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皆簇擁而出,順著妖兵所指,這是一個雜草叢生的陡坡,到底約有百丈遠,一叢叢巨木壘砌的簡易工事已被攻破,敵軍來勢洶湧,約有一二萬,黑壓壓如潮水一樣壓上來。


    領頭有三個鋒矢似的妖族,皆是妖帥。三個妖帥各施神通法力,正圍攻一個嬌媚的女子,蘇伏認出來,正是狐族霓裳。


    “啊!”


    霓裳以一敵三,節節敗退,一個未留意,小腹遭受一擊,慘叫一聲,頓如斷了線的風箏往後飛退。


    夜神月一個閃身,便將其接住,順勢交給趕上來的夜流蘇,身形複又一閃,來到三個妖帥上空。


    暗沉夜空,突地橫出一輪明月,三個妖帥怪叫一聲,似是深為忌憚,紛紛掠到陣後,不與其正麵交鋒。


    敵軍雖來勢兇猛,可明月橫空,也不由止了攻勢,顯然都吃過苦頭。


    軍中分出一條甬道,有個錦衣玉袍的男子緩步出來。約三十左右年紀,其目橙黃,生雙瞳,耳垂頗大且長,臉呈方形。他隻是那麽一站,便有一股無匹驚人的勢氣與明月抗衡。


    “夜統領,陛下看上你們母女,是你們榮幸,本帥勸你莫要再執迷不悟,與紫城狼狽為奸,不會有好下場的!”男子在夜神月與夜流蘇兩女身上來迴掃視。


    一個冷若冰霜,精致的好似雕刻的俏臉,總是在不經意之間透出些許淡淡的嫵媚,丹鳳眼兒,雙十年華,窈窕誘人的曲線,無不令人垂涎萬分。


    一個身披真絲羅衣,冰肌隱現,明豔照人的臉龐,充滿驚人的吸引力。媚眼不刻意,也絲絲透著嫵媚。隻消望著她的眼睛,便會有種她正深情地凝視自己的錯覺。


    二女生得驚人相似,風情迥異,更是撩人遐思。


    男子隻消稍稍幻想二女同床之情景,全身的血液便都湧到小腹,目中閃過迫切的渴望,嘶嘶地吐著信子:“母女二人共同侍奉吾族之王,對於明月穀而言,不啻於天大機緣。龍雀滅族,四大部族出現空缺,難道狐族不想上位?”


    他的話無疑極具誘惑,在妖族貞潔觀念薄弱,強者自然可以擁有更多,若換個氏族,為了部族能上位,不定就應了。


    “跳梁小醜,也配稱皇。”夜神月淩空而立,高高地抬起光潔的下頷,俯視著男子,不屑一顧的姿態,盡顯無遺。也不見她動作,明月愈來愈明亮,清冷的月華鋪灑而下,與對方勢氣劇烈地衝突起來。


    “好教尊上知道,此人喚作柳真嵩,柳暮言之侄,修為妖帥入境,被柳暮言封為進攻紫城的先鋒。”


    餘神機在蘇伏身旁小聲地說著:“月餘前,戰線自黃土崗,節節敗退到此柳葉坡,概因此妖極為難纏。紫城三千騎,倒有數百死在他手上……”


    在妖族,未誕靈智的妖,稱為妖怪。誕了靈智,便稱妖靈。修成玄牝妖丹的則統稱為妖王。妖王再進一步,便是妖帥。


    妖帥強弱不一,弱的妖帥,與玄真境修士相當,稱初境。隨後是入境、上境、極境,分別對應修士真人、宗師、大宗師。


    妖族想要晉入極境,是一件極為艱難的事,故莒州千萬妖,極境妖帥極為少見。況且佛妖大戰之時隕落許多,其中妖皇大弟子曲天風便是極境修為,是當時最有希望接任妖皇位置的大妖。


    下方劇烈鬥法,餘波將眾人衣飾吹得獵獵作響。


    “夜統領早已是妖帥上境修為,怎還敵不過他?”蘇伏有些詫異。


    趙雲接上話頭道:“上位妖族之間,多以血脈定強弱。此妖有些手段,少待您便知曉。”


    “敵方主帥是誰?”


    “亦是騰蛇一族,喚作柳宗元,柳暮言同父異母的兄弟。此人修為難測,前番末將並數個高手一同鬥他,仍是不敵,反受了重傷。”


    趙雲露出慚愧的神情:“玄帝如此抬舉,末將未能破敵……”


    蘇伏擺手打斷道:“敵強我弱,非戰之罪。這個柳宗元的修為,較夜統領如何?”


