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傳禦醫!”藏雲背著趙易執,一聲長嘯,一舉躍進了宮城,猶如一支離弦之箭般,衝進了趙易執的寢宮啟陽宮。


    皇宮裏的小太監們對於高來高去的藏雲並不陌生,雖然不明白怎麽迴事,還是有人急急忙忙地去了太醫院搬請禦醫。


    趙易執被放到了龍床上,藏雲焦急地守在床邊,等待著其餘人的歸來。


    其實早在進入京城的時候,趙易執胸口的脹痛就已經緩解了許多。現在這會兒隻是在慢慢調息而已,靜靜等待著皇氣將體內的龍氣給鎮壓下去。


    “陛下,陛下怎麽樣了?”不一會兒,架海等人也趕到了,一窩蜂地擠了進來。


    “別吵!陛下在休息,太醫傳來了沒有?”藏雲示意眾人安靜,向寢宮外張望著。


    一個小老頭抱著一個藥箱,硬著頭皮往裏麵擠,可是在他前麵擋著的是裂江和撼山,他一個小老頭如何擠得過他們兩?焦急地叫了起來:“都讓開,讓開!讓老夫進去!”正是太醫宋景趕到了。


    架海和藏雲剛剛幫他撥開眾人,宋景擠到了龍床前,趙易執卻是雙眼一睜,徑直坐了起來:“這一覺睡得真香啊!哈,抱歉,讓宋太醫又白跑了一趟。”


    “這…”宋景一愣,小太監傳喚時的那副焦急模樣,他還以為趙易執快不行了,沒想到現在看起來,就仿佛剛剛睡醒一樣。


    “陛下躺下,就是好了老臣也要看一看。”宋景執拗地將趙易執扶平,細心地檢查診治。


    好一會兒,確定趙易執沒有大礙,宋景這才長舒了一口氣:“不白跑,不白跑。老臣這就放心了!”


    待宋景走後,辰從衛眾人都湧了進來,趙易執提在胸口的一口氣頓時泄散,“啪”地一聲倒在了龍床上。


    “陛下!”眾人驚慌失措,藏雲轉身就要去喊迴宋景,趙易執伸手一撥,房門被他操控地自動關上,攔住了藏雲。


    “這…”眾人不解。


    趙易執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咳咳…我這不是病,宋太醫也沒辦法看好。咳咳…萬一再傳出去,天下人還以為我不行了呢…這些江湖門派現在都群聚京城,難保不會生出亂子,別折騰了。”


    架海等人聽聞,都默默低下了頭:“陛下,臣等無用…”


    “和你們無關,別動不動…咳咳…就說自己沒用。我緩幾天就好。對了,錢帥呢?他比我早離開皇宮,怎麽還不見他?”趙易執想起了錢寧。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一天都在霞山之上,哪裏知道錢寧的去處,紛紛搖頭。


    趙易執歎了一口氣,沒有錢寧坐鎮,他總也不太放心。


    一口氣剛剛歎出,房門忽地被人推開,錢寧持銅鐧衝了進來:“陛下,聽說陛下病了。怎麽迴事?”


    眾辰從衛見銅鐧衝入,不敢阻擋,紛紛退至一邊,垂首靜待。


    “沒事沒事,錢帥勿驚。”趙易執出聲說道:“錢帥去了何處?怎麽去這許久?”


    錢寧見趙易執看起來氣色不佳,伸手輕輕撫上了脈搏,感受到趙易執平穩的脈絡,這才放心下來:“陛下,我剛出了城,就遇到了一個家夥,和他鬥上好些時候,才將他抓了迴來,請陛下發落。”


    “哦?你抓了一個人迴來?”趙易執聽到這裏來了興趣,他知道錢寧性子雖有些急躁,但不是一個輕浮武斷之人,他要抓人,必有抓人的理由。


    “在何處?帶我去看看。對了,你為何要抓他?”趙易執扶著床站了起來,出聲問道。


    錢寧在前麵引路:“就在外麵,陛下請。”對於趙易執詢問抓來的原因,錢寧神秘一笑,賣了個關子。


    趙易執按下心頭的好奇,隨著錢寧來到了寢宮外,眾辰從衛們也跟出了寢宮外,一睹究竟。


    眾人出了門,隻見一人跪倒在外麵的空地上,雙手怪異地扭曲著,顯然是已經斷了。披頭散發,令人看不清真容。


    “這是?”趙易執並不認得此人,隻是從他的衣服打扮上,像是一個…書生。


    “喂,陛下問你話呢!”錢寧喝了一聲,這書生嚇了一個激靈,這一動,身子歪斜,又無手撐地,竟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錢寧臉色黑了下來,手中銅鐧往地上一頓,這書生以頭用力磕地,借力強行直起了身子:“罪人水長東,叩見陛下!”


