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儒來到了禦書房,這裏倒沒什麽變化,唯一的變化便是禦桌前的奏折已經堆積如山,無處可放了。


    小太監歉然地告了聲罪,便急匆匆地跑開了,周子儒知道,他是去喊趙易執去了。


    周子儒四處環顧了一下,牆上的啟龍劍依舊掛在那裏,隻是已經布滿了灰塵,看樣子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周子儒上前輕輕擦拭了一下劍上的灰塵,坐迴到椅子上,靜靜地等待著。


    “你迴來得比我想的要早。”人未見聲先至,趙易執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隨即踏步而入。一身龍袍此時也變得不再光潔,看樣子很久沒有更換清洗,麵容更是枯瘦了不少,雙眼都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周子儒站起身笑道:“陛下來得也比我想的要早。”


    趙易執輕輕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坐迴到禦案前,還沒開口,周子儒先出聲提道:“西貴王他…”


    “死了。”趙易執淡淡地迴道。


    周子儒點了點頭,意料之中的事,趙易執如何能放得過他?


    趙易執見周子儒神情,說道:“不是我殺的,他被藏雲他們帶迴來的時候,自己就撞死在了大殿前。”


    “哦?”這倒是出乎周子儒的意料。


    “你不是最擅洞察心理嗎?和我說說,這是為何?”趙易執詢問道。


    周子儒沉思片刻,說道:“到底是個王爺,八王之中唯有他是以階下囚的身份來到這京城…覺得愧對列祖列宗吧…”


    趙易執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坐吧。”


    周子儒剛剛坐下,趙易執又說道:“聽說你迴來的路上吃飯時吃得好好的,怎麽還吐血了?”


    “這種小事他們也向陛下您匯報了嗎?”周子儒輕笑了一聲,不知是覺得好笑還是心裏高興。


    趙易執沒說話,靜靜地看著周子儒。


    “西貴已經平定,接下來就是北方的事了。我隻是覺得或許西貴的事不應該這麽早定下來。”不等趙易執提出疑問,周子儒就接著說道:“西貴王若在,北夷或許會想讓我們自己內耗,還不會那麽急著舉兵南下。可是現在西貴已定,北夷…想必已是陳兵邊境了。”


    趙易執隨手抽出一個奏折,一個心念流轉,便將奏折憑空送至了周子儒的麵前。周子儒見到這奇特的一幕,也隻是眨了眨眼睛,沒多說什麽。


    翻開奏折,裏麵是北方傳來的戰報,說的正是北夷舉兵十五萬,分三路南下的事。


    “陛下隨手抽一本,就能抽出北方的戰報奏折,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了。”周子儒笑著合上了奏折,遞還到了趙易執的禦案前。


    趙易執將奏折收起,說道:“你倒是總能提前思慮到下一步。”


    “陛下,你怎麽看?”周子儒更關心北夷的情況。


    “我對北夷不太了解,我想你比我清楚。這十五萬兵馬…”


    “隻是試探。”周子儒知道趙易執想問什麽,提前迴答道:“北夷以遊牧為生,孩子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人人善戰。甚至連他們的女人,也如男子一般彪悍,不是我們中原的柔弱女子可以比的。”


    “全民皆兵?”趙易執在後世也知道北方遊牧民族的一些特性,隻不過他們有別的稱唿,並不是叫北夷。


    周子儒點點頭:“就連年邁的老人,都可以參與軍隊中的後勤補給。中原對上北夷,勝算真的不大…”


    趙易執抓住周子儒話語中的重點:“不大,但還是有的。”


    “不錯,北夷善騎射,卻不善攻城摧堅。隻可惜,北藩三王已經將境外沙城全部放棄了…”周子儒惋惜地說道。


    趙易執沉默不語,境外沙城盡數放棄,意味著北夷兵馬可以直抵城下,沒有任何緩衝。若是北方三王擋不住,中原這千裏平原,北夷兵將會暢通無阻。


    “要發兵麽?”趙易執和周子儒兩人同時說道,隨即君臣二人又同時笑出了聲。


    “該發。”趙易執沉思了片刻,緩緩說道。


    周子儒緩緩點頭:“可是連年征戰,莫說國庫不支,百姓辛勞,就連軍中士卒也早已疲憊不堪…再發兵…恐怕朝中也會有不少的反對意見。”


    “我知道,兵是一定要派的。不過可以遲緩一些再派,那北方三王不是怕朝廷對他們動手嗎?既然這麽怕朝廷,那就安撫一下他們。先給他們送一些錢糧,讓他們先擋住北夷。”


    “那武定公那邊…也是數十萬的兵馬,糧草用度…”周子儒詢問著趙易執的意思。


    趙易執麵色明暗不定,最終緩緩一口氣吐出,說道:“他若是派人來了,便撥給他吧。”


    周子儒心中明白,二人之間多少已經有些生隙了,或許還是因為觀塵子的事。趙易執對易小刀托以厚望,結果易小刀卻沒能救下觀塵子,要說趙易執一點埋怨沒有,那也不太可能。


    這樣也好,周子儒心裏也樂得見到這樣的局麵。易小刀的功勞本就不在他之下,要是再有皇帝的寵幸,遲早是大啟隻手遮天的權臣。到那時,麾下兵馬數十萬常駐京師,誰能製得住他?


