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分是。”


    陸雙成掏出手帕擦眼淚:“其實不隻是我,還有你外公,都不相信阿蘅是自殺,你這孩子太聰明了,我們擔心你總有一天會發現什麽,做出什麽不可挽迴的事,所以都希望你和平戎結婚。”


    陸雙成在林峭身上,看到了和他母親一樣的悲劇性,這是最讓她害怕的地方。


    林蘅寧為玉碎最後落得玉隕香消,她不希望林峭也一樣。


    所以她堅持要瞿平戎和林峭結婚,就是希望無論林峭怎樣,瞿家都能夠接得住他。


    當然這隻是未雨綢繆的一部分,更多的,是她清楚兩個人的品行,希望自己一手培養的兒子能好好照顧林峭,兩個人一輩子互相扶持,她才能放心。


    “可是我沒有想到你會受這樣的苦。”


    陸雙成握著林峭瘦削的胳膊,再度泣不成聲:“雙姨對不起你。”


    “是我對不起你們。”


    林峭感到一種苦澀:“讓你們擔心了,抱歉。”


    陸雙成搖搖頭:“都過去了,以後我們一家人好好生活,好不好?”


    她摸著林峭的臉:“你答應雙姨。”


    林峭點頭:“好。”


    午餐開始的時候,陸雙成已經重新打理好了自己,依然是那個威風八麵的陸女士,隻有瞿連錚在入席之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太太,八風不動的臉少見出現了一絲不知所措和訝然:“怎麽了?”


    陸雙成扭過頭:“吃你的飯吧,少來管我。”


    瞿連錚:……太太到底要因為這件事情和自己別扭到什麽時候!飯都吃不香了!


    果然瞿總司令胃口大減,最先放下了筷子,卻沒有立刻離席,隻是叫人端來一盅茶默默喝著,等到林峭也吃完了飯,方才起身:“小林,你和我到書房去。”


    瞿平戎立刻站起來:“我也一起。”


    瞿連錚掃了他一眼:“我是叫小林,沒有叫你。”


    “他是我的人。”


    眼看瞿上校又要犯上,林峭淡定說:“可是我想去。”


    “我不準!”


    瞿平戎皺眉,隻見在喝湯的陸雙成眼都不抬:“沒事,你就讓他去,我到要看看瞿總司令要把我的林林怎麽樣,要當著我的麵吃了他不成?”


    瞿連錚:???太太一定要這麽陰陽怪氣嗎?


    結果就是瞿平戎眼睜睜目送林峭和自己父親上樓進了書房,然後關上了門。


    書房裏,瞿連錚迴過身來,示意林峭坐下,後者從善如流,瞿連錚看了他兩眼,問:“你今天見到我,沒有一點驚訝?”


    林峭笑笑:“平戎和您很像,而且能讓劉上將在一旁站著又與瞿平戎五分相似的,軍委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人。”


    瞿連錚點點頭,眼中有一絲不可察的讚許:“對於我沒有答應瞿平戎幫忙保你,你是不是也在怪我?”


    對自己來說,他從未因這個決定而後悔,但是他永遠忘不了那天林峭被送到醫院,他和陸雙成都趕了過去,醫院的走廊裏,瞿平戎對著敞開的窗戶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瞿連錚走過去想讓他冷靜一點,卻看到瞿平戎拿著煙的手都是抖的,眼眶赤紅:“爸,他該怎麽辦?他沒了我怎麽辦?他父母都不在了,外公也早就去世,如果沒有我,他就什麽都沒有了,我怎麽能不管他……”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兒子,瞿平戎是鐵骨錚錚的聯盟軍人,拋頭顱灑熱血也絕不流淚,勇敢而無畏,他沒有見過瞿平戎害怕的樣子,可是那一刻,在林峭的病房外,他看到了。


    所以哪怕他不認為自己做錯,還是希望向林峭解釋自己的立場,至於他能不能理解,他也不能左右。


    沒想到林峭搖了搖頭:“相反,我很尊敬您。”


    他眼前閃過某個身影:“非要說的話,我認為您更像是聯盟法律和秩序的堅守者。”


    “瞿叔叔。”


    林峭平視著他:“您知道我為什麽會簽下那份委任狀嗎?”


