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你說這是什麽東西?”


    祈奴指著桌上的瓷瓶,好奇地打開,一看就樂了,“原是放牙簽的啊!”


    “老爺,姑……哦,不,這兒的東家真是有心,這細致之處考慮得真周道。”


    老者半闔著眼,微不可查地點頭。顯是一路車馬,這會兒有些疲憊了。


    見老爺無說話的心思,兩個仆人也不敢再多言,隻不停地四下張望。


    沒看一會熱鬧,便又有個小廝過來,端著一個托盤,將裏麵的東西一一擺放到桌上,道:“貴客,這是本店奉送的小菜與調理,這是米醋,這是本店秘製黃豆醬,這是泡菜,這是辣椒醬,還有這醋豆……”


    祈奴有些好奇,“你們這都不收錢?”


    “是的。”


    那小二說著便又提起茶壺,把托盤上的茶盞都用滾水衝洗了,髒水便倒在托盤上的一個瓷碗裏,然後將茶具送到他們跟前,“這大麥茶也是奉送的,諸位爺若是點想好茶,可看下這點菜單子。”


    他說著便從身後拿出一本冊子來,祈奴也算粗通文墨,拿了一看,不由咋舌。


    上麵菜式多不說,好多都是沒聽過的。除去這些還有各種各樣的酒水,就是婦人愛喝的飲料都有許多種,好多都沒聽過,在看那價錢,也是咋舌。


    他是家生子,也算是見過了府裏的富貴的。可這上麵的菜,他粗魯估算了一下,就是吃一頓最普通的席麵恐怕花費也得在30兩以上,這都可以買4畝上好水田了呢!


    再仔細看看,又發覺了門道,隻見最後幾頁寫著下午2點到5點茶飲特供。他看了下,這裏沒什麽特色的東西,就是普通的茶和一些大明常見的飲料,但卻是便宜許多,就是稍有點家資的人也能消費得起,這麽做到底上何道理?


    而在這一頁上還有特供的點心:小餛飩和小籠包。


    小餛飩他曉得,可這小籠包是什麽?


    不過價錢倒是便宜,想來這個時候沒什麽人,算是一種營銷手段吧!


    這兒的東家心思的確巧妙。


    “老爺,您看看?”


    “不必了。”


    老者睜開眼,“我們三人也吃不下多少東西,倒是等會上壺好茶,再來些水果。”


    “好勒!”


    小廝應得幹脆,“那老爺您稍等,菜很快就上了。”


    老者點頭,隨即又是閉目養神,沒多久,菜便上了。


    老者看著如今這名滿天下的鹵煮,想起這個東家就是靠這起家,不由心裏酸楚,喃喃道:“恐是逼入絕境,才能想起這樣的菜來啊!”


    說罷竟是拿起筷子,毫無顧忌地吃了起來,卻是半點斯文不講。


    祈奴有些呆愣,再看看管家,不由道:“老爺,您是怎麽了?我怎麽覺著您跟忠叔對怪怪的?”


    袁忠眼睛一紅,隨即側頭,道:“你這小子胡謅個啥?快吃你的東西!”


    “難怪能被世人傳頌,這味道真是絕了,區區下水居能做出這等美味來,真是好本事啊!”


    老者吃了幾口,好似鬱結之氣都疏散了,眉宇間鬆散了一些,眼底竟浮現出一絲絲欣慰,喃喃道:“此物甚美,吃了竟有親切之感。”


    “老爺……”


    袁忠聽得越發心酸了,“既然來了,何不一見?”


    “不急,再等一等。”


    祈奴一臉莫名,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怎麽越聽越懸乎了?老爺是要見誰啊?!


    這一想,他猛地打了一個激靈,聽說這位楊任爾乃是四知堂的人,而府裏那個傳言……


    “老爺,這泡菜好,吃著爽口,雖有些辣,但開胃。”


    袁忠見自家主人情緒又低落,便親自布菜,企圖哄自家老爺一樂。


    可惜老者卻是定定地望著那泡菜,喃喃道:“袁忠,你說她會認我嗎?”


    “您是她外公,姑娘怎能不認你?!”


    “啊!”


    袁忠話音才落,祈奴就驚唿道:“難道府裏說五姑娘跟著楊家後生逃……”


    “閉嘴!”


    袁忠大怒,“這事你哪裏聽來的?!”


    “罷了……”


    袁煥東長長歎息一聲,“此事也不是秘密,知道的人都活著,都是老夫一時懦弱才鑄下大錯。無論月姐兒原諒不原諒我,老夫都不會再棄這外孫女而去。袁忠……”


    “老爺,老奴在!”


    “去定間上房,我們便在這裏住上幾日,先不相認,且與月姐兒搭上話才是。”


    祈奴已是陷入了呆滯,如果這事是真的,那麽五姑娘差點成了吳王妃也是真的了?


    他忽然打了個激靈,壓低聲音道:“老爺,不可啊!”


    “嗯?”


