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葉靈珊沒想到自己爹竟然會將楊晉一逐出師門。


    潘怡等人也忍不住開口叫道:“宗主師伯,請您開恩!”


    “這裏沒有你們說話的份!”葉一城目光冷厲,瞪了一眼楊晉一,道:“你現在就下山去罷。”


    楊晉一萬料不到師父會將自己逐出劍宗。


    他原以為自己殺了楚齊天之後,再給葉一城自刎謝罪,總歸是不負這位師父的救命之恩,卻沒想自己報不了仇不說,還沒有了劍宗的身份,現下仇不能報,恩不能謝,一時愣在原地,腦袋裏也是一片空白。


    “葉兄,隻是將此子逐出劍宗麽?依貧道所見,當將他全身修為廢去,以免放虎歸山。”


    聽到張天賜這麽說話,一直在門外看熱鬧的雙煞終於忍不住叫道:“好不要臉,好不要臉。”


    眾人迴頭,張天賜麵色不善,沉著臉道:“正教中事,卻也由不得惡人穀來說三道四。你惡人穀也忒目中無人了些,擅闖我雲山門這筆帳,貧道還沒和各位算,現下又想多管閑事了麽?”


    白煞餘生書將折扇在手中一拍,道:“非也,非也。誰說我等是擅闖了?”他將扇子插在後頸之中,在懷中摸了半響,取出一張名帖,道:“這是邀請帖,怎麽就叫擅闖啦?”


    眾人見那帖上書有“英雄帖”三字,卻正是血刀門嗜血老妖前不久送給諸魔的請帖,邀請大家到雲山門一聚。那晚二人和複人九暢飲時,由複人九送給他們的。


    所有人愕然無語,張天賜更是氣得臉色鐵青。


    黑煞楊不為道:“大家既然都說不殺這少年人了,張真人何必又不依不饒,要取他的性命?”


    “貧道隻是說廢去他的修為,何時說過要取他性命?”


    “剛剛說了,現在又說了。廢他修為,奇經八脈勢必受損嚴重,一個孩子家,受傷如此之重,十有七八活不了太久,這不是在殺人,又會是甚?”


    餘生書幫腔道:“就算他僥幸不死,未必就沒有群小會對他殺人滅口,斬草除根。”


    “大家又幹麽要殺他?幹麽又要對他斬草除根?”吳善德忍不住反問。


    這句接腔,令正教人紛紛臉熱,暗中罵他吳善德沒有腦子,自己承認自己是“小人”就罷了,還連累了大家一起做“小人”,非但如此,他如此急於否認,不正是做賊心虛的表現嗎?


    餘生書嘿嘿一笑,道:“我們也已瞧出來了,那位楚首座殺了少年母親,少年要報仇,各位又不允,既然如此,他往後有本事了,還是要來報仇,張真人和楚首座不將他殺了,難道想每日每夜提心吊膽的活著麽?”


    張天賜冷哼一聲,道:“我雲山門,莫非還能怕了他一個毛頭小子?”


    吳善德也道:“兩位也未免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吳善德自己都承認自己是小人了,我兄弟又怎好意思和你來爭?嘿,吳善德啊吳善德,既不善良也無德行,尊上取名實在是高,高得很呐。”楊不為接道:“五弟此言差矣。吳教主尊上為他取名,自然是希望他善良有品德,隻是吳教主卻誤會了尊上的意思,這才如此無德無善。”


    兩人早就想收拾吳善德了。他們上山前,便聽山下的人說這吳善德抓了複人九的“奸細”兄弟,上山之後,果真見到楊晉一被汙蔑成奸細,心中這才有了打抱不平的想法。


    吳善德惱羞成怒,忍不住破口大罵,道:“你們兩個混賬烏龜王八蛋,滿口胡謅,七扯八扯,早晚滿口爛瘡不得好死!”


