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崳山,蔓延在萊郡山海之間,東方道教的祖庭所在。


    名聞天下的昆崳山並不雄偉壯麗,妙在山海之間,空山幽靜,流雲徐繞群峰,讓人產生虛空飛淩之感,和大公教的修道宗旨完美統一。東元大公教,取“大道至公”中的“公”字,在東元地位超然,有“隱仙”之稱,所謂“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專注修道,不喜俗務,更不願幹涉世俗政治。


    玉清宗住持元真子是教中首席大長老,曾建言雲中汗王烏古軼德在西征時放棄屠城,救得千萬人性命,這使得大公教名聲大噪,傳播到萬裏異域。百年前,這位大長老獨自向西而去,從此,世人再難睹風采。另位大長老,青牛化人,號稱“樸翁”的獨臂廣成子,喜歡雲遊四方,度化世人,行蹤不定,難以捉摸。


    青鬆屈曲,翠柏陰森,峭壁生輝,昆崳山沐浴在清麗暉光中,愈發莊嚴肅穆。轉眼之間,山林雲消霧散,滿山蒼翠,掩映著雕簷玲瓏的建築群。三清殿為最為莊嚴肅穆的大殿,光射碧琉璃,影搖紅瑪瑙,供奉著三清道尊,和太一教中的元始天尊居中不同,大公教認為大道為萬物之主,便以道德天尊為尊。


    從巨嵎城前來的中侍令翟元一,站在大殿中,高聲宣讀東元王懿旨:“孤王獲履東元,非行有德,蓋因天佑。踐祚以來,勤心庶政,治平猶懼有缺,故聘賢選佐,以安東元。大公掌教長真子,懷古君子之肅風,抱真上人之雅操。孤王仰懷無以,奈何任大守重,有失躬迎之禮。故遣中官令元一,赤烏將軍卿,備輕車素馬,誠望真人著大道之端要,謹邀真人暫屈仙步,孤王親侍仙座,但得一言而至承平。今者聊發孤王之微意,明於詔章,故諮詔示。丙申年甲辰日。”


    宣讀完畢,長真子微微頷首,以示敬意。中侍令上前,躬身將懿旨呈給長真子。長真子將懿旨接過,做請的手勢,翟元一緊跟著進入後山。


    後山房間中,俊俏的清淨散人巫馬文昭正在寬慰少年。英俊少年頭戴青玉高冠,身穿青色布衣,眷戀不舍言道:“姨娘,我要迴去了,記得去看我啊!”


    “快成大男人了,還哭哭淒淒的。”散人不知如何寬慰,有點手足無措,對著看起來大點,身著皮甲少年說道:“行嘉,去,勸勸希聖。”


    被稱作“希聖”的少年,就是東元大君師宜陽!三年前的大君府中,因被刺客的陰毒所害,不得已之下,被送到昆崳山來。大博聞師修增安曾有建言,要保大君安全,就需要巫馬家人陪同。師辰甫采納建言,讓巫馬行嘉陪同前來。


    皮甲少年叫巫馬行嘉,第一世家巫馬家主巫馬卿的次子,身材高挺,皮膚微黑,鼻梁高挺,劍眉朗星,配上黑色磨損的皮甲,更顯英武之氣,在眼神中不經意間透露出巫馬家的驕傲和他所特有的桀驁不馴。他喜動不喜靜,對於道術毫無興趣,喜歡漫山遍野的玩鬧,常跑到山下的全真武院學武。


    “姑姑,待會兒就要下山了,記得迴家看看我們啊!”行嘉動情言道,“奶奶總是提起你,因為你,還常和爺爺生氣,奶奶雖然生氣,心裏總是掛念你的。我爹待會兒就過來了,你要去看看嗎?”看出來姑姑不想說話,有勸解道:“再說了,王上還是想著你的,不然也不會讓我陪著華君來。依侄子看,姑姑還是跟著我們,一起迴家算了,非要爭什麽大小啊!隻要情投意合就好。”


    “滾一邊去!”散人不耐煩的說道:“小孩子,別瞎摻和大人的事,人小鬼大,你這麽有本事,就把你絳仙妹妹娶到手,我算你有能耐。”


    聽到這句話,行嘉臉色羞赧,虛聲言道:“我去王宮不是為了看絳仙,我去是為了和親翊衛的親衛切磋武術,再說,王上也讓去王宮……”


    聽到這裏,散人更不耐煩的言道:“別在我麵前提起那個負心漢,他是故意的,他這是迂迴,”發泄著心中不滿,“以後別總是去和那些粗魯漢子打鬧。”


    “我那不是打鬧。”行嘉趕緊分辯,“那是跟著親衛學打仗,過兩年,我就去老水地,加入玄甲武騎,建功立業!”說起玄甲武騎,麵露神往之色。


    散人想了想,言道:“等迴去了,多去看看你玄璣姐姐。”


    行嘉有點痛心的言道:“玄璣姐姐去中都了!她丁點兒都不喜歡王宮。”


    “這個死丫頭!”散人氣鼓鼓的言道,“怎麽就不知道來看看親娘!”


