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始皇帝的威嚴,總之始皇帝出現以後,紛雜的朝堂瞬間寂靜了下來,雜亂無章的爭論最後也迴到了議論舊法之得失之上。


    政治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試探和權衡。


    舊吏被始皇帝以及趙泗堅定不移地保住,有始皇帝再,沒人敢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


    畢竟,大秦的法還沒有變呢,偷雞不成蝕把米這種事情也極有可能發生,於是所有人都順從地開始討論舊法之得失。


    至此,一切基本上已經定調。


    百官乃至於諸子百家一致肯定了商鞅變法對大秦一統天下的貢獻以及舊吏再其中提供的巨大作用,並且開始討論舊法究竟有哪些方麵不適應這個時代才讓大秦一統天下以後亂相頻出。


    經過激烈的討論以後所有人的意見大概統一了起來。


    主要矛盾點就在於大秦的律法條例太多,連坐法太多,律法過於嚴苛。


    這是趙泗很早以前就想好的,事實上李斯的新法典已經針對這些方麵入手。


    “時局更易,今時不同往日,律法亦需革新,舊法既不適時,自當改之。”始皇帝點了點頭認可了群臣一致的表決。


    這句話說出來群臣的心也總算定了下來,最起碼可以確定的是,大秦確確實實要變法了。


    以諸子百家的困境,基本上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對大部分人而言,改變就是好事。


    “李相要擔起來革新律法之事,一個月之後,朕要見到新法出來,屆時朕會傳議百官,以供諸卿評定,革新律法,以應時局之變。”始皇帝點了點頭。


    李斯心頭也算是一塊大石落地,他為了變法承擔的風險很大,眼下變法定下,也就意味著他岌岌可危的地位和所剩無幾的權威將會重新變得穩固。


    “臣,誓不辱命!”李斯躬身領命。


    一個月的時間很短,理論情況上根本不可能弄出來一部全新的法典,但誰讓李斯在召開朝會之前就已經把新法典準備好了。


    始皇帝點了點頭,又說了一些勸勉的廢話以後,在禮樂聲中,這場朝會也終於宣告結束。


    待始皇帝和李斯以及小稚奴和琥珀一並離去以後,原本寂靜的朝堂緩緩又嘈雜了起來。


    今日朝會時間算不上太長,但是信息量卻很大,更是涉及變法之事。


    叔孫通抬頭默默看了一眼帶著複雜情緒離去的孔鮒,猶豫片刻追了上去。


    “老師……”叔孫通追了上去,想要近前卻停住了腳步。


    孔鮒停下腳步,轉身迴頭,目光複雜的打量著叔孫通。


    “從今以後,我不再是你的老師了。”孔鮒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弟子不日就要去往嶺南……”叔孫通開口。


    這是很早以前就定下來的事情,嶺南那邊轄區遼闊,士卒眾多,人口也不少,現在任囂已經退了,趙泗不可能讓趙佗一個人在嶺南當山大王。


    雖然理論上來說隻要中央政府保證強勢,趙佗大概率會老老實實的,但是趙泗並不想考驗人性,又不是實在沒人可用,最好還是提前把口子給堵上。


    叔孫通領兵能力不好說,但是執政能力還是有的。


    “殿下一直在催促弟子離去,弟子之所以等到現在,是因為聽到了老師趕往鹹陽的消息,因此留在鹹陽和老師辭行。”叔孫通低下頭輕聲說道。


    盡管孔鮒一直以來對叔孫通的評價不是很高,但是說實話叔孫通很感謝孔鮒這個老師。


    雖然對自己這個弟子談不上喜愛,但授課最起碼是沒有藏私的,在這個知識封鎖的時代,以叔孫通的出身,能有今日,孔鮒功不可沒。


    哪怕孔鮒並不喜歡他,哪怕因為今日的事情孔鮒會因此而怨恨他,但叔孫通終究忘不了這份恩情。


    或許是叔孫通真情流露讓孔鮒心頭的怨憤消融了些許,孔鮒沉默許久,醞釀的狠話終是沒有說出口,隻是搖了搖頭背過身子:“好自為之吧。”


