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林義太郎嘀咕了一陣,鬆島勝三清了清嗓子說道:“馮慶北不守規則,私自帶人越過警戒線,亂傳謠言,禍亂軍心,皇軍已經將十二人一並處理。你們沒有擔起監督的職責,本應連坐懲罰,但是,太君心地仁慈,給你們戴罪立功的機會,現在人雖然少了,但是每天八十車沙不能打折扣,不幹完不能睡覺。以後檢舉揭發心懷不軌的人,都會獎勵100軍票,記在賬上,等幹完活,與薪水一起發放。之後你們就可以衣錦還鄉,買房子買地娶媳婦了。”


    王伸這才知道馮慶北已經是兇多吉少了,與他一起的十一個人肯定也完了,不是被秘密處決了,就是送到了那個洞裏挖土去了。


    陳恩上前一步說道:“太君,我們願意聽從皇軍指揮,努力幹活,不會讓皇軍完不成任務,但是,每天隻吃橡子麵和高粱,大家都沒力氣幹活,是否能改善一下夥食?”


    若林義太郎說迴去考慮一下,就命令人群散了,但是,工棚連帶著廁所和洗澡間都被鐵絲網圍了起來,四周增加了兩個哨兵,為了防止哨兵被偷襲,崗哨均是在鐵絲網外。不過也有利好,就是上廁所不用再打報告了。


    工棚裏的勞工都睡了,莊紀川和王伸在茅廁裏並排著蹲坑,莊紀川單刀直入:“王伸哥,你應該至少是個八路軍遊擊隊的大隊長吧!趙金科是不是你的通訊員?”


    王伸問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因為我原來就是縣大隊隊長的警衛員,我們隊長被俘虜之後,為了救人,自汙成漢奸,被別的遊擊隊誤殺了。我氣不過,單槍匹馬刺殺了抓隊長的鬼子和漢奸,逃跑的時候,被二鬼子抓了壯丁。我一直隱藏著身份,才能活到現在。


    在門頭溝,本來我還有個同伴,暴動那晚,我趁天黑下雨,場麵混亂,把他埋到土裏。監視的鬼子是臨時增援過來的,也沒點名,所以鬼子也沒發覺。那天,咱們一塊去埋那些被砍頭的人,我扒開土看到他成功脫逃了,才不由自主地笑。


    我總覺得這裏處處透著不正常,我才不信那翻譯的鬼話,就算老老實實幹活,最後也活不了。現在我還是想逃走,但是,沒有什麽章程,今天,就跟你托底,希望咱們一塊想辦法離開這裏。”


    王伸說道:“嚴紀兄弟既然這麽坦誠,我也不藏著掖著,我是冀中抗日義勇隊獻縣區高官兼縣遊擊隊長,趙金科確實是我的通訊員,在二月的一次反掃蕩中被鬼子俘虜,才輾轉被送到這裏。


    我感覺這裏應該是東滿地界,日本鬼子是在修地下軍事堡壘。整個東北現在都是日本人霸占,這地下堡壘肯定不是對付中國的,如果料想不差,應該是為防禦蘇聯準備的。隻是現在沒摸清地理位置和鬼子的底細,還需要一點耐心。


    陳恩是冀中八路軍的營長,在河北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他也一直在找機會,但是勞工現在是一盤散沙,如果心不齊,貿然動手,結局和門頭溝暴動不會有兩樣,咱們得再忍一忍。


    那個王虎,暫時不要動他,我一開始懷疑你有問題,看到你對事情的各種反應和處理都很老到,確認你沒問題後,我就讓趙金科靠近他,其實就是利用這個小人。我們可以把一些假的消息給他,通過他讓鬼子安心,誰知道他這樣喪心病狂,一下子出賣了十二個兄弟。”


    莊紀川欣喜萬分:“王伸哥,我以後都聽你的。”


    “現在時機還不成熟,今天說的這些,不要跟任何人講,包括張世文,據我觀察,他也應該是自己人,但是太年輕,怕他沉不住氣。你先迴工棚,時間太長,該有人起疑心了。”


