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寧波地界,空氣明顯潮濕了起來。不過好在天公作美,積雪在前幾日就消融了,起了幾個大太陽後,不但潮濕氣少了許多,路也好走了。


    在一條通往定海縣的官道上,一條長長的隊伍正快速前行著。


    為首的男子行了沒多久,忽然打馬而迴,到了一輛馬車邊道:“侯爺,已看到定海縣縣城了,等去交接了公務就能迴小港見到夫人了。”


    車馬裏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傳來一聲沙啞的聲音,“嗯,去看一看便迴府。”


    青雲不由吐舌,侯爺可真為楊姑娘著想。先去看了她,立刻迴府,免得老夫人不開心,到時為難楊姑娘。


    坐在馬車裏的冷雲慵懶地靠在軟墊上,連日騎馬趕路讓他有些疲憊,左右已到了定海,索性便下了馬改坐車,正好小息會兒,免得顯自己太憔悴。


    想起這個,冷侯爺有些內傷。


    素來不是太在意自己外表的他最近有些憂桑。


    這迴入京,聽說了一個老夫少妻的故事。聽完後,心裏感到有些焦慮。


    原來老夫少妻和和美美隻是個傳說,真實的情況是那個少妻沒幾年就嫌老夫老了,竟是跟人跑了。


    當時聽到便覺心裏不舒服,覺這女子簡直可惡極了。


    既然嫁了,哪怕是個老夫也得過下去,哪能喜新厭舊?


    再一想,就想起小東西了。


    頓時不安了起來。


    自己如今年富力強的,可再過二十年呢?到時自己40多了,可那小家夥才三十出頭,到時會不會嫌棄自己?


    冷侯爺一下就開始煩躁了,忽然對自己容貌在意起來。


    可以某人的悶|騷性格像這樣羞恥的問題自然不會去開口問,想了好幾晚沒想到答案後,便想著早早迴去,以後出來也把她帶著,不讓她有機會和別的雄性在一起,這樣就安全了。


    雖愉快決定了,可某男的潛意識顯是因為那個老夫少妻的故事有了危機感,本想直奔歸林居的,可想了想還是換上了馬車。


    風|塵仆仆,還頗為憔悴的,去見佳人未免不妥。


    想起那個小東西機靈的樣子,靠在軟墊上的男子冰冷的臉上浮出一絲笑容。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她了,便覺這車馬走得太慢,還是騎馬快些。


    正在閉目養神著,外麵又傳來青雲的聲音,“侯爺入縣城了……”


    “嗯……”


    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坐了起來,挑開車簾一看,果是定海縣到了。


    到了定海縣交接下便能迴小港了……


    武將迴來總是要報備的,雖已是一方諸侯,可在大明的體係內,武將總是要受到文官牽製的。比如外出歸來,總得去報備。


    放下窗簾,從懷裏摸出一個盒子,打開後,一支金累絲蜂蝶趕花鈿展現在眼前。冷雲摩挲著花鈿,細細端詳了一會,嘴角多了一絲溫暖的笑意。


    這是用一根窄金條做成的一道彎梁,素邊絲掐出了牡丹,桃花,杏花,遊蜂與粉蝶的輪廓。再以薄金片打作蜂蝶軀幹;花心,花瓣,翅膀則用了平填細卷絲,再以鑲嵌,攢焊為一個個小件,最後再以螺絲,抽芯等工藝將蝴蝶,花朵竄連起來繞在梁彎上,看起來似是蜂蝶輕挑花朵而去,粉蝶正落於花間,好似采|花。


    而那對遊蜂斂翅將落而未落的樣子更是使這首飾看起了清雅不俗。


    一個首飾不知要耗費一個工匠多少的心思,而能將這多技法用在這小小花鈿上的人顯不是一般人。


    這花鈿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藝人大匠的最新作品。他第一眼看見便覺這花鈿靈動極了,和自己小東西極搭,這樣的東西自然得屬於自己的小東西。


    可好死不死的,宮裏的侯景也看上了這東西了。不過自己是什麽人?


    一個沒卵子的東西學人娶老婆,還想搶自己老婆的東西?


    一想到一個閹人居然要將如此靈動的東西給他的小妾戴,某個悶|騷冰塊就覺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難受怎麽辦?咱侯爺可不委屈自己,這東西在他看來就是為自己的小東西打的,撒出大把金錢後,直接將來買東西的兩個小太監扔出門外,帶著首飾大搖大擺的就迴寧波來了。


    區區閹人也敢搶他冷雲夫人的東西,沒打死他算是給天子麵子!


    想起這東西的來曆,某男心裏微微有些得瑟。


    他能給小東西天下最好的東西,隻是大了幾歲怕什麽?


    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花鈿,想起她等會看見這東西的高興模樣,某個冰塊便覺心裏洋溢著一難以言說的塊感。


    好似幸福,又好似虛榮,小東西那崇拜歡喜的模樣在眼前閃現著,坐在車裏某侯爺居然不自覺地笑出了聲。


    將東西收好,剛放進袖子卻聽到外麵一陣騷動,有人在高聲呐喊著什麽,這令他感到有些奇怪。


    總不會又有倭寇吧?


