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鮑府不算早,早已賓客盈門,主人們在門口接待,其中自然少不了鮑將軍同鮑夫人,紅拂幾乎一眼就在人群裏看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那張熟悉的臉,雖說他確實變了許多,本來高大健壯的北方男子在經歷了無數生死磨礪之後,多了份成熟內斂,顯得溫和敦厚,隻是他覷著眼看人時方見往時的愛憎分明,血氣方剛。


    “下來吧——”裴全何站在車下朝他伸出手,這時鮑莊剛好走過來,他同裴全何雖不熟,但都是互聞威名,因此他對裴全何是帶著兩分敬意的。他拍了拍裴全何的肩膀,“喲,這轎子裏是哪位紅顏知己,不但有幸同裴將軍共乘,還要勞裴將軍這般小意摻扶?”他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瞥見了轎縫裏的紅色衣角,又久聞裴全何夫妻和睦,感情甚篤,沒想到下一刻,一張清艷的男子麵容就露了出來,鮑莊有瞬間的失語,還是裴全何站出來,“鮑將軍,這是我的朋友鮑景,來拜訪我時正趕上赴你的宴,因此我就自作主張攜他前來了,還希望你不要介意


    第9章 第 9 章


    紅拂放下手,“我去恭房路過這裏,被濤聲吸引,實在是鮑將軍這院落太有意思了,使我不知不覺中走了進來,多有叨擾。”


    “哦,是嗎——”鮑莊眼中明顯透著不信任,他的眼神移到風鈴上,“別的我倒不擔心,隻是鮑公子似乎實在對我簷下這隻風玲興趣有加,真不敢相信如果我到晚一步……”“也許我就把它給順手牽羊了!”鮑莊沒想到他這麽直接,愣了愣才道,“鮑公子不知道偷竊是犯法的嗎?”紅拂卻毫無恐慌之意地狡辯,“就是因為知道偷竊犯法才要等鮑將軍親自羔給我,不然我何必站在這裏同鮑將軍白費口舌?”“送……給你?”鮑莊像在看一個瘋子,“這隻風鈴雖不是昂貴之物,但於我卻如同至寶,我暫時還沒有將之送給一個居心不良之人的打算?”“何為居心不良?這裏可不是戰場,這是鮑將軍您舉行的宴會,我進府門時可不但經過您的同意,還被您歡迎之至,現在鮑將軍說這種話,到底是在罵自己眼神不好,還是在說自己心口不一,虛以委蛇?”


    鮑莊一時無語,“……鮑公子口才了得,不用來為國效力可惜了。”紅拂知他罵自己徒逞口舌之快,也不生氣,“反正鮑將軍這風鈴是願送也得送,不願送也得送。”鮑莊嗤笑一聲,似笑他不自量力。


    “我確實武鬥智鬥都敵不過你,但是聽了我的道理,你說不定會願意給我。”


    “好吧好吧,說說你的理由,但願你能說動我,不然……”紅拂似乎能聽到他捏動關節的聲音,對他這樣的態度感到不快。


    “如果我說這隻風鈴有一部分是我的,你能不能把它送給我?”紅拂如此執著於這隻風鈴,不過是想留個同南風相關的紀念吧,反正他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這隻風鈴除了它是隻風鈴外對他並沒有什麽特別意義。


    “你的?怎麽見得?”


    紅拂摸著那貝殼似的東西,“知道這是什麽嗎?”“貝殼。”“不,這是獸骨,虎的前顎骨,分成兩半,這是它的另一半,貼身帶久了,磨得貝殼似的。”紅拂從衣服裏掏出另一半,那半獸骨用繩子穿著套在他的脖子上,也經長年帶著而磨得似貝一般。“這是小時候娘親用父親獵來的虎骨做的,因為在家鄉有這樣的習俗,兄弟姐妹分帶隻骨,可以平衡氣遠,保佑兒女個個都平安健康,情同手足。”


    鮑莊摸著風鈴上的虎骨若有所思,“這虎骨是我在戰場上撿的,確實不知其主,但看著它偶爾會使我產生熟悉的感覺,大概它的主人以前同我關係很好吧……如果虎骨真是你的,我理應歸還,但你為何要整隻風鈴呢?”


