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奔的馬蹄將積雪揚起,曠野中傳來了李乂興奮的叫聲,在風中飄蕩。


    正在打鐵的黑伯看到策馬歸來的李乂,放下手中的火鉗和錘子,打趣道:“小子,最近練得很勤啊!絕影都精瘦了,騎術練的不錯了吧!”


    “馬馬虎虎吧!”李乂神采飛揚,掩飾不住興奮之色。


    “天天騎馬,你可知馬站和步戰的區別?”黑伯放下鐵錘,講解騎兵的訣竅,“這騎兵能正麵突擊、長途奔襲、戰略合圍、斷敵後路等,不管什麽用法,最後都要用短兵相接來結束戰鬥,騎兵的精髓就是速度,最強大力量就是軍陣。”


    李乂放開絕影韁繩,任其離去,坐下問道:“這騎兵軍陣什麽樣?”


    黑伯拿起燒火的鐵棍,隨手在地上畫出一張最簡單的軍陣圖,“這是方陣,要縱橫成線,縱就是一旦前麵的騎兵倒下,後麵騎兵馬上補上,不能虛弱;橫就是衝鋒時,騎兵線能保持整齊劃一,不能出現缺口。隻有這樣,才能最大發揮騎兵和戰馬的力量,隻要二者力量合一,步兵方陣就沒法抵擋猛烈衝擊。”


    李乂好奇的問道:“騎兵這麽強大,豈不是縱橫天下無敵手?”


    “騎兵若是無敵,雲中驅馬控弦之士數十萬,卻依舊無法征服中土,為啥?”黑伯自言自語,“那是因為築城防守,在野戰中,步兵借助地形、柵欄、武剛車,能和騎兵打個有來有迴。別忘了,有種武器更是對付騎兵的利器。”


    “是什麽?”李乂來了興趣。


    “強弩!老夫就吃過強弩的虧,差點就喪命在這種弩箭下。真是太可怕了,千架鐵心木強弩射出弩箭,萬箭齊射,鋪天蓋地啊!弩箭上帶著響哨,破空聲尖利,一起唿嘯而至,讓人恐怖啊!”說起此事,黑伯還是心有餘悸。


    “師傅怎麽躲過去的?”李乂好奇問道。


    黑伯笑道:“躲在戰馬腹下,才僥幸躲過這一劫。”


    李乂恍然大悟,“步兵隻管帶著足夠的強弓硬弩,就能取勝了。”


    “哈哈!傻小子,硬弩裝備起來,一點也不比騎兵便宜!”黑伯開懷大笑,拍了拍李乂的肩膀,試了試他的內勁,“練得不錯,頗有老夫當年幾分風采,當年啊,老夫靠著神駿重鎧、馬槊黑劍,縱橫天下,無人能擋。”


    “師傅還會劍法?”李乂滿臉的驚奇。


    進屋取來利劍和鳶盾,黑伯用劍身用力拍了拍鳶盾,抖落上麵蒙蓋的灰塵,隨手遞了過去,“這黑劍和鳶盾,師傅也用不上了,送你作個禮物吧!這把劍殺人無數,嗜血成性,你要好好駕馭,不要被這把劍奪了心智。”


    李乂接過,跪拜下去,“多謝師傅賞賜。”


    黑色鳶盾樸實無華,黯淡無光,握在左手,立即感到蘊含的猙獰和如同巨岩凝重的力量。放下鳶盾,抽出黑劍,握在掌中,清晰的感受到黑劍的嗜血欲望,似乎在等待著主人的揮舞,渴望斬殺敵人頭顱,吮吸敵人鮮血。


    黑伯似笑非笑的看著李乂,打趣道:“不打算給劍起個名字,他們都喜歡叫什麽太阿啊,血噬啊,神劍啊,頂天啥的,聽著也威猛霸氣。”


    黑劍樸素之極,通體發黑,隻是不經意間透露著幽蘭光芒,李乂揮舞幾下,細看劍身黝黑,通體四尺,比普通的劍要長要寬,上麵花紋古樸粗放,劍身刻著兩個篆字“野望”,笑道:“這把劍就以師傅尊諱來命名吧!”


    “這個好!”黑伯很欣賞這個點子,但有些擔憂,“別折損了為師的名頭,三天兩頭的被人家挫敗了,讓為師的名頭也跟著灰頭土臉。”


    “師傅放心,打不過的,弟子就不用這把劍。”李乂想出了絕妙的點子。


    “爛泥糊不上牆!”黑伯想了想,“老夫教你幾招,別墜了老夫名頭。”


    執劍在手,氣勢頓時凝重起來,將劍法演示完,黑伯氣定神閑的收勢,教誨道:“學劍不要隻學招,要領悟氣和意,這兩者才是精髓,隻學招,永遠都是形,意才是大道,才能學成真正的法,看我剛才那一招,有何感悟?”