    說罷,孔鮒轉身離去……連帶著身子都佝僂了幾分。


    趙泗終究不是任人操縱的太孫,來時的意氣風發此刻盡成頹勢。


    他也能有做到自己想做到的事情,掃清太孫殿下身邊的奸佞。


    始皇帝也依舊是那麽獨斷專行,乃至於自己這個名揚天下的大儒也並沒有得到什麽尊重。


    “大父……”


    皇宮之內,趙泗抱著小稚奴站在始皇帝麵前。


    “孔鮒倘若揪著不放你打算如何處理?”始皇帝自顧自的坐下開口問道。


    “是諸子百家求我,又不是我求著他們,大不了朝會作罷便是,屆時自有百家為孤辨經,無非浪費些時間罷了。”趙泗笑了一下開口。


    其實,今日看起來孔鮒步步緊逼,實際上隻不過是趙泗不想浪費時間罷了。


    今天的議題可是變法……


    孔鮒看似掌握了主動權那也隻是看起來罷了。


    諸子百家窮途末路,隻等變法才能夠求活,孔鮒真要是步步緊逼,趙泗就一句話,這法不變了,學室不開了,話不必說絕,也不用出爾反爾,冷處理一段時間,坐不住的是諸子百家。


    政治嘛,無非就是權衡和拉扯。


    嘴上再能說沒用,諸子百家已經觸底,是他們需要趙泗手裏的資源,而不是趙泗需要他們。


    趙泗等得起,千裏迢迢趕過來的諸子百家卻等不起。


    “為何不把錯推到朕身上?”始皇帝笑著開口。


    “你知道,朕不會怪罪你。”


    “沒那個必要……冷一段時間就能解決,何必如此?況且這事大父您能辦,我總不好越俎代庖。”趙泗搖了搖頭。


    “除此之外呢?”始皇帝繼續開口問道。


    “沒有別的原因了……”趙泗搖了搖頭忽意識到始皇帝的言外之意複又開口。


    “大父不會以為我是那種迂腐自大之輩吧?我之所以不替大父攬責是因為我不是大父,自作主張隻會顯得懦弱,如此一來他們不知道還要繼續折騰什麽東西,貪得無厭,於變法無益。


    倘若事出於我,我自然也會替臣下擔責,畢竟舊吏隻是聽令行事,若論行跡,他們大多數是對得起自己的官職和權力的,總不能為了所謂的君王顏麵而把他們推出去……一個人不犯錯太難了,君王也同樣如此。


    相比較於不會犯錯的聖明之君,孫兒以為還是一個能夠護得住自己臣下的君王更容易讓人信服。


    總不能讓臣下為君王辦事的時候,還得琢磨著如何自保不是?如此分心,不敢放手施為,又如何做的好事情?


    況且退一步說,一個人想要糾錯,總有各種各樣的錯誤,孫兒以為自己還不是真正的聖人,也不可能成為一個聖人,於大局無礙,總體上差強人意也就罷了,若不然今日這個錯推出去一個臣下去擔責,明日那個錯再推出去一個,長此以往,人心也就離散了。”趙泗搖了搖頭。


    所謂的什麽天家無戲言,什麽皇帝不能有錯……隻不過是一群無聊的人的臆想罷了。


    一個君主如果執著於臉麵,通常來說,這個君主也不是什麽高明的君主。


    權術不等於能力……


    遍觀曆史,但凡排的上號的帝王,有幾個是死要麵子活受罪的?


