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保大四年,後晉開運三年,夏六月,廿四日。


    建安,夜。


    大雨。


    “馮監軍深夜求見本王,所為何事?”


    李弘茂在王府的大殿裏睡眼惺忪地接見了剛剛到任不久的建州監軍使馮延魯,這又是一個曆史名人啊,不過是臭名昭著的名。他哥哥馮延巳作為南唐宰相就是個笑話,但畢竟是詞壇大佬,對後世影響極大,馮延魯就隻剩嗬嗬了。


    李弘茂其實根本就沒睡,林仁肇、郭廷謂等人還在他的書房裏坐著呢,不過這不得演戲嗎?


    馮延魯三十多歲,在這個時代算中年人了,身材相貌倒是沒的說,妥妥的名仕風采,南來建州之前,他是中書舍人,相當於皇帝的秘書長,官品雖然不算頂級,但是這個職位可以說相當核心了。


    但是他並不滿足,他的異母哥哥馮延巳看他功名心太重,曾說他“寵光至矣,何用行險以圖利祿?”而馮延魯反唇相譏:“兄自能如此,弟不能愔愔循資為宰相也。”你這個當哥哥的已經是宰相了,當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痛,我的人生目標是宰相,而且不想按部就班熬資曆慢慢地熬到宰相。


    所以,一次伐閩,二次伐閩,馮延魯都是查文徽、陳覺的堅定支持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馮延魯的想法也不是沒有到道理的,畢竟年輕人都不願按部就班,誰知道要熬多少年呢?何況這是什麽年頭?這是兵荒馬亂的五代!一個不好你還沒有熬到足夠的資曆,國家就被滅了呢!


    陳覺自請到福州說服李弘義,他們的老師,也是後台老板宋齊丘竟然會看好,馮延魯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是為了搶功,他還是自請到建州來做監軍使,以便及時了解南麵的動態。


    不過這裏麵也有李弘茂的“功勞”。


    兩個月前,正是李弘茂整頓了天威左廂,牢牢掌握了建州方麵的軍權後,宋齊丘這一黨人才覺得事情太出乎他們的預料。


    本來他們讓李弘茂掛名當天威軍左廂的都指揮使,是想給李弘茂下絆子,架空他,讓那些大小軍頭裹挾他,讓他好好聽話的,沒想到李弘茂竟然把王建封搞殘,掌握了天威左廂,加上他自己的黑雲都和比較支持他的節度使王崇文手裏的節度鎮軍,整個建州方麵的軍權基本都在李弘茂手中。


    這下宋黨諸人可就坐不住了,陳覺南下福州之前,馮延魯就先一步就任建州監軍使,就是想把建州方麵的軍權奪迴來,以備不時之需。


    但是哪有那麽容易呢?


    黑雲都雖然人不多,但是早已經是鐵板一塊,唯李弘茂是從;親事府的禦林親衛雖然名義上是皇帝直接指揮的禁衛軍,但是區區幾百人,皇帝才不會為這點人千山萬水的費心思呢,這年代又沒有無線電,馮延魯這些在朝的大佬想以皇帝的名義越級指揮調度,那也沒那個能力啊,何況這支禦林親衛現在也已經完全李弘茂化,除非皇帝本人來,否則別的人也不可能調動了。


    這兩支部隊,就是馮延魯也沒有想過要染指其中,關鍵是天威軍左廂!


    但是天威軍左廂兩個月前遭到李弘茂的清洗,王建封嫡係的一個指揮使被砍,這個指揮的兵卒隨之被忠於李弘茂的兩個指揮吞並。王建封一氣之下,同時也是為了保住家底,以協防信州為由,將他嫡係的剩下三個指揮調到了信州去。


    他這一走,他的嫡係倒是保住了,但是天威軍剩下的部隊,尤其是那些本來還左右為難,或者說望風騎牆的中高級軍官,也就全盤倒向了李弘茂。經過這兩個月來的拆解重編,尤其是李弘茂還抽調了他的一部分少年團充實到旗頭(南唐軍製,五人一伍,五伍一旗)這一級別的下級軍官裏,現在整個天威左軍也已經被他完全控製。


    就連本來是宋黨中人的天威左廂監軍使張萱,馮延魯來到這裏見到他後,也覺得這廝現在的態度曖昧,不是那麽靠得住了。盡管他們掌握的樞密院又緊急從別處調了一員大獎劉茂忠擔任天威左廂都虞侯,但劉茂忠能不能掌控天威左廂,什麽時候才能掌控,也是未知之數。


    馮延魯心在能指揮得動的,也就是節度使王崇文手裏的節度鎮軍了。這支節度鎮軍是由閩國的降卒組成,人數雖然達到了五千,而經過調整的天威左軍隻有三千,黑雲都加親事府親衛才一千二,但即使馮延魯這種不通軍務的文官也能清楚地認識到,這支節度鎮軍和天威左廂、黑雲都的戰力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所以,馮延魯會連夜登門求見李弘茂,也就很好理解了。


    盡管他們根本不是一條船上的人。


    “大王,武威軍節度使李弘義意欲謀反!”馮延魯一臉的嚴肅,而且看起來這個事情讓他十分震驚。


    李弘茂在心裏笑了一下,謀反謀個什麽反啊,那個跳反之王本來就不是南唐的臣子好吧?當然,他也裝出一副很震驚的表情,說:“怎會?陛下待彼恩隆之至,錄入宗譜,封其母、其妻為國夫人,且既為宗室,封王早晚之事,普天之下,還有哪家人臣有此恩遇?”


    從道理上來說,我還得叫他一聲哥哥,咱是一輩的皇族呢。


    馮延魯咬牙切齒地道:“此乃反複無常之卑鄙小人也!臣已知之,彼既向我大唐稱臣,暗中亦向中原偽朝納土,實則又割據之實。陳樞密以樞相之尊,親赴福州勸說此人入朝,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熟料此人非但無動於衷,甚而口出大逆不道之言!陛下已下旨三省、樞密院及兵部,討此逆賊!”


    李弘茂突然明白曆史上陳覺是怎麽矯詔,也就是冒充皇帝的旨意調動軍隊進行二次伐閩之戰了。


    這樣的軍國大事,皇帝的命令當然是要通過三省、樞密院向下麵下達的,可是現在的宰相是馮延巳,中書舍人是馮延魯,樞密使是陳覺,兵部侍郎是魏岑,這一幫人都齊活了,他們不用假傳聖旨,樞密院的文件難道不就代表了聖旨?


    就很離譜啊。


    李弘茂一臉驚訝地問:“此事當真?”


    馮延魯一臉嚴肅地迴答說:“此乃聖意!”聖意是可以揣測的,但他的迴答也很圓滑地迴避了皇帝有沒有真的下旨這個問題,畢竟李弘茂可是皇子,別人想也不想就會執行的事情,他萬一想要看看聖旨可不好辦。


    因為聖旨是做不了假的,就算他們能作假,身為皇子的李弘茂又怎麽會看不出來?


    所以馮延魯臉上雖然很嚴肅,心裏其實還是七上八下的,這可是一顆大雷啊,沒準就讓他給踩著了!


    好在李弘茂也完全不去質疑聖意,拍案而起,怒道:“我父皇待此賊不薄,此賊不思報效皇恩,竟想自立!此等逆賊!人人得而誅之!”


    馮延魯鬆了一口氣,果然這些熱血少年還是很好糊弄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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