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不知道說什麽。


    陳長安用文人的思路分析戰場的問題,這些事情是他們以前從未考慮過,也不知道如何考慮。


    楚星河凝神說道:“怎麽一戰定乾坤?能定,老將軍不早就定了嗎?”


    將軍們都是點頭,這才是問題。


    陳長安搖頭:“一戰定乾坤的機會就在眼前……我想問問,如果斷絕了西夏人的糧道,那會怎樣?”


    諸將麵麵相覷,而後無一例外地搖起了頭,那動作整齊劃一,卻又透著深深的無奈。


    糧道,對於行軍打仗的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


    自古打仗就是打錢糧,那是軍隊的生命線,是支撐著前方每一場拚殺、每一次衝鋒的根基所在。


    西夏人怎會不知其要害?


    必然在沿線布置了層層防禦,精銳之師日夜巡邏,暗哨密如蛛網,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且那地勢,或山穀險峻,或河川阻隔,天然的屏障加上人為的設防,簡直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死亡之線。


    這糧道,絕非是可以輕易覬覦的目標。


    顏傾搖搖頭,歎息著說道:“陳大人,你對西夏人的習慣不了解,他們打仗的時候帶著肉幹,牛羊,到了一處地方就宰殺,夠吃十日之久。”


    “但我們的城池從來沒有防衛超過十日,很快就被他們突破了。”


    “自從他們烽火台打敗,距離現在過去幾天了?”


    “五天。”


    “那我可不可以這麽說,烽火台一戰,打亂了他們計劃?”


    陳長安的手指指著地圖,越過烽火台,將手指落在了一處位置:“隻要我們派出騎兵,偷襲了他們的糧草中轉的位置,是不是能大獲全勝?”


    營帳內,燭火搖曳不定,映照著將軍們凝重的麵容。


    想要穿越敵軍防線,直擊後方要害,沉默了片刻,老將軍微微搖頭。


    “不大可能。”老將軍冷哼一聲,眼神中透著冷峻。


    他微微搖頭,目光掃向眾人,接著說道:“前方有六十萬大軍集結,那可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鋼鐵洪流,層層壁壘,防守嚴密得如同鐵桶一般,你飛不過去。”


    老將的話語擲地有聲,仿佛在眾人麵前勾勒出一幅敵軍嚴陣以待的畫麵。


    那六十萬大軍的營帳綿延數裏,軍旗烈烈,刀槍林立,任何試圖穿越的行動都無異於以卵擊石。


    “就算你飛過去,能帶多少人?少了,根本無法對敵軍後方造成實質性的打擊,不過是杯水車薪,白白送死;多了,目標太大,極易暴露行蹤,反而會陷入敵軍的重重包圍之中。”


    眾人皆陷入了沉默,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陳長安搖頭笑道:“人數不是問題吧?”


    “當年霍去病隻帶了八百鐵騎,就封狼居胥,打出了赫赫威名,他深入敵境,以無畏之姿直搗黃龍,在那茫茫草原上縱橫馳騁,匈奴人聞風喪膽。”


    “為何我們如今麵對這困境,就隻想著退縮與不可能?”


    “我們也當有這般的勇氣與豪情,效仿霍將軍之壯舉,或能在絕境之中尋得一絲生機,闖出一條血路,成就不世之功!”


    老將軍無話可說,陳長安又說道:“焉支山是我們麵前的大山,顏小姐,能不能為我介紹介紹?”


    顏傾點頭:“焉支山宛如一座天然的堡壘,其北麵,連綿起伏的茫茫雪山直插雲霄,山頂的積雪終年不化,在日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刺目的冷光。”


    “雪山融水潺潺而下,匯聚於山腳下,形成了一大片危險的沼澤。那沼澤地泥濘不堪,深不可測,表麵上看似平靜,實則暗藏玄機,稍有不慎踏入其中,便會被無情地吞噬,隻留下一串串絕望的氣泡。”


    “這座山再往北,就是西夏人地界。”


    顏傾手向下滑動:“南麵,雄偉的雁門關宛如一頭沉睡的巨獸橫臥著,它緊緊地扼守著這片咽喉要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東西兩側則是陡峭的懸崖峭壁,怪石嶙峋,猶如被天神用巨斧劈開一般,筆直地垂落而下,讓人望而生畏。”


    “這就是焉支山的基本狀況。”


    陳長安點頭:“那就是了,顏小姐都說了一夫當關,那雁門關這裏守衛就是很嚴的,足以抵擋西夏人半月之久。”


    “而隻是翻過焉支山,就能到達赤嶺寨。”


    “而赤嶺,就是糧草中轉運輸點,隻要我們掌握了這裏,就能切斷西夏人前後聯係,西夏人會不會慌,我們會不會獲勝?”


    主帳內,氣氛凝重得仿若實質化的鉛塊,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人心頭。


    陳長安的話宛如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激起千層浪,卻又在片刻之後,讓整個湖麵陷入了一種近乎死寂的沉靜。


    良久,唯有燭火的劈啪聲還在持續。


    “你的說法倒是可以,也很誘人,但焉支山就在這裏,你能飛過去?”


    陳雨薇見所有人都不說話,凝神說道。


    “我當然飛不過去,但我相信,世上本沒有路,但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陳長安攤開手掌:“我們要去嚐試,如果不嚐試……嗬嗬,如果任由雙方開戰,幾十萬的大軍投入戰鬥,輸贏且不論,那會死傷多殺人?”


    “所以,我想肯請老將軍多考慮考慮,陳長安先行告退了吧。”


    陳長安對著眾人低頭輕笑,隨後離開了營帳。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陳長安……居然是有辦法,度過焉支山!


    這可太意外了!


    老將軍看到陳長安離開,沉默了片刻:“顏兒,你去陪陪陳長安,這小子……話沒有說完整。”


    “哦,對,趙傾城來了家書,給他看看。”


    老將軍指了指桌案上的書信,顏傾點點頭,跟著走了出去。


    見到陳長安坐在漫天的黃沙當中,目光幽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顏傾搖頭輕笑:“怎麽,不開心?”


    “死了兩千多軍士,我怎麽開心,能開心嗎?”


    陳長安咬著牙,搖頭說道:“人家都說慈不掌兵,我……不適合當將軍。”


    “什麽慈不掌兵,如果不是西夏人咄咄相逼,我們還能出來嗎?”


    顏傾搖搖頭,咬牙說道:“所以,要怪你就怪西夏人。”


    陳長安搖頭輕笑,他沒有怪誰。


    顏傾伸出手:“給,家書。”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現在可是戰亂年代,能獲得一封家書,又得多讓陳長安心神激動?


    將亂七八糟的情緒撇在一旁,陳長安打開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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