    “老爺,小的是不知到底發生什麽了,可,可這兒東家聽說是四知堂的,就是而磐安那一脈的,今日他們的當家人都來了,若是……”


    “哼!”


    袁煥東冷哼了一聲,“老夫還未找他們拐帶我女兒之事,他們難不成還敢給老夫臉色看麽?!”


    “啊?”


    祈奴呆滯了。


    府裏不是說是老爺自己貪慕虛弱,硬是悔婚麽?怎麽做了這樣的事,老爺還這麽橫?


    嘖嘖,老爺就是老爺!


    也是,他們楊家是望族,可我們袁家也不差啊!大家都是忠烈之後,哪個怕哪個?!


    須臾功夫,袁忠迴來了,喜滋滋地道:“老爺,咱運氣可好了,最後一間上房被咱要了,就是貴了些,要三兩銀子一晚,不過卻是贈送早餐……”


    “就看這裏的裝潢價錢也不會低。”


    袁煥東不覺意外,“其他不說,就說這些燈,裏麵竟然都鑲嵌了鏡子,這種從西洋來的鏡子就巴掌大一塊就得5,60兩銀子;還有我們腳下的地毯,可都是提花地毯,也不知這是要做什麽,這也太華而不實了。”


    巧了,他說這話的時候王小二正好來上菜,一聽這話又不樂意了,“老爺,您有所不知,小東家可是費了很多心思,失敗好多次才弄出銀鏡燈來的,為得就是讓這油燈亮堂點,到了晚間客人也能舒適些。”


    袁煥東顯然覺得沒必要,不過他也不會跟一個夥計計較,相反見他這樣維護自己的外孫女,心裏反是高興。


    點了點頭,反是讓袁忠給了一點賞錢,這下輪到王小二不好意思了,道過謝後,暗自反省起來。


    “小哥,你說這燈是你們東家自己想起來的?”


    袁煥東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如果是這樣的話,豈不是……


    唿吸一下急|促起來了,這可是一條大財路啊!


    王小二點頭,可卻是不能再多說了,“老爺,我還有事,不打擾您用餐了……”


    說著便是離去,袁煥東也不好拉著強問,隻能任由離去。


    喝了一口麵前的酒,不由有些傻眼。


    “這到底是何物?吃著有些檸果清香與酸味,怎還有一股紅茶的味道?”


    任憑袁煥東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這世上還有一種酒叫調和酒,如果時髦點,那就叫雞尾酒。


    當然滿月做得自然是中國雞尾酒。


    一點白酒,一點檸檬紅茶,對於不怎麽好酒,隻是人來瘋的玩票酒客那著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愛酒的人其實受不了的是酒味以及入口那怪怪的味道。


    比如楊滿月,前世她也喜歡小酌幾口,但對白酒神馬的就很難接受,著實是覺那口感不好,也不覺酒香。而葡萄酒的話,單寧的酸澀也讓她受不了,反是這種調和酒倒是愛喝上幾口,其中主要的原因還是好入口了。


    再者酒精度也低,稍微喝點放鬆下也是挺好的。


    明朝人哪裏見過這樣的玩意?若不是調理的口感比較新奇,且還是自己的外孫女,袁煥東真得吐槽了。


    什麽鬼?!這分明是參水酒嘛!


    正在怪異著,那邊戲台子上忽然有了動靜,定眼一看,不由佩服自己外孫女的大手筆。


    居是鄞州評書大家李善長!


    大家說得書自然沒問題,可這段子卻是新鮮,才一個開頭,老爺子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詩詞可殺人?可唿風喚雨?


    若是讀書人也能如這書裏一樣,我大明又豈會沒了半壁江山啊!


    老爺子聽得認真,不知不覺竟是吃了不少的菜,這讓管家大喜,好久沒見他老人家胃口這麽好了。


    忙又叫了些水果與香茗過來,好讓主人吃完再用些水果,多多放鬆下。


    可是這麽精彩的評書是不可能一天說完的,在意猶未盡中,卻見戲台子上又上來兩人,這是要做什麽?


    一群剛剛還大吵大鬧的客人立刻又安靜了,這二人是要做什麽?


    卻見其中一人一拱手,地道的寧波話響起,“諸位老少爺們,諸位鄉親,我是於三,這是……”


    手一指旁邊那瘦長子,卻是又縮了迴來,“我們哥倆今兒個要給大家表演……”


    “轟”的一下,下麵的人都樂了!


    這是個什麽意思?


    難道內訌了?怎麽搭檔都不介紹了?


    “你,你等會……”


    “一人說,一個捧……”


    “噯,你等會兒,你等會兒,咋到我這你就略過去了?”


    “我這不介紹你了麽?”


    “你什麽時候介紹了,你不是這麽一指……”


    “哈哈哈哈!”


    台下觀眾大笑,到了這時候他們也看明白了,這與那滑稽戲有些相似,這就是故意逗他們來著了!


    這個楊任爾果是會折騰,這個叫作相聲的東西怕是不日就又得紅遍大江南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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