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便存於世,曆經數十劫的太元山脈,因人煙稀少,處處可見參天老樹盤纏,繁複藤蔓結網,其接壤東海,前後貫穿約莫十萬裏,其最中心處便是元磁山。


    太元山脈最早並不存在,當劍齋入駐元磁山後,周邊上古大派逐漸沒落。隨著鬥爭,劍齋立於元磁山頂點,而後以元磁山為中心,圈起了整個太元山脈,劃為劍齋所有。且因疏於管理,多豺狼虎豹、毒物蟲豸,更有妖魔鬼怪、珍奇靈獸、天材地寶……


    然而,太元山脈讓人談之色變的,乃是一些隱在其內的散修,他們皆是一些往屆劍齋開山門,自它洲慕名而來的修士,卻入不成劍齋,便有些不甘就此沉淪的散修,隱於太元山脈周邊苦修,等待著劍齋下一次收徒大典。


    而有些修士,參與了幾屆,仍無法入得劍齋,便漸漸偏移了本性,開始相互廝殺,而後漸漸演變,凡劍齋招徒大典開啟,他們便劫殺路過的修士,是以近幾屆,劍齋新一代內門弟子皆不太成氣候,此亦為劍齋放任的結果。


    ……


    一道身影迅疾地劃過空氣,落點是粗壯的老樹枝杈,在此地,處處可見需十個成年人合抱的參天古樹,其延伸的枝杈自然粗壯,人類雖是萬物之靈長,在此地卻與螻蟻無異。


    此人縱躍在老樹枝杈間,微微氣喘,便停下身形,警惕著四周,發覺沒有異常才坐下小憩。


    “唉,才隻外圍而已!”


    他自語道:“傳聞山脈裏有著專獵殺修士的人,怎不見一個,莫非傳聞有誤?”


    自語間,卻突有一隻狼牙蛛自他頂上落下,其手突舉起,精準的一個指彈,那有嬰兒巴掌大的狼牙蛛便被彈飛出去,才發覺這隻狼牙蛛比之普通狼牙蛛更小一些,顏色卻有些古怪,乃是白色,一對口器蠕動,卻比之普通狼牙蛛要大一些。


    “變異?”


    他正疑惑,豈料那狼牙蛛淩空突頓住,而後化作殘影撲來,他大驚欲躲,頸脖卻被撲個正著,一股針刺劇痛緊隨而至,隨即便是癢麻,身體甚還未站起,便癱下來,他知道自己被劇毒侵身,微有絕望。


    “哈哈,大哥,您這變種狼牙蛛真絕了,日後若產卵,可莫忘與小弟一枚。”


    兩道身影自空中閃過,落在此人身邊,說話的是一個約莫三十來年紀的矮小男子,其麵上有著點點雀斑,酒糟鼻,吊帶眼,身著玄黑道袍,卻有些寬大。


    “寬心,有好處怎會忘了弟弟你。”


    音聲略沉,卻是個禿頭大漢,亦是三十來年紀,著敞襟麻衣,戴著一副耳墜,胸前掛了一串骨鏈。


    他一落下,便將那白色狼牙蛛收迴,那狼牙蛛在他手上一動不動,頗為乖巧。


    中毒之人神智模糊,胸中蘊有滿腔怒意,便運起最後一股氣力捉了佩劍刺來。


    “啊喲,還會反抗,倒是烈性。”


    矮小男子冷笑,以掌作刀劈落,竟帶起一道鋒銳勁芒,將那人手臂斬斷。


    那人麻木的臉上,已然感受不到斷臂疼痛,隻是怨毒地望著二人,而後意識逐漸昏沉。


    禿頭大漢熟稔地在他身上翻找,卻隻找出幾瓶丹藥,數十枚符錢,不禁吐了一口唾沫,不屑道:“連儲物袋都沒有,白費了一把力氣。”


    矮小男子亦是一臉晦氣,發泄似的用力一腳踹去,二人罵罵咧咧地遠去,留著他獨自等待死亡。


    與此同時,離此地點約莫百丈外,恢複了本來麵目的蘇伏,正用著靈覺觀望,九命在其身旁,亦用著靈覺,見著這幕,不禁嘲笑說:“這樣的小修士亦敢闖入太元山脈,簡直不知死活。”


    蘇伏卻反駁道:“既是修士,爭的便是那一絲虛無縹緲的機緣,雖虛無縹緲,可若爭,便還有機會,不爭,隻是原地踏步而已,這樣的人銳氣已失,注定沒有大成就。”


    “老爺所言極是,您想救他嗎?”


    蘇伏搖首道:“救不了。”


    便在他話音方落,兩人靈覺裏,那禿頭大漢與矮小男子去而複返,他們帶著森冷目光掃視周遭,便聞著那禿頭大漢冷冷喊道:“我知有人隱在暗中,隻盼下迴遇不上我兄弟二人……”


    他森冷一笑:“我已記著你氣息,莫再讓我碰上。”


    “區區兩個通神境修士。”九命大怒,“竟敢如此挑釁,老爺,不若讓我給他們一個教訓。”


    蘇伏莫名一笑:“我倒是無所謂,隻是我須得有言在先,他們二人皆是陰神境修士,不知修了甚法決,可將氣息演化成通神境,你待會教訓他們,可莫提起我。”


    “陰神?”