    這句話罵完,聚義山一眾人的臉色登時大變,大夥兒都知道“黑白雙煞”是出了名的記仇,這吳善德現在出言辱罵二人,將來必要遭到雙煞的報複,隻盼屆時不要連累聚義山的其他幾家才是。


    雙煞沒有發話,但他們身後已經出現了一尊高大的身影——正是與二人一起上山的那個壯漢。他目光陰狠地瞪著吳善德,聲音低沉渾厚,道:“姓吳的,你說什麽話?”他的口音生澀,的確也不是中原人。


    吳善德心中一凜,暗中咽了口唾沫,目光閃躲,甚至不敢和此人對視。


    這位和忠烈堂伯仁烈一般強壯的漢子名為廖案離,是南疆十萬大山深處殺出來的。據說此人好食人肉,尤其愛吃童男童女的肉,江湖人送外號“食人魔”,在惡人穀十大惡人之中,他排名第六。


    眼見又要節外生枝,葉一城對楊晉一繼續道:“今日我便不廢你修為,但對外,再莫說是我劍宗弟子,你快走罷!”他命潘怡將葉靈珊拉開,讓他們幾人立刻迴客院去。


    潘怡等人不敢拂逆葉一城的意思,和李毅等人和楊晉一叮囑幾句,就要拉著葉靈珊離開,後者神色黯然,道:“爹,我要下山去送小師弟。”


    葉一城一拂手,低喝道:“不行。”他沉眉看著自己的女兒,“你記住先前說過的話。”


    葉靈珊紅著眼眶,迴頭看了看張天賜等一眾正教人,心中無比擔憂。楊晉一卻完全不在乎,隻是癡癡地望著她,心想今日一別,恐怕此生再難相見,胸口一酸,眼眶裏竟又裹起了淚水。


    “葉小姐,你不用牽掛,一會兒在下幾位和楊兄弟一起下山,擔保他平安無事。”


    葉靈珊萬分感激,又聽張天賜問道:“這楊晉一莫非和你們惡人穀的人也有交情麽?”


    餘生書撇嘴道:“非但有交情,還不淺哩。”


    說話間,道長烏鴉從廖案離身後走出,他心中激動,隻是半邊臉在麵具之下,倒也看不出表情有多大的變化,道:“臭小子,楊晉一!”


    楊晉一愕然迴首,上下打量對方,但見是個尋常道士,也不知對方究竟是誰,又怎會知道自己的姓名,還叫自己“臭小子”,便道:“不知閣下……”


    烏鴉取出自己的烏鏟,舉在眼前衝了過來,一把扯掉自己的麵具,露出那張被遊羅刹的毒液腐蝕的不成人樣的臉。葉靈珊見他長得實在可怕,忍不住驚唿一聲;葉一城則警惕著對方要對這兩個年輕人不利,隻待對方敢出手攻擊,便當場要了對方的性命。


    “是我,我是你烏鴉爺……”


    “爺爺”二字沒有說出來,慌忙改口道:“我是烏鴉道長,你不記得我了麽?”他一拍腦殼,“我變成這副醜模樣,也難怪你認不得我。”


    楊晉一激動得渾身發抖,不可思議道:“道長?……烏鴉道長,你……你還活著?”


    “如假包換,”烏鴉將烏鏟在自己胸口上拍了幾下,咧嘴一笑,又將麵具戴迴在自己臉上,感慨道:“先前你在殿中的話,我全聽見了。你小子重情重義,當年我沒白對你好。”他心懷愧意,望著葉靈珊歉然道:“葉小姐,在下這副鬼模樣,卻是嚇到你了。”葉靈珊蹙著眉頭搖了搖頭,她聽楊晉一說過這位道長長相醜陋,但卻沒想到竟是這般嚇人,一時竟沒緩過神來。


    烏鴉將自己手中的烏鏟收起,對葉一城長長施了一禮,恭敬道:“葉宗主,這楊晉一便跟著我烏鴉下山了,您還請放心。”


    葉一城也從楊晉一口中聽說過烏鴉,發現對方還是惡人穀的,心中倒也放心下來,但嘴上還是冷冷道:“他不是我宗門弟子,我卻也沒有什麽放心不放心。”


    烏鴉當下也不再說,對葉靈珊道:“葉小姐,你就放心吧,楊晉一有我們照顧,不會有事。”當即蹲下身,讓葉靈珊和莫崖等人幫個手,請大家幫忙將楊晉一扶上他的背上。


    楊晉一捂住自己的右臂,跪在葉一城麵前,鄭重道:“師父,弟子不孝。”他“咚、咚、咚”向後者重重地叩了三個頭。葉一城麵無表情,和一旁的空明又對望一眼沒有說話。


    烏鴉見葉一城態度堅定,當下示意大夥兒幫自己扶起楊晉一。


    葉靈珊和莫崖等人將楊晉一扶上他的背後,他站起身子,笑罵道:“老子上一次背你,你好像穿得還是開襠褲哩,時間過得真他娘的快,再過兩年,隻怕連我也背不動你咯。”他忍不住出言感慨。


    楊晉一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隻是他的笑,看著比哭還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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