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已經過了好幾天,然而並沒有下雪,天氣卻冷得不行,一天中午,王振華神神秘秘地拉著莊永璞去他屋裏烤火。他捅開爐子,又往爐膛裏加了碳,爐子裏的火苗唿唿地燒了起來,莊永璞伸著手,在爐子上方搓著,笑著問道:“站長,什麽事呀?看你神神秘秘的。”


    “日本鬼子跟美國開戰了!十月十九,就是大雪那天,日本的海軍把美國的珍珠港炸了,聽說炸沉了美國十幾個大軍艦。”


    莊永璞驚得張大了嘴:“日本侵略中國,美國是一直袖手旁觀,按理說,這半年日本鬼子快打不動了,在收縮戰線。他們不該這樣,他兩線開戰可不是好事。”


    “你說到點子上了,之前就跟你說過,日本被美國封鎖運輸,他們的石油頂多還能撐半年,中國的占區又牽製了南方的戰爭,使鬼子無法全力南進。日本陸軍和海軍曆來不和,陸軍在中國深陷泥潭,海軍就開始在內部抬頭,這一年讓美國人給憋了一肚子氣,這迴全撒珍珠港上了。”


    “這樣也不一定是壞事!說不定,美國人一生氣,派兵過來幫咱打日本人呢!”


    莊永璞笑著說。


    “哪有這樣簡單,國和國之間的事,複雜著呢!哪是咱小老百姓能看明白的。這是好事還是壞事,現在可不好說。”


    莊永璞拿起爐邊的水壺,去灌滿了水,將水壺坐到爐子上,繼續說道:“確實,美國離咱也太遠了,咱還得靠自己。唉!自己在哪裏呀?蔣介石像個烏龜一樣蹲在重慶,南京的汪精衛是個漢奸。”


    王振華一陣默然。


    這時,二人聽到外麵一陣喧嘩,莊永璞疾步走出屋子,寒風撲麵而來,吹得他打了個寒戰,忙把手裏的氈帽套到頭上,外麵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滿了特務和憲兵隊。


    莊永璞看到蘇克辛拿著槍在後麵,便湊上前去,悄聲問道:“老蘇,什麽事?”


    蘇克辛興奮地說道:“抓了個人!懷疑是鐵道隊的,就算不是,也肯定跟鐵道隊有關係。


    皇軍前幾天在沙溝丟了兩車布,最近鬆尾一直派人暗訪,這龜孫今天在集上賣布,我帶人過去檢查,一看就是青島過來的白洋布,就直接把他抓迴來了。哈哈!”


    莊永璞一聽,心道:“這是誰啊?這麽混賬。這不是給鐵道隊找麻煩嗎?”他伸頭往前看去,一個瘦長身材的人穿的倒是挺齊整,被幾個特務用盒子槍頂著腰,五花大綁著,也沒影響他的眼賊溜溜的四處亂看。


    這個人他並不認識。


    他不敢多問,朝蘇克辛打個哈哈:“老蘇,你這迴立個大功,皇軍得獎賞你嘞!”


    蘇克辛得意地說:“等審完他,請你喝酒。”


    說罷,便帶領著特務隊走進了莊永璞進過的那個“大牆裏”。


    莊永璞目送這群人走後,心裏直打鼓,他吃不準是洪振海昏了頭,安排下麵的人來銷贓,還是這人私藏了布自己賺外快。


    當下最要緊的是得弄清這個人是誰。


    傍晚時分,蘇克辛果然來了,他得意地拉著莊永璞到車站對麵的小飯館,要了兩個菜,一壺酒,悄悄說了起來:“這廝果然是鐵道隊的,下午打了他一頓,一開始還挺硬實,拿起烙鐵往他臉上一晃,馬上就變成蔫茄子,什麽都招了。”


    莊永璞故作好奇地問道:“老蘇,就他這樣的真是鐵道隊?別讓他騙了。”


    “錯不了,他叫黃文發,認識他的都叫他黃二喜,原來是個混混,進鐵道隊是覺得跟著扒鐵路能吃香的喝辣的,進去才知道扒了東西還得上交,隊上窮的要死,紀律又嚴,不能騷擾百姓,天天風餐露宿,有時候還得窩在墳圈子裏睡覺。


    他們在姬莊截了布車,這廝偷偷藏了三匹。事後,沙溝的福田被撤職了,他以為風聲已經過去,就跑到臨城來銷贓。”


    “真是個畜生!”莊永璞忍不住罵道。


    蘇克辛喝了口酒:“哎!不能這麽說,那洪振海滑得像泥鰍,黃二喜跟了鐵道隊一年,知道鐵道隊的底細,對於鬆尾來說這可是條大魚,他一心想立個大功,把岩下給比下去,這下抓洪振海的事情就有著落了,到時候我也可以跟著迴濟南啦!”


    莊永璞心裏琢磨著:“黃二喜在大街上被抓,鐵道隊應該能得到信息,倒是不用慌張,隻是這人知道太多內幕,不知道會先爆哪顆雷!”


    他端起酒壺給蘇克辛滿上:“老蘇,日本人對你怎麽樣?”


    “嗨!能怎麽樣?我要不是會點日語,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要飯呢!


    上次就跟你說了,中國不行了,沒希望了。你知道吧!山本五十六把美國的珍珠港都炸了,日本人很快就能打到美國去了!”


    莊永璞心想,這日本鬼子真沒文化,起個名叫五十六,難道他的日本爹這麽厲害,生了五十六個兒子?又覺得蘇克辛真是白學了文化,看不透事!


    當即不再蘇克辛身上糾結,將話題轉到布上來:“鐵道隊扒車的事常有,以前沒聽說撤過誰的職,這迴怎麽這麽快就把福田撤了?”


    “因為福田霸占了副站長,哦!就是那個張允驥的媳婦,出事那天晚上跑人家床上忙活著幹那事兒,沒有守好鐵路,讓八路鑽了空子,撤他的職是理所應當。


    黃二喜今天說了實情,原來是那個副站長張允驥在搗鬼,咱倆喝酒這空,估計特務隊已經到沙溝把他抓了吧!”


    莊永璞心裏一咯噔,半杯酒灑到了桌上,他慌忙拿起酒壺添滿酒,跟蘇克辛碰了一下杯:“走一個”,他不給蘇克辛思考的時間,緊接著說道:“這張允驥是為了報奪妻之仇啊!還是挺有血性的。”


    蘇克辛不疑有他,喝了口酒:“是啊!換成是我,怕是早就和這個福田拚了。不說了,誰讓咱們命不好,活在這個世道上。唉!


    老莊,天香妓院新來了兩個高麗棒子妮挺好的,帶你去玩玩?這都是給皇軍準備的,平常人花錢都玩不到哦!”


    這家夥話風一轉,一臉下流地看著莊永璞。


    莊永璞眼前又浮現出那張美麗的臉龐,忙對著蘇克辛擺擺手:“車站上還有事,不耽誤你去玩了,隻是你注意點時間,鬆尾抓迴來人,你還得陪審。”


    蘇克辛沒有說話,目送著莊永璞狼狽地離去,嘴角泛起了不可捉摸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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