    正事聊完,趙易執在椅子上坐著也漸顯疲態,往椅子下麵縮了縮,躺靠在了椅子上:“同微子今日離京,你可曾見到了?”


    周子儒搖了搖頭,進出京城的人那麽多,他便是碰上了,坐在馬車中,如何能知道外麵是誰擦肩而過了。


    “他接到真陽山的傳信,要迴去當掌教。”


    周子儒盯著趙易執的臉,見他說得不像是戲言,有些驚愕:“那張宗白…”


    “死了,不過真陽山說他是飛升了。都不重要,反正是人沒了。”趙易執望著禦書房的天花板,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在修為和心境上,倒也看得出是她略勝一籌。即便…”周子儒停頓了一下,還是決定不提這件傷心事:“那也是她去當掌教吧…”


    趙易執聽到周子儒這句話,情難自控,淚如雨下:“可我真的很想她…”


    ……


    “大哥,怎麽樣?覺得好些了嗎?”李定星推開房門,和易小靈一起進入了房中,看望易小刀。


    易小刀從床上一個跟頭翻起,徑直跳下了床:“神清氣爽啊!小靈,你那藥還有沒有?再給我來個兩三斤。”


    “兩三斤!你當飯吃呢!一顆就夠了!”易小靈雙手捂在胸前,生怕易小刀會動手來搶。


    “一顆兩顆的怎麽夠啊?行行行,我不搶我不搶…你別瞪我啊。”易小刀沒有了那種煩躁感,心情大好,一見到二人就主動開起了玩笑。


    何月兒端著一盆水從門外進來:“喲,你們來了。哎,你還沒好,爬起來做什麽?快躺下!”


    易小刀笑著走過來,接過水洗漱起來:“我早就好透了,別擔心了。對了,有吃的沒?我快餓死了。”


    何月兒見他這副生龍活虎的樣子,心裏也放心了不少:“行,等著,你們聊,我去拿。”


    “大哥真是好命啊,能遇到嫂子這麽好的人!”李定星在一旁看見何月兒忙進忙出的,不由得心生感慨起來。


    易小靈一個眼神瞅過來,李定星連忙閉上了嘴巴,不敢再繼續說道。


    “對了,王玄他…現在怎麽樣了?”易小刀輕聲問道。


    之前他雖然躁怒難忍,但是自己做過的事都還記得一清二楚,隻是一時不受控製罷了。現在想起來,易小刀心裏很是歉疚。


    即便他也有對易小靈動手的衝動,甚至於李定星拉開了挽星弓,但他們終歸算是一家人,又是事出有因,沒有隔夜仇一說,但是王玄可就不一樣了。易小刀現在心裏隻擔心王玄會對他心生怨恨,就此離去。


    李定星和易小靈對視了一眼,說道:“他現在正忙著在城裏布置人手,忙得不可開交呢!”


    “嗯,有他守城,我倒是放心了。”易小刀頗為欣喜地說道。


    “他守城?他要是守城還至於這麽忙嗎?他說看你的意思,是你要親自守城,城中各處都要親自檢查一遍才能放心。”易小靈在一旁補充說道。


    易小刀吃了一驚:“我守城?我哪會什麽守城啊?這不胡鬧嗎?”說著,就要起身出門,去尋王玄。


    李定星和易小靈二人拽住易小刀,拉迴到椅子上:“我們本來也覺得應該由他來守城最為合理…”


    “但是?”易小刀知道二人肯定還有話。


    “但是他後來的話我們也覺得有道理啊!”


    易小刀追問道:“他說什麽了?”


    “他說,此去安西,情況也不明朗。若是真打起來,我們不敵,這些兵馬就是逃了,有你坐鎮,還能有個安城的去處,我們就不會有太大的損失。可是如果你敗了,這些兵會不會來尋他王玄,那可就說不準了。”李定星簡單解釋道。


    “他倒是未慮勝先慮敗,將事情都安排得十分妥當。”易小刀感慨道。


    “誰讓攤上了你這麽個公爺呢!”易小靈沒好氣地說道。


    易小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說這個了,你們什麽時候出發?”


    “自然是越快越好,你現在已經沒事了,我們自然也不用留在城裏了。”


    “那好,你們即刻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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