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喀亞咯!”


    一個圓滾滾的人從燒鍋莊裏走了出來,正是鬆尾。


    他最近其實心情並不是很好,一直心驚肉跳的,為他的後台土橋一次,也為自己的前途憂心忡忡。


    1942年12月27日,館陶縣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事件:駐館陶縣的第5中隊中隊長福田,接到獨立步兵第42大隊通知,要調出六名士兵於28日至臨清的大隊部報到,參加新組建的部隊,調往南方戰線作戰。


    1942年底正是瓜達爾卡納爾島爭奪戰的膠著階段,因美軍掌握了所羅門海域的製空權,日軍在瓜島作戰中連遭挫敗,雖然日軍軍部大肆宣傳前線戰績輝煌,但實際上,下級士兵早已知道南方戰線損失慘重,作為補充兵員調往南方無疑兇多吉少。


    中隊長福田心懷鬼胎,他將以金子,向裏,塙(que,音確)為首的六名平素不服管教,愛喝酒鬧事的刺頭一股腦都寫上了名單。


    12月27日下午公布名單時,這六人當時即有不滿之意,向裏和塙是東京的黑社會,流氓的積習難改,當然咽不下這口惡氣。


    晚間為其送行就餐時,見桌上僅有少量白酒和葡萄酒就更為氣憤,當即將桌子推翻,去食堂搶了八瓶白酒,邊喝邊大發牢騷,發泄對這次調動的不滿。飯後,又強拉準尉淺野至營外的飯店再次喝酒,中隊值日員曹長日下上前阻止時遭到了毆打,在場的中隊長福田也被這些半醉的人推推搡搡而離開。


    這六人早就對淺野不滿,在喝酒時,又將淺野打得鼻青臉腫,夜間也未敢迴營而在街上寄宿。


    28日上午,六名鬧事的士兵又去街上喝酒,福田派鈴木叫這些人迴營進行武器、裝備清點交代時,鈴木也遭到了痛打。13時左右,這幾個人到了中隊部,當著中隊長及其他軍官的麵,再次痛打了淺野,福田見事不妙,不敢嚶其鋒芒,灰溜溜地跑到營區外躲避。


    之後,這些士兵又跑到食堂將爐灶推倒,砸碎了玻璃,迴宿舍踩壞了槍架,摔壞了中隊部的電話機。衛兵去阻止,使得他們更為生氣,拿起了步槍開火,接著又亂扔手榴彈。因都是戰友,衛兵不便開火,隻能離開哨位躲避,營區內一時秩序大亂,其他士兵也逃出了營區。


    鬧事的六名日軍,為尋找軍官進行報複,即至館陶縣公署、飯店、旅館、商店等處亂翻亂打,誰也不敢阻擋。直至16時之後,才迴宿舍整理背包,並哭著與一些人說:“再有一天我們就被趕走了,照個相留念吧!”其餘人等不敢忤逆,拍照之後,六人乘汽車去臨清報到。


    42大隊副官中尉鬆島已提前接到第五中隊少尉鈴木的電話報告,當晚20時,六人到達臨清即被扣押。


    山東管區第12軍司令官土橋一次,步兵第53旅團長大熊貞雄,獨立步兵第42大隊長五十君直彥,剛和部隊掃蕩膠東後迴到濟南,驚聞此事,當即汗如雨下,日軍素來等級森嚴,最忌以下克上,這是殺頭的大罪,當即下令對此事進行詳盡調查,以期脫罪。


    第12軍在派出一個小隊增強了館陶的防務後,將第5中隊內與鬧事有關的41人,押至濟南進行審查。1月8日晚,中隊長福田感到責任重大,羞憤自殺。


    時任華北方麵軍總司令官崗村寧次暴怒,就地拿下了五十君直彥,大熊貞雄和土橋一次,要嚴厲處置此次嘩變事件。


    鬆尾和福田都是土橋一次從老家帶出來的親信,如果這次土橋不能過關,他連個後路都沒了。所以他再不敢與岩下爭鋒,想盡快平息雙方的矛盾。


    孟憲誌看到鬆尾太郎來了,不敢造次,揮手示意眾人放下槍。


    “砰”!


    尚未轉過身的孟憲誌應聲倒地,鬆尾那粗矮的身板抖了抖,也倒了下去。兩群人如受驚的麅子,紛紛趴到雪裏,又伸著頭四麵觀察。


    東邊一人叫道:“哪個狗日的槍走火了?


    因為槍是從西麵打的,所以孟憲誌的人麵麵相覷,似乎在互相詢問:“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不是我,可別看我!”


    因為那一聲高叫,眾人認定了是槍走火,慌亂中也沒來及思考槍聲的遠近,所以暫時放鬆了警惕。誰知鬆尾這老鬼子突然從雪地裏坐了起來,喘著粗氣,嘴裏邊罵:“八喀亞咯!”邊掙紮著站了起來,伸手就去掏腰裏的手槍。然而,雙手抖作一團,怎麽也打不開槍套的蓋子。


    眾人這才看到,鬆尾右胸處的棉襖被打了個窟窿,外麵卻看不到血跡。田廣瑞趕忙上前扶住鬆尾,諂媚地說道:“太君,你地好好地?”


    鬆尾無力地瞥了他一眼,突然咳嗽起來,隨著激烈的咳嗽,嘴裏噴出鮮紅的血水。眾人這才知道,這老鬼子傷得不輕,便手忙腳亂地圍了上來,抬著鬆尾就走。


    孟憲誌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直沒有動,似乎是死了。他的隊裏有個主心骨,一邊安排人搶救孟憲誌,一邊迅速查了一遍每個人的槍。轉身拉住田廣瑞,急切地說道:“姓田的,這鍋俺們不背,我們所有的槍都在這,槍口都沒有火藥味,沒有人走火!”


    田廣瑞一聽,頓時警覺起來,抽出盒子槍,示意所有人警戒,他獨自一人竄到路對麵柴垛裏細細搜索起來,然而,紛紛揚揚的雪片早已蓋住了形跡,除了他自己的腳印,哪裏還能分辨出什麽其他痕跡?


    當晚,孟憲誌由於傷勢過重,無聲無息地死了。


    鬆尾太郎受傷,憲兵隊少佐岩下義隆內心竊喜過後,不禁也納悶,在圍著屋裏的爐子走了幾百圈之後,終於想明白了,肯定是田廣瑞安排了個狙擊手陰了孟憲誌,事後跑到柴垛去搜尋,隻是做做樣子而已。


    中國人曆來就喜歡內鬥,狗咬狗一嘴毛,他才懶得管。雖然田廣瑞跟鬆尾走的更近一點,但是,這一次,間接幫他收拾了這個老東西,也算給自己出了口氣,加上鬆尾的後台土橋一次攤了大事,能不能活命都不一定,正好趁這個機會拿迴臨城的控製權。


    想到有這種美事從天而降,岩下像個神經病一樣,對著爐子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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