    莊紀川這迴有了主心骨,心裏踏實了很多,提上褲子就悄悄迴去睡覺了。


    自從出了馮慶北的事之後,河穀表麵上還算平靜,若林義太郎接受了陳恩的請求,答允每周會有兩天提供豆麵餅,並提供南瓜種子,可以在河穀裏種上。每逢過節,加一頓白麵饅頭。勞工們暫時對待遇比較滿足,心情都很平靜,憑空消失那十幾個人也沒有引起什麽波瀾。但是鬼子對他們的看管卻緊了很多,每次大車離開河穀,不再如之前一樣流水作業,都是十輛車裝滿之後一起出發,同時會有至少兩個鬼子跟隨押車。


    一天,鬆島勝三到河穀臨時抽調兩個人到東邊幹活,很多人都被馮慶北的事嚇破了膽不敢應承。莊紀川覺得難得多一個勘察地形的機會,便自告奮勇,帶著張世文就跟著去了。


    一個鬼子扛著槍和鬆島勝三押著他倆繞過出丸山,讓他們從河裏打水,到半山腰一塊空地上拌水泥,似乎是要用水泥砌一個大平台。


    莊紀川悄悄交代張世文去打水,並且觀察這條河周圍的情況,自己則在坡上邊攪拌著沙灰,邊細看這邊的地形。出丸山的東南還有一座叫做勳山的小山包,勳山和勝洪山中間的山穀裏就是那個大兵營。


    此刻,他站的地方往北是一馬平川,小烏蛇溝在東北方向兩千米左右的地方匯入了東邊這條河,形成了一個45度的夾角。像兩條天然的護城河,使得以出丸山為中心的區域,成為一片易守難攻的理想陣地。


    莊紀川正在胡思亂想著,一隻羽毛鮮豔的野雞從他頭上飛了過去,他本能地揮舞了一下鐵鍁,卻連雞毛都沒碰到。站在遠處閑逛的鬼子看到野雞飛過,頓時來了精神,日軍自前線失利,也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早就不知道雞肉是什麽味道了。那鬼子哪肯放過這個改善夥食的機會,端起長槍就追了過去。


    野雞飛的並不快,落到北邊的草窩裏,藏了起來,小鬼子慢慢走過去,對著那片有彩色羽毛的地方打了一槍,不過他的槍法不怎麽樣,槍聲驚了野雞,撲棱著翅膀又往莊紀川這邊飛。


    莊紀川看到鬼子端著長槍追過來,生怕他開槍打了自己,扔了鐵鍁就往西跑,鬆島勝三正站那看熱鬧。


    這野雞卻虛晃了一槍,打了個旋子,直接朝大河飛了過去。


    那鬼子邁開小短腿,趟過荒草,緊追不舍。


    鬼子又開了一槍,眼看著雞晃晃悠悠地從河麵上飛了過去,落到了對岸的一棵樹上,示威似地站在樹杈上,鮮豔的羽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鬼子站在河邊舉著槍想了半天,搖了搖頭,放下槍,垂頭喪氣地往迴走。


    莊紀川心道:“蠢豬!這五十米的距離都不敢打,老子一槍就能命中。”嘴裏念叨道:“快打啊!趁它沒動。”


    “他不敢打,那邊是大鼻子!”一旁的鬆島看他著急,插了一句嘴,剛說完就後悔了,捂住了嘴,臉色煞白。


    莊紀川轉頭盯著他:“蘇聯?”


    鬆島無意間透露了信息,非常緊張,卻又死嘴硬地威脅道:“你就當沒聽見吧!要是把這事說出去,就把你綁了喂狗!”


    無意間獲取了到這個河穀以來最有價值的信息,莊紀川心裏激動萬分,表麵上卻故作糊塗地應承著:“哦!不就是老毛子嘛!他們有那麽嚇人嗎?我不怕,太君要是把雞打死,我可以遊過去拿迴來。這幾十米寬的河可攔不住我,就是不知道,太君吃雞的時候能不能把雞屁股留給我,嘿嘿!”


    鬆島看他是個渾人,稍微放下了心,生怕又說錯話,慌忙催促著他叫上張世文抓緊拌水泥。河穀那邊活還沒幹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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