    紅拂撇著臉不說話。


    “……好吧,風鈴也不是不能給你,但是你能不能同我講講你和……應該是你的兄長吧?可以講講你們的故事嗎?關於這個的。”鮑莊指指虎骨


    紅拂猶豫了下,點點頭,“我和兄長是雙胞胎,但是出生後我們一個過於強壯,一個過於瘦弱,算命的說是兄長命貴,吸走了我的氣運,娘親就按習俗做了兩枚虎骨,它們同出一源,大小近似,可以平衡我和兄長的氣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兄長以前總是被我拖累,至少掉了這塊虎骨之後,功業有成,可能是真的吧。萬幸現在沒了它,兄長不必再受他拖累了。”


    “或許他現在正在翻天覆地地找這塊虎骨呢!”


    紅拂看著他,“如果是你,會嗎?”


    “我不知道,我不是你們兄弟,不能體會你們的感情,但我想如果那麽多年他都肯帶著,至少說明他是心甘情願的吧!”


    “或許吧,但現在我反而為他失去了它感到高興。可惜,他又要為另外一個人帶上虎骨了。”紅拂傷感道。


    鮑莊取下風鈴,“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說話算話,這隻風鈴是你的了。”


    紅拂剛接在手裏,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鮑夫人站在門外,臉色有些難看,鮑莊走過去一隻手摁在她肩上,“你怎麽過來了,不招唿客人?”鮑夫人強笑道,“外廳的客人們都朝我要男主人,我可不找來了?而且裴將軍片刻離不了鮑公子,你把人家心心念念著的人兒留在這裏這麽久,我再不來,裴將軍該報官了。”她句句把原因往外人身上推,鮑莊反而不能怪她小氣,隻說,“那走吧,你先過去,我陪鮑公子一起稍後就到。”鮑夫人笑著答應了,隻在經過他身邊時低聲說了句,“老爺不要忘了他的身份,千萬注意避嫌啊。”


    到底是他們避嫌避得不夠徹底,隔天所有客人看紅拂的眼神都有些異樣,紅拂坐在花園裏逗貓時還聽見有人說:“知道昨天那個鮑公子嗎?你說他貼上裴將軍也就算了,這才多久啊,連鮑將軍也成了他的入幕之賓了。”“怕裴將軍隻是他的跳板吧?畢竟論前途,鮑將軍更勝裴將軍一疇啊!”“哎呀,我們國家的鐵騎精兵沒有倒在敵人腳下,卻倒在了男人□□。”“可不是,國家就是讓這些駐蟲給駐壞了。”駐蟲紅拂聽了忍不住“嗤”了一聲,他可不是笑這群馬屁蟲虛偽善變,而是笑一本正經提醒別人要避嫌的人,倒是不嫌事大地鬧得滿城風雨,害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別以為昨天他沒聽見,那番話分明就是說給他聽的。


    他倒是不在意他們說什麽,隻是看不慣鮑夫人同芸娘的態度。他正想要不要跳出去嚇他們一跳,順便讓他們也尷尬尷尬,花園的拱門出,謠言的另一男主角就走過來的。幾個嚼舌頭的倒是心虛的告辭走了。鮑莊走過來看見他,眼神有些複雜,“沒想到你挺坐的住的。”“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沒做過有什麽坐不住的,沒有出去給他們個尷尬還是我心善。”“……狡辯。”鮑莊是看不慣他這副態度才這麽說,紅拂卻壞笑著說,“難道我們之間真有什麽?”鮑莊眯了眯眼,“我不是裴將軍,不吃你這套。”紅拂是真的笑了,“你想多了,就算真要找男人,我會丟了西瓜去撿芝麻,丟了裴將軍那樣的優質男人找你?”鮑莊手掐這紅拂頭頂的一截花枝,唿吸正好噴在紅拂頭頂,他聽了這句話,覺得自己再接下去就無比幼稚了,甚至覺得同他搭話都是件自降身份的事。他摘了七八支臘梅在手裏,說了聲“走了”,就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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