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他捐給靈泉寺幾千兩銀子,否則就他這白吃白住半個月的狀況都足以讓忘歸拿著掃帚將他趕出去了。


    而空塵隱約覺得,幾百年前的事又重走了一遍。


    可他明白,有些東西,卻變了。


    這半個月,裴洵有時候在睡夢中會憶起上一世的事,有關銀月和小和尚的故事。


    當年小和尚得知自己的心意――喜歡上銀月。其實於他而言,這是一種困擾,是一種為天下人所不容,又令靈泉寺蒙羞的事。可恰恰對他來說都不是問題,因為他和阿銀之間所有的一切都遠比那些來的要甜。


    當時空塵修為尚淺,他便想著要還俗。


    住持師父在他離開靈泉寺時並未答應讓他還俗,而是說:“你且出去看看,若是想要迴來了,靈泉寺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而佛祖也會接納你的。”


    師父的言外之意,便是要保持一顆之心與身體的純潔。


    空塵聽明白了,而那時他抱著永遠不會再迴來的心思。


    跪地三叩九拜,拜別方丈,拜別佛祖。


    其實,世間並不是所有的愛都能被接納。


    空塵生活在妖族的時候,才知道人類與妖之間諸多的不同與異類。


    哪怕銀月變著法給他營造出人類的習慣和環境,可終究是不一樣的。


    小和尚有時候會覺得恍惚,更會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很陌生。


    因著他的體質,哪怕生活在銀月的庇護下,都會引眾妖入室。


    佛光普照,是普通眾生,造福一方。


    卻不想在他身上成了殺妖的戾氣。


    妖族眾妖聯合起來向銀月聲討,並要求處死他。銀月百般不願,並殺了許多妖――殺雞儆猴,事態一時間得到平息,然而之後憂患一起,便演變的更加厲害,眾怒難平。


    可偏偏空塵住哪,都無法安生。後來,銀月為了他與眾妖反目,眾人推了銀月的統治,揭竿而起,另立妖王,並將他從萬妖譜除名。


    從此,人妖之間的千百年安定平衡被打破。


    屠殺,血腥,永無休止。


    小和尚修佛,本該存於淨土之中,一朝不慎,卻身背萬千性命之罪。


    銀月再強大,也不可能為了他以一己之力抗天下妖,天下人。


    “師父,小僧願將這一身佛光散盡,求您出手止了這變故,也求您護住阿銀。”


    裴洵永遠忘不了那一幕,空塵跪在靈泉寺大門前的石階上,而身後那是血衣飄飄流著淚的銀月。


    從此山門相隔,他再也無法靠近佛光所臨之處,他再也無法觸碰到他所愛之人。


    幾段夢接起來有些長,長到裴洵感覺自己是不是睡了一年覺。


    他做了夢,卻不知空塵在誦經時也憶起了這些前塵往事,仿佛是心有靈犀一般,他憶他夢,皆是悲戚。


    天越發的冷,裴洵醒來時連外袍都顧不上披,便赤腳衝進了隔壁的屋子,等他迴過神,觸碰到地麵的冰冷時,身體才打了個寒顫激靈。


    空塵被推門聲打攪到,猛地睜開眼便看到那雙凍得通紅的腳,一時間眼中浮現出幾分怒意來,“你這是做什麽?”


    裴洵笑著道,“急!”


    “有什麽事再急,也該穿了鞋再來。”就是傻子也聽得出這人有多生氣。


    “小和尚護住了前世的我,可曾想要知道我為何會以這般姿態出現在你麵前嗎?”裴洵說著,朝空塵越走越近。


    空塵眸光微凝,抿著唇沒說話。


    他微微一笑,麵帶傾城無數,“既然人妖無法在一起,那便讓我死了,下輩子投胎做個人。這樣,能否在一起?”


    空塵瞳孔微縮,眸光瀲灩如水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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