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易遊湖已將雲山門的探子拉出了鬼門關,他幾人自然知道這是雲山門的弟子,當下讓雲山門的人將那弟子帶下去照料,揩去手中的血漬,抬頭問道:“還有要死的沒有?”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張天賜猶猶豫豫,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楚齊天,對丘豐使了個眼色,後者當下疾跑出去,道:“易老先生,晚輩的師叔身患頑疾已久,還望您能施恩救治。”


    易遊湖擺手道:“不救,不救。我家穀主讓我這次上山,救治衝突中的傷者,卻不是大施善心來了。”


    張天賜聞言心中一冷。


    丘豐抱拳作揖,道:“先生明鑒。晚輩師叔身患頑疾不假,但此次舊疾複發,確也是因為這次的衝突所致。過去師叔一直在太申峰靜養,卻不想昨晚被香靈門的殷門主和她率領的一眾魔教人圍攻,不得已運氣反抗,再傷元氣,導致惡疾複發;再者,師叔還中了殷門主的獨門暗器玄冰針,現下奄奄一息,危在旦夕,敢請先生高抬貴手,替我師叔醫治。”


    易遊湖凝眉思索片晌,望著他問道:“你便是丘豐?”


    “正是晚輩。”


    “好,今日我便看在你的麵子上,替你這位師叔瞧一瞧。”


    他來到楚齊天身旁,伸手把住對方右腕,但覺其肌膚沒有一絲溫度,沁涼若冰,確是中了殷媚娘玄冰針之毒的症狀,另外這股毒氣之中,隱隱摻雜著一絲若隱若現的煞氣,心中困惑,又去把對方左手的脈門,卻沒想一股駭人的煞氣凝聚於此,他把住對方手腕的手觸電般收了迴來,再看其左手手心,這才發現對方手心裏有一團漆黑毒氣,仔細觀察一會兒,發現卻是極毒之物咬中的傷口。


    他取出隨身攜帶的藥具包,伏在楚齊天身前,小心翼翼地將對方身上的玄冰針一一取出,又贈了對方解毒藥及一小瓶療治內傷的丹藥,吩咐丘豐道:“今日先吃一粒解毒,之後每隔一日吃一粒,連吃三味後,待玄冰毒排盡,再服治療內傷的藥,屆時就可恢複至這次衝突前的狀態了。”


    “易先生,我這師弟身上的舊疾當真沒有法子醫治麽?”


    易遊湖瞥了一眼張天賜,將自己的藥具包收起揣進懷中,搖頭道:“閣下師弟所中之毒,乃天下第一劇毒雪域魔蛛的毒,莫說在下無能為力,就是有能力醫治,我也不會醫治。我說過,和這次衝突無關的傷,一概不管。”說罷,站起身招唿雙煞等人就走,一點兒麵子也不給他張天賜留。


    張天賜看著對方的背影,心中冷哼一聲。


    空明追出門外,徑直來到烏鴉身前。


    那花和尚鐵頭岩見空明出殿來,趕忙躲在廖案離身後,似是很怕見到對方,一旁神情悠閑的男子不無調侃地笑道:“花和尚,你出家的時候,又不是他般若寺裏的和尚,幹麽要怕這個老和尚?”


    鐵頭岩肥頭大耳,說話也是憨聲憨氣,白了對方一眼,道:“你可管不著。”


    空明對二人的對話充耳不聞,來到烏鴉身旁,壓低聲音對楊晉一道:“往後在外,一定要多留個心眼,再者,切記白施主和我對你講過的那些話。此間事了,老衲希望你去我般若寺一趟,我有些事想單獨和你說。”後者當即要下地來跪拜,空明阻止了他,讓他不必多禮。


    楊晉一心中感激,隻是不知對方有什麽話要說,當下抱拳道:“大師恩澤,晚輩沒齒難忘。”


    一行人和空明告辭,轉身便下了山。


    烏鴉走在易遊湖身邊,道:“易先生,我這位侄兒的傷,還得麻煩您老人家給他……”


    白煞餘生書搶道:“這自不必說,道長不必擔心。”


    一行八人下到山腰,迎麵走來一大批正教人。


    為首幾人是雲山門其他幾座次峰的首座和般若寺的三大神僧,在他們身後,是善遠和尚和青衣門的顧珊珊等一眾青年弟子。他們在山下一直等到所有魔教人離開,這才打算上山去和諸位掌門相見。


    眾人之間,一位麵相莊嚴的老和尚看到惡人穀一行人,當下表情一凜,開口詢問,道:“那位可是‘食人魔’廖案離?”


    山下的人順著老僧的目光望上去,廖案離兩道冷電似的目光霍地在老僧臉上轉了兩轉,森然道:“正是在下。”


    他的迴答中氣十足,震得山下一眾人的衣衫微顫,不禁令人人為之駭然。


    “閣下是般若寺哪一位高僧?”