    李乂衷心讚歎,“動若雷霆,而靜若凝光,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師傅剛才能做到動靜自如,收發由心,劍招有劍意,劍意有劍心。”


    “不錯,小子,算是有點悟性。”黑伯放下長劍,“文武之道,相輔相成,可不能隻修身,還要修心,要多讀書,才能開闊心智,不墜迷途。”


    李乂點頭,“弟子正跟家父讀《丘氏東國傳》,剛讀完了易朝曆史。”


    黑伯來了興趣,“你說說,易朝為什麽滅亡。”


    “易朝衰落,皆因三僖王,淫王、懶王和睡王,這三王荒淫、怠政、享樂,不知節製,天下厭之,始有亡國之象。農朝替天行道,討伐暴虐,我們東元先祖薑不其盡心輔佐,農朝奄有天下。東國傳中開篇有言,先祖學擅陰陽,韜分龍虎,以功業濟世,霸王之輔,修德用武,奮武鷹揚。”


    “哈哈……”黑伯大笑,“我看啊,薑不其謀國,明為討伐,卻不列堂堂之兵,實秉陰謀,多擺迷魂之陣,不過能做到這滅國之功,也算是奇人了!”


    李乂點頭,“農朝得國,都是先祖薑不其謀劃得力。”


    “傻小子,你看的東國國史,當然極力誇耀先祖了。”黑伯搖了搖頭,“實際可不這樣!三僖王雖讓易朝奄奄一息,別忘記了,百足之蟲,斷而不蹶,死而不僵,其實在易朝滅亡之前,卻不可思議的出現了中興之象。”


    李乂搖了搖頭,“中興之象?”


    “三僖王後,帝甲狂妄自大,生性殘暴,好酒淫樂,致使亡國之相盡露,弟弟帝乙刺殺了天緣人怒的帝甲,成為國王。”黑伯端起茶水,潤潤嗓子,“帝乙見識卓越,勇武好戰,連年用兵,接連大勝,便統帥主力攻擊強大的東夷,以期統一天下,雙方膠著數年,難分勝負。邕方豈會坐失良機,薑不其出使東夷,歃血為盟,約定共同對付易朝。邕方出兵攻擊易朝虛弱的後方,卻無法跨過少習關,第一智將權魚嶽利用這條天塹牢牢的將邕方阻擋住。”


    李乂感歎道:“丘伯在史書上說,權魚嶽純正不曲,文武全器,建功樹績,明載史冊,千百年後,如見其生,遺憾不能得見此人!”


    “評論可謂中肯。”黑伯點頭,“麵對這條天塹,邕方一籌莫展,此時,東夷之戰也結束了,易朝軍隊在權魚嶽的指揮下,在泰宗山將東夷幾乎全殲。”


    李乂擔憂道:“生死存亡之時了,農朝如何應對的?”


    “時也!命也!”黑伯嘿嘿笑道:“薑不其這個老狐狸,花費重金,散布權魚嶽要自立為王的謠言,帝乙大怒,有兼疑心,不辨是非,將王朝柱石權魚嶽腰斬。權魚嶽女婿,少習關守將大驚,趕緊投敵自保,少習關大門才被打開。”


    李乂言道:“自古以來,國家敗亡,不亡於外敵,多亡於己手啊!”


    黑伯點頭,“跨過少習關的東征大軍,在石門被帝乙攔下,此人有萬夫不當之勇,每次衝鋒陷陣,親自帶兵衝鋒,破陣如同沸湯潑雪,熱刀切油。我們暘穀家的先祖暘穀飛虎神勇無雙,打傷帝乙,爭取戰機,才取得石門大勝。”黑伯嘿嘿一笑,有些得意,“薑不其縱橫捭闔,奇計迭出,應變無方,算於廟堂,的確是豐功至偉!可戰場上衝鋒陷陣,摧城拔寨,還靠著我們暘穀家啊。”


    “東國傳中有言,暘穀以武功立業,奮其智勇,虎據鷹趾,當敵將眾,威怒中土,小子很崇拜暘穀飛虎的功不世出和的薑不其的略不再見。可惜,天下已定,沒法像師傅那樣四處征討,攻城略地,成就大業,聲著千載。”李乂說著,麵露遺憾,“隻是師傅沉溺情絲,功敗垂成,師傅也抱憾終身吧!”


    黑伯哈哈大笑,“不虛此行,不枉此生,老夫可沒有丁點兒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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