    九命一怔,隨即雙眸亂轉,訕訕笑著:“既如此,便饒過他們一迴罷。”


    “可老爺,以您修為,兩個陰神修士不在話下罷?”九命不死心地問。


    “我何必手段盡出,就為了殺這兩個不相幹的人?且已來到了劍齋勢力範圍,煉魂幡輕易便不能動用,誰知暗中是否有劍齋高人視察,平日看你精明,怎關鍵時刻就糊塗?”


    其實蘇伏還有一言未明,此地隻是太元山脈外圍,若早早鋒芒畢露,誰知後麵還有怎樣風險,且那兩人有甚手段都還不明了,自不可貿然動手。


    “老爺教訓的是,小的知錯了……”


    那二人等了約莫一刻,見沒人出來,便將那個中毒卻還未死透的修士提起遠去了。


    ……


    蘇伏掩了氣息,加上九命的幻術與幻夢珠,無聲無息地躍行在一棵棵參天古樹枝杈上,這樣的動作已然維持了四個時辰,至顯露晚霞,蘇伏才去尋了一個樹洞掩身小憩。


    拿出在金鱗城購置的太元山脈地形圖,這一片連綿大山可不太好走,四個時辰時間趕路,還須靈覺警惕著周遭,對精神層麵而言是一種極重負擔,為防突發狀況,一直留力,是以靈氣倒未曾消耗多少,路程卻隻行了十分之一左右。


    按地圖上所示,太元山脈以元磁山為中心,半徑亦有五萬多裏,往外輻射擴散,約莫三萬裏方圓屬內圍,此外皆屬外圍。


    外圍便是蘇伏現在所處的地界,有著一些零散妖獸、野獸、毒蟲,對修士而言,構不成太大威脅。


    這份地圖須兩百個符錢,有些險地標注了骷髏頭,意思是極度危險,有些則標注了雙刀,意思是有性命之憂。


    “老爺,您覺著這上麵標注準確嗎?”九命感覺有些無聊,便沒話找話說。


    蘇伏淡淡瞥了他一眼,道:“太元山脈由來已久,標注不會有錯,真正危險乃是那些獵殺修士的修士,不過他們既將殺人當做樂趣,卻要知道一個道理,殺人者,人恆殺之。”


    “老爺總是能說出一些發人深省的話,教小的好生欽佩,老爺未修道前,持的甚營生?”


    九命先是恭維,而後意味莫名地試探道:“看老爺處事老練,對人心變化了如指掌,修道前,應在紅塵多有曆練罷。”


    “嗬!你是在探我底細?”


    蘇伏似笑非笑道:“無論在哪方界域,掌握太多秘密的人,通常死得最早,我亦不瞞你,我今年二十年紀,修道八年時間,且早定下劍齋之行,你還想知道甚麽?盡管問罷。”


    “沒……沒有了!”


    九命麵上作驚懼狀,雙眸卻亂轉,又道:“老爺,那石泰前輩走前特意囑咐我,教您定要往劍齋一行,老爺既被他如此看重,想來劍齋內門弟子對您而言,應不算太大問題。”


    蘇伏細細感受著他靈魄傳來的感應,沒有隱瞞痕跡,這才暗暗鬆氣,方才他還以為九命被《補天》抹去的記憶又迴來了,是以才有此試探。


    不過近來此妖行為頗古怪,他究竟是何來曆?是否故意接近我?觀他平日言行舉止,卻不像個好色如命之輩,怎偏偏我在萬山縣時,他便犯下事,且又巧在南北酒苑相遇……


    他按下疑竇,聞著此言隻是笑笑,卻不言語,而是將心神沉入心內虛空,道基圓台,這裏靈氣充裕,叫他精神大振,法身氣海穴內的氣旋在此地演化,若說之前隻得米粒大小,現在已然有著核桃大,竟已逼近中期,此速出乎蘇伏意料之外。


    若能如此順利下去,不出兩年,定可開始感悟外物靈性,進而突破歸元,晉入通神,那時便可祭煉法器。


    望著其上一絲絲紋路生成,他心裏清楚,這些不隻是靈氣在其上刻畫,還有著自家對天地萬物的理解,對己身存在的探索還有對道的感悟。


    前世閑時亦翻過話本,亦有話本裏表意,談修士即便不修己身感悟,亦可借能量充實,而此弊端隻顯在戰鬥能力與後期進境。


    可在真界,若無對自家修為,對境界的理解,便不可能指引靈氣刻畫紋路,氣海雖有靈氣,卻無法進階到下一層次,如方迴夫婦,卡在通神境十幾載,至今無絲毫寸進,若沒有對下一層陰神境的感悟,即便強行‘化陰’,亦會失敗,修為便會被打散落迴歸元。


    何苦來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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