    “並不是為了幫自己日後擺脫麻煩,而是因為……”


    他神色和目光一樣堅定,道:“因為瞿平戎是我在這個世界上見過的心地最赤誠最值得最相信的人,所以我認為,作為他的父親,您應該和他一樣值得信任。”


    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瞿連錚眼底終於出現了一絲不一樣的東西,半晌他點點頭:“好。”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瞿家的人,我會善待你,也會像管教瞿平戎一樣管教你,明白了嗎?”


    林峭微微一怔,從小到大,這世上並人沒有像父親一樣管教過他。


    心裏有什麽地方輕輕一動,他頷首:“我明白。”


    瞿總司令訓完話終於放他離開,出門的前一刻,他聽見身後瞿連錚咳嗽一聲:“等等。”


    林峭迴過身,見瞿連錚神情有些不自然:“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小的時候,我抱過你一次。”


    林峭挑起一邊眉尾,眼神狡黠:“我可以認為,您是在討好我麽?”


    瞿連錚:……他怎麽就攤上這兩個不省心的孩子啊!


    第25章


    “我不走!別碰我!你們都別碰我!我報警了!再敢靠近我我就報警了!”


    林家莊園的雕花鐵門外,周尋芳披頭散發地跌倒在地,曾經令男人趨之若鶩的容顏已經剝落如同老舊房子的牆皮,猶自憤怒地嘶吼著:“林峭!你這樣對我,你父親的在天之靈會死不瞑目的!他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林峭一手插口袋,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神情平靜聲線毫無起伏:“抱歉,賀沅鄉的遺體已經火化,而我是無神論者。”


    “你還有臉說!爸爸他在這裏生活了一輩子,你連葬禮都不願意讓他辦在這裏!你簡直就是個沒有感情的禽獸!”


    賀冰蹲在一旁想要扶起他母親,聞言指著林峭怒罵,林峭沒有反應,一旁的瞿平戎首先被激怒,一把揪住賀冰的領子,目光深寒:“再敢多說一句信不信我廢了你。”


    賀冰被他的威嚴所懾,渾身哆哆嗦嗦終於沒敢再說一句。


    管家走上前來,指著身後兩個傭人手裏的東西向林峭請示:“這些是周女士和賀先生的行李,你看……”


    林峭垂下密密的眼睫:“丟出去。”


    “是。”


    話音落地,傭人們把立刻手裏的東西稀裏嘩啦向外一丟,如同扔垃圾一樣,周尋芳慌亂去撿,林峭從管家手裏接過一個黑色的布包,走到賀冰麵前矮下身來,將布包交到他手上:“請收好你最愛的父親的骨灰,妥善保管,不要讓他玷汙了這片土地。”


    說完站起身來轉身向內走,卻被周尋芳抓住了褲腿,後者聲淚俱下:“小林你不能這樣,好歹你小時候我也照看過你,你不能獨吞你父親的遺產什麽都不給我和你弟弟留,你會害死我們的,我是你的繼母啊!”


    林峭並未迴頭:“周女士您實在是言重了,賀沅鄉為你置辦的珠寶首飾,我分毫未取,賀冰業已成年,可以自力更生,靠這些足夠您度過下半輩子。”


    “請迴到屬於你的地方去吧。”


    莊園的鐵門在麵前緩緩關上,門內人的身影漸漸走遠。


    周尋芳的眼裏湧現出絕望,下半輩子?她大學沒有畢業就跟了賀沅鄉,這麽多年揮金如土,她曾經是賀太太,怎麽可能迴去過那樣普通的日子?


    然而時至今日,她又能怪誰,是當年的自己,還是已經成了一碰骨灰的賀沅鄉?