    “貧僧法號淨心。”


    那老者語氣嚴肅,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浩然正氣,神色莊嚴肅穆,如真仙羅漢,盡顯威嚴。


    這淨心乃般若寺的四大神僧之一。


    般若寺主持空明大師的座下共十六位親授弟子,這十六位親授弟子中,實力最為強橫的四人被江湖英雄敬稱為“四大神僧”,除了那山上的淨德和尚,便是眼下的淨心,以及他身旁的淨空,淨智三人。


    這四人無論是見識還是武學,都是江湖上的頂尖水平,是以倍受正教人的尊崇,魔教人裏,也很少有人敢輕易招惹。


    廖案離從對方的態度裏已看出來者不善,臉色也隨之一沉,問道:“老和尚找我可有事?”他那兇神惡煞的模樣,看了都教人不寒而栗。


    淨心道:“貧僧在江湖上尋你多年,沒想到你今日不請自來。”


    惡人穀一行人到訪時,他正在滄雲山另外一頭幫忙,是以並不知道廖案離也到了此地。


    包括惡人穀一行人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兩人有什麽過節,易遊湖忍不住問道:“你兩位又有什麽矛盾了?”


    廖案離還沒說話,淨心在山路上身姿如燕,幾個點地便來到了幾人麵前,看他的樣子,是怕廖案離突然逃走。


    廖案離見淨心雙目如牛眼一般瞪著自己,心中不忿,喝道:“臭和尚,想和我打架麽?這邊請!”當下躍到一旁的一塊方圓丈許的空地。


    淨心冷哼一聲,提氣一縱,就站在了對方麵前,哼了一聲,道:“好的很,在下正想領教一下閣下的高招,看看吃了人肉的魔頭,修為究竟能高到哪裏去。”


    話音甫落,袖子中的手倏地伸出,扼住了廖案離的手腕。


    廖案離眼神一冷,粗壯的臂膀一抖,一股強勁的力道自肩頭向手腕處傳去,淨心大驚,對方這一招看似尋常的反擒拿,卻藏著十分危險後手——若是自己執意不肯鬆手,那手指必然脫臼,嚴重點更會有斷折的可能,心念急轉,待那勁道傳至手指前,他整個人順勢一翻,借力使力,扼住對方手腕的手始終不放。


    廖案離不想對方不願鬆手,反而借力使力,將自己的力道又反送了迴來,他不如淨心這般翻一個跟鬥,肩頭勢必也要脫臼。


    淨心等著對方翻跟頭化解力道,卻沒想這廖案離低喝一聲,全身肌肉緊繃,也不顧自己手臂有被折斷的風險,身子一抖,又是一道巨力從肩頭傳下。


    淨心吃驚不已,暗想妖邪之人果然非常人所能理解,這一著兩敗俱傷的損招,也隻有這種人才想得出來,自己怎肯吃這個大虧?當下便鬆開了扼住對方手腕的手。


    他鬆手的一瞬間,隻聽“嘭”得一聲巨響,廖案離整隻手臂的衣袖盡碎,露出其中肌肉虯結的臂膀。


    眾人驚異之中,淨心再一次進招,隻見他一招“金蛇盤根”,一隻手便又要纏上廖案離的另外一條胳膊,後者猛地抽手而迴,淨心一招纏空,正欲收迴,卻見對方揮掌照著自己肩頭拍了下來,當即五指齊並,貼著對方的掌心如老鷹啄食般啄了上去!


    二人指掌相距不過兩寸,淨心這麽輕輕一啄,廖案離卻知威力不小,當即將手掌收迴不敢硬接,繼而改掌為爪,繞過淨心的雙手,拿向對方的胳膊。


    這兩人都是內家功夫的好手。


    般若寺三十六路擒拿手威震江湖,近戰冠絕天下,無人能及;廖案離不知師承何派,一手擒拿功夫竟也絲毫不弱,外加他身材魁梧,出招拆招迅猛如虎,使得更是虎虎生威,巧實有力,隻眨眼間,兩人已拆解了十餘招,招招兇狠,出手迅捷,觀戰的眾人看得是膽寒心顫。


    見二人出招各不相讓,越打越狠,招招攻向對方的要害,就聽空明的聲音自山路上傳來,道:“淨心,不得無禮。”


    聽到師尊說話,淨心原本要拆解廖案離招式的雙手猛地收勢,身子向後一傾,和對方拉開了一段距離,而後低首垂眉,合十而立。


    眾人均沒料到淨心說收就收,個個心中佩服,卻見廖案離招式已老,難以中止,就當他雙手即將抓中對方心口之時,腳下猛地用力一跺,生生將去勢止住,五指隨即也利落地收迴,同樣沒有半分拖泥帶水的動作——同樣身為一方人物,廖案離絕不會乘人之危。


    正教人不禁拍手叫好,對這二人的實力無不欽佩至極。


    “老六,算啦。”


    易遊湖的聲音在身後傳來。


    廖案離迴過頭向空明大師抱一抱拳也不說話,徑直站迴到了易遊湖身旁。


    雙煞看著空明和淨德二人,不解道:“大師,怎麽現在就下山來了?”


    空明頷首道:“雲山門楚首座欠安,此間之事,我正教幾派決定再尋機會商議。”他看向四位弟子,目光最終落在淨空身上,道:“通知大家,即刻就迴般若寺。”


    “師父,這妖人……”


    淨心指著廖案離欲言又止。


    空明看了一眼廖案離,道:“事中必有蹊蹺,入了惡人穀的人,老衲相信他們不會再做惡。”


    當下率領般若寺一眾人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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