    “楊大家被錦衣衛帶走,後來又被鎮守太監府太監帶走,到現在還沒出來!我看楊大家這迴兇多吉少了,諸位,楊任爾可是我輩中人,那首詩你們聽到了麽?去留肝膽兩昆侖!何等豪邁!我等寧波讀書人難道不如一個女子?鄙人不才,不願見楊大家受此冤屈,這便前往寧波鎮守太監府,要求他們釋放楊任爾……”


    “兄台說得是……簡直豈有此理,廠衛如今連12歲的小姑娘都抓,說什麽楊大家殺了錦衣衛,哈哈,簡直……”


    “嗡!”的一聲,冷雲腦子裏炸開了。


    他蒙在那裏,心裏一個聲音反複響起:他們……說得是……小東西?


    “侯爺,侯爺……”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傳來青雲焦急的聲音,“夫人被抓了,我問清楚了,媽的,狗r的錦衣衛和死太監們這是唱得哪一出?侯爺,侯爺?!”


    冷雲迴過神,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臉上所有的溫情一下就沒了,一雙細長黑眸瞬間折射出一絲寒芒,即使隔著簾子,青雲都忍不住抖了下,他好似感受到了車裏撲麵而來的肅殺之氣。


    車簾被掀開,青雲看了一眼,打了個哆嗦。


    完了,侯爺這迴是真動怒了,看來今天要死人了。


    因為……


    侯爺笑了。


    每次臨作戰時,他老人家就會露出這等表情,其實那笑不似笑,世上哪裏有那樣的笑容?冷冽如冰,帶著薄情與嗜血,明明是笑,可卻殘忍異常。


    “牽馬來……”


    唿喊著的人們忽然沒了聲,這才驚異的發現居然是冷侯爺。


    人群立刻歡唿了起來,紛紛上前七嘴八舌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說了一遍。


    騎在馬上的冷雲聽得認真,聽完後居是笑了起來,連連點頭,“不錯,不錯,不畏強權的公公倒是沒見過,走,看看去!”


    一騎絕塵,衛隊急行,一小時後冷雲便到了鎮守太監府。


    此時太監府前已聚集了不少人,正在抗議,見到有人過來,定眼一瞧,頓如找到了主心骨!


    “侯爺!”


    眾人紛紛行禮,冷雲一掃過去,見有不少楊家子弟在內,為首之人乃是滿月堂兄楊立信,便道:“大兄在此作甚?”


    “自是要求馬融放人。”


    見到冷雲歸來,楊立信也是鬆了口氣。


    這迴他們已發動了最大的能力,輿論上已完全不用擔心,隻要能把楊滿月弄出來,馬融就等著死吧!


    “大兄難道以為用嘴就能讓他們放人?”


    “嗯?”


    楊立信愣在那兒,這話聽著似嘲諷又不似,冷雲這什麽意思?


    還未等他迴神,便見冷雲已越過他,一步步上前,那在台階上的看門狗一下就軟了腿,天下第一殺神此刻散發出的肅殺之氣幾乎讓他們站立不穩。


    所有民眾也是瞪大眼,侯爺這是要硬闖?


    不愧是大明第一脾氣暴虐的冷侯爺啊!


    太帥了!


    冷雲心裏的暴怒在聚集,這天下人是真當他死了麽?明知楊滿月是他的人也敢一次又一次得羞辱她?!


    他一出寧波就有人來尋事,看來這兩年他太安逸,是有人忘了他梟神的諢名是怎麽來的了。


    “噌”的一下,隨身的寶刀被拔起,就在電光火石間,一道白光閃過,一道鮮血如噴泉一般噴向天空,一個人頭骨碌碌地滾下台階,驚呆了一群人。


    場麵一下變得安靜,落針可聞。


    氣氛陷入了詭異,好似就這一個瞬間,空氣凝固,時間停留了一般。


    隻有那落在地上是的人頭還兀自睜著兩隻眼睛,致死不知自己怎麽就被看頭了?


    “砰!”的一聲,沒了人頭的身子倒下,打破了短暫的寂靜,台階上的男子慢條斯理地抽出一塊雪白帕子擦著刀刃,沙啞的聲音暗沉沉地傳來,“有些人道理是講不通的,賞他個熱血沸騰,便什麽都明白了……”


    細長黑眸一睨,看向那幾人,漆黑的眼眸裏滿是殘忍的笑意,“你們說是也不是?”


    “啊!!!!”


    尖叫聲響起,短暫的寂靜一下被打破,好似台上的舞會開場一樣,黑幕拉開,哭聲,喊聲,求饒聲混成一片,站在台階上的男子渾似沒看見一樣,繼續慢條斯理地擦著刀刃上的鮮血,漫不經心地道:“聽說你們把本侯的妻子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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