    “姑姑都要修道成仙了,嘻嘻……”行嘉臉色突變,嬉皮笑臉道:“姑姑不是天天告訴我們,這些凡塵俗世不能放在心上嘛!要懂得放下,有舍才有得。”


    散人麵色微慍,目光不善的盯著行嘉,“你是不是皮癢癢了,別以為我是你姑就舍不得下手啊!正好我這幾天也修道略有心得。”說著,將手掌翻來覆去的看了看,秀口一吐,“要不,今日就拿你試試我剛練成的無情掌。”


    “姑,你的無情掌不能用在侄兒身上啊!”行嘉更是嬉皮笑臉。


    在旁的翟元一見到如此溫馨的畫麵,露出了真誠的笑容,湊上前去,輕聲言道:“王上登基大典,大君同時冊封,要不,散人也隨著我們去觀禮?”


    行嘉打趣道:“跟著我騎白鶴,上青霄;跨青鸞,遠市朝,逍遙自在……”


    散人臉色變得更難看,對著行嘉就拍了下去,行嘉趕緊躲開。


    看到日晷快到了巳時,翟元一上前對少婦言道:“散人,華君該走了,吉時快要到了,不能耽誤了,誤了吉時,就要三天後了。”


    長真子溫和言道:“巳時四刻了,也是吉時,華君,該啟程了!山下還有大隊人馬等著那。”隨後轉頭施禮,客氣問道,“散人,要不要跟同去巨嵎城?”


    散人神色恭敬,施禮言道:“真人,貧道就不去了,隻能恭送了!”


    昆崳山下,數十輛寬大豪華的馬車和上千輕甲騎兵正在等待,這些騎兵都是王宮親軍,親翊衛,將士們在巫馬卿的統領下,前來迎接和護送大君。


    端坐在高大駿馬上的赤烏將軍巫馬卿,身材中上,在身後高大的眾位親衛麵前,倒也不是很高大。他長得麵方口闊,濃眉短髯,加上虎體熊腰,披掛淡金色山文甲,戰甲外的暗色戰袍上繡著白色的牽馬人,看起來威風凜凜。


    巫馬卿等的有些不耐煩了,見到日頭漸高,轉頭問身邊的軍官,“賢婿,這大博聞師和中官令都上去半天了,怎麽還沒下來啊?要不要上去看看?”


    在巫馬卿身邊的是二十多歲的司馬克文,穿著的皮甲上雕刻著長劍和駿馬。姿顏雄偉,富有英氣,是巫馬家的女婿,妻子是巫馬卿最疼愛的女兒巫馬如是,巫馬卿愛屋及烏,甚是喜愛司馬克文,便有心提拔。司馬家是巫馬家的附屬家族,家中多出騎兵戰將,作為司馬家的青年精銳,跟隨在巫馬卿身邊曆練。


    克文寬慰道:“外父莫急!這是想念內弟了吧!”


    “這個臭小子,來了六年多,都不知長什麽樣了?”巫馬卿麵做生氣,其實內心是最喜歡這個兒子。三個兒子巫馬齊,行嘉和黑嘉,巫馬齊有機變,可沒行嘉大度;黑嘉讓他娘和他奶奶慣得無法無天,成了小霸王了;行嘉現在成了自己的驕傲,逢人就談起這個兒子,想到快見到兒子,巫馬卿也略感激動。


    “外父放心吧!內弟久居仙地,沾了仙氣,將來一定是不凡的人物。”司馬克文笑道,行嘉有東元第一家族的根基,和大君是最要好的朋友,姑姑是王上情人,奶奶是王上姑姑,肯定前途無量,出將入相,易如反掌。還好,妻子如是和行嘉自小關係很好,想到這裏,克文下定決心,以後可要抱緊了這棵參天大樹。


    “這個倒是!”巫馬卿哈哈大笑,心情大慰,“傳令下去,眾軍下馬,方圓二裏歇息,以能聽到戰鼓之聲為限,有三鼓不到者,杖二十。”


    “外父,他們好像下山了。”司馬克文指著山道上徐徐而來的眾人,隊伍綿延,浩浩蕩蕩,“看這個架勢,應該是真人、華君他們。”


    巫馬卿凝神望去,果然是長長的隊伍,趕忙打轉馬頭,對著騎兵高喊,“大家都精神點,待會兒華君就要下來了,讓華君看看我們的軍容,看看我們兵強馬壯的樣子,到時候誰要是出什麽意外,看老子怎麽收拾他。”


    看到大君師宜陽和兒子巫馬行嘉走下山來,巫馬卿大聲命令,“眾軍列隊!恭迎君上!”騎兵聽令,整齊劃一的翻身下馬,對著大君半跪下來。


    大君戚戚然的看著大家,還在傷心之中,示意眾人起身。行嘉興奮的看著眼前上千人黑壓壓的雄壯騎兵,夢想著帶領他們去衝鋒陷陣。


    巫馬卿趕緊迎上去,將大君師宜陽,長真子送上馬車。


    “爹,我來騎馬,你坐車吧!”行嘉看著父親的高頭大馬,興奮的大喊。


    司馬克文見行嘉躍躍欲試,趕緊將胯下戰馬讓給了行嘉,行嘉倒也不客氣,翻身上馬,快馬加鞭,揚起灰塵,衝著大君的車隊而去。


    看著兒子矯健的背影,巫馬卿笑罵:“這混小子,轉眼就忘了老爹!”


    克文看著策馬飛奔的巫馬行嘉,讚歎道:“行嘉器識恢宏,風度衝邈,真是王佐之才,將來必然會出將入相,功業有成啊!”


    看到車隊啟動,巫馬卿揮了揮手,騎兵們寂靜無聲,井然有序的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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