    至於背鍋?這就更簡單了,能背鍋的老大才有人跟,不背鍋的帝王,哪怕再怎麽經天緯地之才到了他手下為了自保也難免束手束腳。


    現成的例子在那擺著呢,明朝的末代皇帝用歪脖子樹證明,一個不願意給臣下頂鍋的皇帝不是一個好皇帝。


    “如此一來,倒是朕多慮了……”始皇帝聞聲笑著搖了搖頭。


    “大父確實是多慮了。”趙泗抱著小稚奴坐在始皇帝身邊給始皇帝斟茶。


    “倒是,以你的麵皮,若執著於這些,朕反而得考慮一下你這太孫稱不稱的上。”始皇帝笑眯眯的說道。


    “嘖……”趙泗聽了完全不怕,甚至還嘖嘖兩聲給始皇帝上了嘴臉,完全不怕始皇帝換個人。


    所謂監國,是曆練,也是最後一道考察。


    離去許久,趙泗幾乎掌握了所有的權勢,甚至於始皇帝都把玉璽和印信都給了趙泗。


    是信任也是放縱……


    而事實上,趙泗並沒有因為所謂的權勢而迷失自我。


    表現出來的能力是其次的,能夠不在意事情的外相,而深知權勢的本質,就已經夠了。


    “不過大父既然迴來了,這玉璽和印信就還給大父了。”趙泗想了一下開口說道。


    “如此迫不及待?”始皇帝眉頭微動。


    “累啊……話說迴來,官製盡量也改一改吧,現在有了紙張,大父也清楚滿朝公卿的德性,訓斥也不好訓斥的太過,問好也是人家一番心意,日後孫兒估計處理朝政已經不是一個勤勉能夠解決問題的了。”趙泗開口說道。


    “又有新想法了?”始皇帝開口問道。


    “眼下一大堆事情,哪有功夫,不過大父既然迴來了,空閑下來倒能夠想一想。”趙泗嘿嘿一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把這一大堆攤子丟給始皇帝了。


    想是不用想的,直接對著曆史照抄就是。


    對於趙泗而言,唯一的難點也就是抄哪個朝代的製度。


    內閣嘛?還是其他?


    總之是比現在的朝政製度效率更高也更加先進的。


    “處政若想輕鬆一些,就該分辨出來輕重緩急……”始皇帝開口說道。


    “說是這麽說,大父也得體量一下我是初次監國,大父若是讓我練手也就罷了,誰家正經爺爺頭一次監國直接讓孫子主持變法的?”趙泗幽怨的看著始皇帝。


    始皇帝被迫的終止了說教……


    話說迴來,也確實如此……


    趙泗能夠以太孫的身份監國,在皇帝還活著且就在關中的情況下完成這麽多堪稱炸裂的政策,其實已經非常不易了。


    沒出什麽差錯更相當於大成功了。


    當然,這主要也是得益於時代的更易,趙泗的政策切中了時代的脈絡,以及始皇帝的大力支持,外加上趙泗本身的名望就不低。


    嚴格意義上來說,如果有一個評分係統,全民打分的話,趙泗的評分大概是比始皇帝還要高的。


    天下人對始皇帝更多的是畏,但趙泗的形象卻頗為親民。


    真要有一天始皇帝想不開殺了趙泗,哪怕是以始皇帝的威望也夠嗆壓得住。


    “行了……允你歇息一段時日,剛好陪陪小稚奴。”始皇帝擺了擺手。


    “不過孔雀國以及航貿軍府之事,你還需盯著……”始皇帝開口說道。


    趙泗聞聲,自然滿心歡喜的同意。


    這事簡單,反正大致作戰目標已經定好了,天南海北的,趙泗能做的也就是照顧一下後勤,至於戰場之事,總不能進行微操不是?


    “話說迴來,航貿軍府的兵馬應該集結好了罷?”始皇帝開口問道。


    很顯然……過去了這麽久,自然已經集結好了。


    事實上航貿軍府的兵馬不緊已經集結好了,而且已經沿海向孔雀國進發。


    同時大秦派出的使者已經先一步達到了孔雀國展開了最後一輪談判。


    秦國已經出兵的消息在孔雀國的朝堂之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自從巨車王扣押丘以後,不乏有朝臣搜集關於大秦這個國家的資料信息。


    在從葉調國得到大秦的資料信息以後,自然也不缺少忠臣勸說巨車王不要得罪秦國。


    巨車王心裏其實也有點忐忑,尤其是勸說他的人不在少數的情況下。


    但是趙泗親發的國書又輕而易舉的激化了矛盾。


    趙泗的國書實在談不上客氣,總結來說就是,不客客氣氣的將我秦國的使者送迴來並且向大秦賠禮道歉,這事就沒完。


    巨車王因此勃然大怒,同樣身邊的奸佞從客觀角度上分析,秦國距離如此遙遠,根本沒辦法興師動眾,就算興師動眾,孔雀國的國土和兵馬也不虛秦國,打起來沒有任何失敗的可能。


    因此巨車王內心安定了下來,再加上客觀事實確實如此,但凡了解一點戰爭的都知道現實如此。


    巨車王一意孤行,哪怕有錯在先,誰也說不出來秦國贏麵更大的話。


    因此……在得知秦國發兵以後,巨車王非但沒有因此感到畏懼,反而開始下令征召士卒準備備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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