    周尋芳掩麵大哭起來,她的餘生要怎樣度過,沒有人知道。


    ……


    辦理好遺產交接的各種手續之後,林峭將賀沅鄉的遺產的三分之二捐給了希望工程,剩下三分之一捐贈給國研院做科研經費,他現在就是整個國研院的活財神活菩薩,周灼識為他申請了一麵金光閃閃的錦旗,上書八個大字:仗義疏財,普度眾生。


    為此,國研院和軍區聯合組建的研究基地也得到了一批嶄新的先進設備,林峭深覺滿意。


    將周尋芳母子驅逐出去之後,莊園徹底空了下來——不過也不會空太久,因為林峭已經將除了後山墓地之外的土地無償轉讓給市政改建成公立博物館,不久之後就會有施工單位進駐,一切的榮光富貴都會化為塵土,直到這裏再次充滿人跡。


    他為莊園傭人都準備了豐厚的遣散費,年頭舊的老人更多一些,幾乎足以讓他們安享晚年。


    “放心吧,就算這樣,我還是有很多錢可以給你買大別墅和大跑車的。”


    林蘅的墓前,林峭拍拍瞿平戎的頭,大度地安慰。


    瞿平戎聞言悚然一驚,顯然沒有準備好迎接自己即將要被包養的命運。


    他將帶來的裝著水果甜點和香檳的籃子和鮮花放在墓前,看著墓碑上林蘅的照片,萬分認真而鄭重:“媽你放心本人出身清白前途遠大,養家能力頂尖,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吃軟飯的!您千萬不要聽林峭瞎說,他就是……”


    “喂……你在做什麽!”


    眼睜睜看著林峭從籃子裏拿了一塊紅茶栗子司康,慢條斯理地吃了,之後掏出手帕優雅地擦著指尖,瞿平戎抓著他手背輕抽了一下:“怎麽什麽都吃?我餓著你了?”


    林峭不滿地看他:“你們軍區的科學教育水平還是有很高的提升空間。”


    瞿平戎:……


    他握住林峭的手背到身後,表情越發肅然:“媽您不要見怪,我迴去一定好好管教他,他平時在我這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我都快把他當祖宗供了我真的沒有不給他飯吃!”


    “是麽?”林峭涼涼地道,“可是我連戒指都沒有。”


    悄悄是離別的笙簫,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瞿平戎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額頭青筋崩起,拉著林峭就要往山下走,差點咬碎後槽牙:“現在就跟我去買。”


    什麽粉鑽藍鑽五克拉鴿子蛋!統統都要買迴來!讓老婆在嶽母墳前告狀他結婚不給買鑽戒,簡直是奇恥大辱!他不要做人了!


    卻聽身後人輕笑一聲,林峭鬆開瞿平戎的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絲絨盒子打開,兩枚鉑金素圈在陽光下十分耀眼。


    瞿上校顯然已經忘了買東西絕對不能讓老婆付錢的直a癌宣言了,怔怔地看著林峭,結巴問:“這,是你買的?”


    “是啊……”


    林主任歎氣:“這可是我三個月的工資。”


    這物欲橫流奸商當道的世界真是太讓人絕望了……


    “沒有鴿子蛋,將就著戴吧。”


    “如果你一定要大鑽石的話我明天看看能不能從隔壁礦物質研究所偷兩塊大的出來。”


    瞿平戎失笑出聲,萬分鄭重地取下戒指,一點一點地套牢林主任細長白皙的無名指,之後緩緩唿出一口氣,有什麽沉甸甸的東西終於在心裏落定。


    林峭隨即替瞿平戎戴上戒指,然後舉起他的手對著陽光看了看,滿意的眯起眼:“我的眼光還是不錯的,怎麽就讓莊言那個小弱智說我是直男審美了?”


    “很好看,我很喜歡。”


    瞿平戎笑著執起他的手,低下頭在那微涼的戒圈上落下一個虔誠的吻:“隻是送出去的東西,可就不能收迴來了。”


    “我也這麽覺得。”


    林峭扯過他的領帶將人拉到自己麵前,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


    “now you can kiss me.”


    說完直接咬上了瞿平戎的下唇,林主任還是沒有把接吻學得很好,笨拙的觸碰和啃咬讓瞿上校笑出聲來,一手攬腰一手掌住他的後腦:“寶貝兒,這種事情還是讓我來吧。”


    遠處風拂過樹梢,林中傳來沙沙聲響,親密如同有情人的低語,瞿平戎終於鬆開了他,兩人唿吸猶自交纏,林峭抵著他的額頭:“有一件事情,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瞿平戎閉了閉眼:“不,不用說了。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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