    水長東被觀塵子和同微子二人從霞山上一路追趕下來,好不容易遇到了蒙千雅,借著蒙千雅甩開了二人。可他並沒有立馬逃走,而是掉頭還想返迴霞山。結果剛跑到山腳下,就遇到了從皇宮趕來的錢寧。


    錢寧無意瞥了他一眼,正要路過,卻越想越不對勁,折身返迴。水長東見錢寧一身戎裝,以為又是什麽天衛,主動和他動手打了起來。這不打不要緊,一動手,就知道自己這迴栽了。


    錢寧手中的銅鐧,一鐧之下,無法匹敵。不同於尋常人帶起的勁風,他帶起的簡直可以稱之為罡風。明明已經閃過了銅鐧,卻躲不過罡風。用盡了一身本事,最終水長東絕望地發現,自己不是對手。


    錢寧和趙易執謙虛地說“鬥上好些時候”,其實攏共二人沒過幾招,水長東是一路逃竄。從霞山逃到了京城城南,終究沒有逃掉,被錢寧抓獲,還被打斷了兩隻胳膊。


    “水長東?”趙易執對這個名字陌生得很。


    “還等什麽?講!”錢寧怒喝了一聲,水長東顫顫巍巍地將自己所做之事,一五一十地全數說了出來,不敢有絲毫的隱瞞。


    趙易執站著靜靜地聽他說完,連小太監搬來椅子都沒有在意。好一會兒,水長東將自己所做之事全部說出之後,趙易執摩挲著下巴,仍舊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


    “可以說是做得天衣無縫了。”架海在一旁忍不住出聲感歎道。


    趙易執點頭讚同:“是啊,要不是周相替了朕這一遭,中途身份暴露打了個岔,隻怕朝廷和武林現在還在霞山上麵爭鬥不止呢!”


    “臣一直逼問是誰指使,可這小子就是咬死不說。陛下,依臣之見,不如交給亥刑衛審問,一定能將他的嘴給撬開!”錢寧向趙易執請示道。


    趙易執緩步走下階梯,眾辰從衛頗為緊張,錢寧倒不在意:“這小子已經被廢了,不用擔心。”


    趙易執走到了水長東的麵前,慢悠悠地圍著他轉圈起來:“不妨讓朕猜猜看,你借助武林之力,想要攪擾京城,對抗朝廷。尚且能做到這個地步,說明你來自江湖,到底也曾是個武林世家,才會對武林門派的心思摸得這般清楚。而最終的目標是朕,朕與武林又無仇怨,想必你是哪位藩王派來的吧?”


    “南淮東魯,都已納入朝廷的管轄,自然不會做這等事。楚湘,倒是有可能…隻是你有這般頭腦,何必等到現在呢?連葛辭風都死了,現在借助武林對抗朝廷也沒了意義。”


    “剩下的,就隻有定遼,北地,安西,西貴四地了…”趙易執故意停頓了一下,觀察著水長東的反應。


    可惜的是,水長東沒什麽反應,他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論趙易執說什麽,自己隻一問三不知,絕不透露半個字。


    “北邊三王,向來同氣連枝,實力頗大,能造出這麽大的陣仗倒也不足為奇。隻是,你們遺漏了一點,你知道是什麽嗎?”趙易執慢悠悠地說道。


    水長東隻當趙易執是在詐他,依舊不言語。


    “前些時候,城東鬧了些死屍,那一晚,我們見過麵。那些死屍也是你們所為吧?大啟疆域雖廣,可是死屍能行動如活人,有這般能力的…江湖之中的門派應該不難找。”趙易執一語道破。


    水長東瞳孔微縮,他忘了這一茬!江湖中,唯有楚湘西南部的伏陰司可以控製屍體,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楚湘西南,高山密林。在那高山之後,可就是西貴了…西貴王身體近來可好?”趙易執索性點破了幕後之主。


    水長東一口氣泄掉了:“別無他言,但求速死。”


    “水長東…人生長恨水長東啊…”趙易執有些惋惜。


    “人生長恨…水長東…”水長東念叨著趙易執的這句話,細細品味其中之意,忍不住潸然淚下。


    他出生極為優渥,一出世便是川蜀唐門之人。唐門中細分暗器房,傀儡房,輕功房等各部,是一個大宗門。他就是一名房主的兒子,隻可惜,是在外私生的罷了,幾番尋覓,不僅不能和父親得以相認,還被人幾頓毒打,幾乎喪命。


    母親整日待在家裏,和他描述著唐門是如何的名門大派,舉世聞名。還說他的父親心思都在他們母子身上,隻是現在時候未到。


    一日兩日,一月兩月,十年八年,年複一年的時候未到,他等夠了。


    他弑了親母,往唐門報喪,在門口跪了足足四天,最終他那寡情的父親才派了個外門弟子將他收納進了唐門,隻做些劈柴擔水,雜役的粗活,武功卻不容他沾染一點。


    不過好在,他天賦夠高,不出三年,憑著一點點的偷看偷學,就將唐門的武功學了個七七八八。被老太太發現後,老太太還沒說什麽,他卻險些被父親生生打死。


    他又弑了親父,逃離了唐門。江湖漂泊,輾轉來到了西貴…


    若不是他在江湖中摸爬滾打,爾虞我詐,隻怕西貴也沒有他的容身之地。


    “人生長恨啊…”水長東一個人哀怨地歎道。


    “總有不需恨的地方。”趙易執打斷了他的哀歎。


    他腦中細細思索,想著自己人生不需恨的地方。終於,他想起了那個女子,那個被他設計騙到手的女子。言語間對他總是刻薄至極,卻直到最後也沒離開他。


    “人生長恨水長東啊…多謝陛下。”水長東苦笑著搖頭,對趙易執微微欠身,隨即便一頭磕死在了地上…


    趙易執驚了:“李煜的詞這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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