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金蓮肖想著那那不知名姓也不知來曆的美青年之時,不知不覺又過了好幾日。可那人卻一直沒有出現。她的心中雖也一直放他不下,那一把灑金扇子、風流的神態以及臨去那一眼莫不日日重現。但幾日過去,她心下也自怠慢了。一顆心將要又迴到永無可能的武鬆身上去了。像做一個無望的夢也似,正因為永遠也無法得到,就變得更加想要得到了。

    一日,金蓮正在家中閑坐,聽到後門有聲,迴頭看時,卻是間壁的王婆來了。見了她怔坐在那裏,王婆問道:“娘子怎的這兩日不過貧家吃茶?”

    這王婆就住在她家的後首,是個媒婆,金蓮素與她交好。見她來時,金蓮便起身迴道:“便是我這幾日身子不快,懶走動的。”王婆道:“娘子家裏有曆日,借與老身看一看,要個裁衣的日子。”金蓮問她道:“幹娘裁什麽衣服?”王婆道:“便是因老身十病九痛,怕一時有些山高水低,我兒子又不在家。”

    金蓮聽她說有兒子,見她這般年紀,不知道兒子長得什麽模樣?又不知青春幾何?便低頭微微一笑,閑問道:“大哥怎的一向不見?”王婆道:“那廝跟了個客人在外邊,不見個音信迴來,老身日逐耽心不下。”金蓮又問道:“大哥今年多少年紀?”王婆道:“那廝十七歲了。”金蓮聞聽這般年紀,不由又問她道:“怎的不與他尋個親事,與幹娘也替得手?”

    王婆聞聽歎氣道:“因是這等說,家中沒人。如今老身白日黑夜隻發喘咳嗽,身子打碎般,睡不倒的隻害疼,一時先要預備下送終衣服。難得有一個財主官人,常在貧家吃茶,但凡他宅裏看病,買使女,說親,見老身這般本分,大小事兒無不管顧老身。又布施了老身一套送終衣料,綢絹表裏俱全,又有若幹好綿,放在家裏一年有餘,不能夠做得。今年覺得好生不濟,不想又撞著閏月,趁著兩日倒閑,要做又被那裁縫勒掯,隻推生活忙,不肯來做。老身說不得這苦也!”一麵說,一壁拿眼來睃金蓮的神情。

    金蓮自知她的意思便是叫自己來替她做衣服,本來金蓮的出身,便是潘裁家裏,這潘裁二字非關名字,是“潘姓裁縫”之一,何況後來金蓮被埋在王招宣家學彈唱針指,自做得一手好針線,聽了此言便笑道:“隻怕奴家做得不中意。若是不嫌時,奴這幾日倒閑,出手與幹娘做如何?”

    那婆子聽了,堆下笑來說道:“若得娘子貴手做時,老身便死也得好處去。久聞娘子好針指,隻是不敢來相央。”當下取出曆日,交由金蓮看了,便定下明日好期,因王婆說需在家做生活,門首無人不大方便,便約定明日早飯後,金蓮自到王婆家做,金蓮自王婆去後,等武大歸來,便將這事與武大一說,武大叮囑了金蓮幾句,叫她莫失了禮數,兩人便自睡下了。

    第二日,金蓮便來到王婆家中,見已安排了茶水,預備下了針線和三匹綢緞。那王婆一見她的麵,臉上便湧出歡喜無限,濃濃點一盞胡桃鬆子泡茶與婦人吃了。抹得桌子幹淨,便取出那綢絹三匹來。婦人量了長短,裁得完備,縫將起來。婆子看了,口裏不住喝采。那婦人縫到日中,王婆安排些酒食請她。

    次日依前日一般。到第三日早飯後,武大已經出門,金蓮還未將家中事務收拾幹淨,那王婆卻早已做過後門首來,叫道:“娘子,老身大膽。”金蓮便從樓上應道:“奴卻待來也。”兩個廝見了,來到王婆房裏坐下,取過生活來縫。那婆子點茶來吃,自不必說。

    婦人看看縫到晌午前後,王婆便自去料理酒食,不曾想前門一聲咳嗽,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王幹娘,連日如何不見?”

    金蓮聽得有男子聲音,連忙站起,正要躲避之時,那人卻已從簾後進來了。金蓮轉頭一看,卻不是那日被叉竿打倒的青年卻是誰?

    沒想到竟會是他!莫不是因緣天定,注定的會麵麽?金蓮還來不及多想,也不知是該逃走還是該留下,就在她怔忡之時,那青年已徑直走了過來,手裏仍拿著那日的灑金扇子,她的目光便不由得被那把日日在夢中相會的扇子給吸引去了,眼睛不敢望向那人,卻一徑瞧著那極珍貴極華美的用具,瞧著那上麵的遊動的百龍百鳥,心中暗忖:用得起這東西的,想必是此地有名的財主,而自己作為此縣唯一的侏儒的老婆,美醜各別,於我的身份,他豈有不知道的?

