望大王有所作為,冊封太子。”


    是的,李弘茂在信中也是這麽說的,但李弘冀對李弘茂的話也不太敢相信。雖然皇儲之爭現在就是齊王李景遂和南昌王李弘冀之間的事情,李弘茂這支垃圾股從來就不被人看好,但誰又知道鷸蚌相爭,李弘茂會不會是得利的那個漁翁呢?


    現在陳陶這個高人這麽一說,李弘冀倒是豁然開朗了起來,即使將來他和李弘茂會不會有什麽衝突,那也是將來的事,現在他想當上皇儲,最大的絆腳石就是他們的叔叔,齊王李景遂。


    而李弘茂,現在就是可以幫他壓倒齊王的那個人。


    “先生一言,令孤茅塞頓開。”李弘冀高興地對陳陶說:“本朝黨爭已是愈演愈烈,如此內鬥下去,何談收複中原!二哥說得對,先生也說得對,孤身為皇長子,豈能坐困愁城,無所作為!正所謂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是孤想得太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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