    “旗鼓相當,難分軒輊。”趙雲道,“錯非夜統領,紫城處境隻怕更為艱難。”


    餘神機道:“敵方從軍而來的妖帥,有數十個之多,加上騰蛇、三足烏兩個氏族的高手,加之應囚氏族不願出兵,相差懸殊,便是有奇計也難以取勝。”


    說著雙眸微閃,低聲說道:“總管因是,來曆神秘,實力深不可測,前番被逼無奈去請他,卻遭了拒絕,說他職責非是打仗……”


    “不能怪總管,”蘇伏淡淡瞥了他一眼,“某離開紫城前,曾下令他保護瞳瞳。”


    “原來如此。”餘神機微微恍然。此言之意,自是表明他已知曉因是“根底”,自無話可說。


    這時喜兒步來,輕聲地說:“敵軍不知師兄已醒,不如趁夜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蘇伏笑道:“這個主意不錯。”


    底下大戰,即呈白熱化。柳真嵩身後的三個妖帥早已聯手,四個妖帥一同抵抗夜神月,仍是不敵。


    眼見月華要蔓延過來,《天狐幻月法》威名實在太過響亮,柳真嵩決計不敢讓手下兵士折損過重,不由雙瞳一豎,一聲暴喝:“退開!”


    三個妖帥聞聽,臉色都是一變,連忙指揮眾軍將向後退卻。


    柳真嵩發出低沉的咆哮,天空湧來烏雲,遮蔽了月光,周遭一片飛沙走石,其背生雙翅,口長獠牙,四肢呈爪,體膚生鱗,身體瘋狂地膨脹。一對雙生豎瞳詭異地變成了黑色,似蘊了莫名的毀滅之力。


    “閉目,不要去看他眼睛!”夜流蘇安置好了霓裳,一聲嬌喝,身形一縱而起,來到高空處,撚了法決,烏雲之下,頓時浮現一輪小一些的圓月。


    己方大軍早吃過這虧,急忙閉眼。有些來不及的,身體頓時遭到石化。其妖力無法抵抗異力,便隻能目睹自己死亡的過程。


    蘇伏微微皺眉,凝目去望,隻覺一股莫名的力道自虛空傳導而來。他也不阻止,任其侵體,先自表皮開始石化,漸漸地向內延伸。待到血肉層麵,石化之力頓時遲滯。單論血脈之力,整個妖族,蘇伏的妖體都是頂尖的層級,比騰蛇亦不遑多讓。


    何況凝了一百零八天元真罡,柳真嵩的血脈之力可以壓製狐族,卻不能壓製他。


    蘇伏心中大定,道理劍意一轉,頓將侵體的異力絞碎,表皮一層石化,也跟著化為齏粉。


    擋住異力大部分衝擊的二女,一個拈花,檀口微吐:“水月……”


    一個駢了食中二指,向那輪小一些的明月略作一勾,一道月華光暈凝在她指尖,在虛空劃動,清冷的月華之光,使她明豔的臉龐,添了數分高貴神秘:“鏡花……”


    母女二人聯手,使得虛空像似亂流扭曲,幾個妖帥的勢氣再不能阻擋,月華宛如雪漫千山鋪蓋而去,未退及時的敵軍,紛紛暈倒在地,抵抗力弱一些的,甚至舉起兵器向同伴刺去,一時大亂不成章法。


    “快退!”


    柳真嵩大急,口中突地吐出一口綠油油的液體,散發著惡心的腥臭。然而虛空扭曲,液體明明噴向二女,卻在半途倒退而迴。


    他怪叫一聲,龐大的身軀突地縮小,竟是不敢碰觸自己吐出的液體。那液體頓時落在正倉惶逃遁的其中一個妖帥身上,隻聞‘嗤嗤’的音聲不絕於耳,其於慘叫聲中,整個妖體都被融化成血水。


    “抓住他,莫要跑了他。”霓裳一臉蒼白地坐在後方。


    “我騰蛇一族,雙翅一縱便是萬裏,想抓我?做夢!便是夜統領母女聯手,又能奈我何,哈哈哈……”


    他一展雙翅,身形果然一衝飛天,眼見形勢不容樂觀,竟是不管下屬,要獨身逃走了。


    “嗖——”


    一聲破空音,將正自得意的柳真嵩驚醒,隻見一柄灰白飛劍以更快的速度來到他的上空斬落下來,未及反應,便有劍光迸發,他最引以為傲的雙翅頓時齊根而斷。


    “啊”地一聲慘叫,柳真嵩發出了有生以來最慘烈的叫聲,他一頭栽落在地,似乎也將他的心一同斬得支離破碎。騰蛇失去雙翅,那還是騰蛇麽?


    最深沉地絕望籠罩著他,使他愈想愈是悲憤,愈想愈是痛苦,不由滿麵猙獰地向四周吼叫:“誰……是誰……”


    “劍……劍光分化……”後方僅餘的兩個妖帥其中一個,顫聲地說著。


    這話傳入柳真嵩耳內,頓時使他呆滯當場。


    接著,一個身著月白長衫的俊秀青年,緩緩踱步來到了他的身前。在他的身後,都是敵軍的高手。他們臉上沒有了焦慮不安;沒有了自失惶恐。他們隻是平淡地望著自己,好似隻要有此人在,一切難題都將迎刃而解。


    這世上總有那麽一些人,被信服並且擁戴著,堅信隻要有他在,無論形勢多麽惡劣,都無所畏懼。


    “你叫柳真嵩?”


    “我……我是……”相比起自身龐大的身形,對方如此渺小,他卻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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