    想到這裏,金蓮那一份在武鬆處所感覺到的羞辱與自卑便不由自主地浮上了心頭,加之那人走過來時,又將那一柄精雅華燦的扇子合上了,金蓮的目光便像是失了準頭的箭矢,慢慢地落了下去。

    卻聽那人走到她的身後,低聲喚道:“這位可是武大嫂?”

    金蓮聽得此話,正如向前心中所想一般,不覺自慚形穢:“官人如何得知?”

    隻聽得那人嘻嘻一笑:“有心自會得知。”他的語言令她羞澀了也羞愧了,便忙著低下了頭,低了頭之後,卻又將眼睛暗暗抬起,瞅著王婆給她點的茶湯上飄蕩的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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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見金蓮吃羞,便自道:“娘子勿要驚怪。王幹娘那幾匹緞子是我送的,將放了一年都沒做,昨日裏在街上遇到王幹娘,卻聽她說,請了好手來做,卻想不到是武大嫂!”

    那人一邊說,一邊挨到近前來挨著金蓮邊上的椅子坐下,另一邊將一雙慣看風月的眼眸從上至下地將她打量個仔細,金蓮便連那茶湯的熱氣也不敢看了,一壁隻看著自己的手。想起那日自己挑逗武鬆之時何其大膽,此時卻被這男人看得渾身不自在。雖然看不見他的臉和眼色,但是那直勾勾的神情與儀態卻是她萬萬受不了的,若是真的暗合了那時臆想中的場景,那她又如何隱忍得住呢?

    若是又像那日一般,一腔熱血卻得了冷酷的嗬斥,叫她還有何等麵目立足在此呢?

    當下隻得低頭迴道:“官人錯看了!”

    那人又是一陣笑,將身體挨近了些,金蓮覺得他大概隻離了自己幾寸而已,心裏明知依著婦人的古訓,是萬萬不能再呆在這裏的了;另一麵卻又想要知道這男人對她,究竟是怎樣的一份心。

    他應該是喜歡她的,他卻又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別人家的老婆,這男人還會喜歡她嗎?還是像武鬆一樣,隻是瞧個眼飽就足以的呢?

    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呢?

    思緒未完,隻聽得那男人又到:“在下的確是錯看了。我想不到一個身高不滿四尺、為人懦弱、人物猥衰的男人何德何能娶到這樣一位賢良淑德、花容月貌的老婆呢?”說著,他竟伸過了一隻手來,從她的腰背間拂過,將她的肩膀攬住了。

    金蓮驚得全身一顫,不由得她不抬起頭來,一雙水樣的妙目,便瞪向眼前的男子。

    呈現在她麵前的,是一張美若潘安的臉龐。

    不,潘安也絕沒有這樣惑人的神情。白淨的臉上有著刀裁一般的眉毛,俊秀的雙眼正望向她似乎永遠聚集著水霧的眼眸,眼眸之中的神情,比任何語言都要來得直接、大膽和熱烈。他的唇邊更是帶著一絲勢在必得的笑容。

    她看到的正是這樣的臉龐和神情。正是她日思夜盼能得到美青年青睞的神情,一時間,她竟又一次地惶惑了。

    她勾引武鬆之時,雖也是一時情熱似火,但其實事後也是極為後悔的。一方麵渴望著自由的放縱,另一方麵卻又害怕觸犯了倫理綱常,心中委實是矛盾極了、難受極了的。自從武鬆走後,她雖然一直記掛著他,但心底也不能不說是有幾分慶幸的。這也是為何逢著這般如她心意似的大膽的男人,她反而驚怕而退縮了的原因。

    尤其,門外也許還有王婆在。

    一思及此,金蓮慌忙起身,卻不小心將凳子踏翻了,那人也不去看地上的凳子,隻是隨她站了起來,更將手中的灑金扇子拋在桌子,二話不說,上來就抱住了她,趁她還在發愣,一雙唇早就吻了過來。

    金蓮下意識地便要推拒他,卻被他抱得死緊,待要開口唿人,卻又被他趁勢將舌尖吐在她的唇中,糾纏著她的舌頭,吻得唇中“咂咂”作響。

    金蓮何曾被這樣的男子抱在懷中過?數她曆經的男人,一個是行將就木的老人,一是短小無用的侏儒。

    故而一旦被他抱住,鼻中真的聞到了對方身上熏香的氣味;腰間和背部感受到了那有力的臂膊,便想到他一定練過好拳棒;金蓮禁不住滿足地叫了一聲,腿腳更是一軟,幾乎要跌到對方的身上去了。

    可是,就在被對方吻得昏天黑地的間隙,金蓮忽而想起了自己所欽慕的武鬆來。難道自己真的如他所說,是個淫|蕩的、豬狗不如的女人嗎?不是這樣的。自己明明隻是寂寞而已,自己並不想真的背叛了丈夫武大和欽慕的小叔武二的,想到這裏,金蓮便想要移開自己頭顱,遠離這魅惑人心的男人,遠離這曖昧迷離的場所,但對方卻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似的,兩隻手從她的腰間離開,牢牢地把住了她的臉,任她如何推拒就是不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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