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子之手……”


    她喃喃著,卻是說不下去了,心裏感動得不行,眼睛都有些微微發紅。隻是想到他的身份,想到這時代的規矩,不由又患得患失地道:“騙子……哪可能……”


    頓了頓又道:“紅顏易老,隻怕到時兩看相厭。”


    “你怎麽總愛設想未來?且總這樣悲觀?”


    他輕笑了起來,“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我說,小東西,正當好年華怎如老人般暮氣沉沉?”


    他用力一拉韁繩,馬兒噅噅叫著停了腳步。男子翻身下馬,牽著韁繩,那素來沙啞的聲音好似都變得清亮了,透著一股明顯不過的歡愉,“打起精神,我想吃你做的飯,吃一輩子……”


    她心裏微微一動,長長的睫毛微微顫著,小心翼翼地問道:“隻吃我做的麽?”


    “你猜?”


    男子笑了起來,見她撅嘴不滿的樣子,心裏覺得好笑,可臉上卻是露出一片沉思,“嗯,你要表現良好就隻吃你做的。”


    “去!”


    她沒好氣地道:“姑娘又非你不嫁!這天下好男兒多了去了,我找個普通的漢子,一生一世一雙人,和和美美過一輩子,才不要嫁給你!”


    “嗬嗬。”


    男子輕笑了下,聲音輕輕的,可明顯並不愉悅,夾雜了幾絲寒氣,“天下還有哪個男子敢娶你?”


    “怎麽沒有?!”


    她一臉不服氣,“哼!徐小公爺就說過要娶我!你得意什麽,好像吃定了我一般……哎喲,你做什麽?!”


    她吹牛吹得正得意,卻冷不丁被男人一下子拽下馬,直接滾落他懷裏,再一抬頭,嚇得臉都綠了,忙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拒絕了,那,那小子也是鬼扯的!我真拒絕了!哼,我可不是因為你拒絕的,就是不喜歡那種小屁孩,還是大叔這樣的好!”


    他眯起眼,像暗夜裏的黑豹一樣,眼裏透著一股令人膽顫的氣息,好看的薄唇微掀,一字一頓地道:”再敢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我打斷你狗腿!”


    楊滿月嚇得臉色發白,不敢看他,很是心虛,可嘴上卻仍不服輸,“那,那什麽,就,就是一句玩笑話,我,我胡說的……”


    “哦?”


    他笑了下,很是陰冷的笑,放下她,捏住她下巴道:“月兒的意思是你心裏巴望著徐遠娶你,所以情不自禁都幻想起來了麽?”


    “啊!”


    這什麽邏輯?!


    她看著男子靠近的臉,那模樣駭人極了,好似要吞了自己一般,見他臉靠得越來越近,以為他又想懲罰自己,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這可是在大街上呐!!!


    忙抵住他胸口,死命地搖頭,眼淚都快出來了,“沒,沒,沒,大叔,我,我就是想氣氣你,沒,沒有的事……”


    “是嗎?!”


    天啊!


    他離著自己好近,察覺到周圍有行人路過,並且紛紛看過來,某姑娘想死的心都有了,忙用力點頭,“真的,真的,我,我就是看你得意,不想讓你得意,隨口胡謅的。”


    “哦……”


    他直起身,她鬆了口氣,暗暗道:“果然是個煞神,還是別去招惹他了,這人在大街上都可能做出那種事來……”


    “哼!”


    他的冷哼聲傳來,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忙看向他,一臉討好的模樣令男子心情又愉悅起來,揉了揉她的腦袋,麵無表情地道:“以後離男子遠些,你可是有夫君的人了。”


    “是,是,是!”


    楊滿月覺得好傷心,自己現在這模樣一定很狗腿。


    現實再次證明:她就是個沒節操的人,嚶嚶嚶!


    “走吧。”


    男子一手牽馬,一手拉過她,“快到地了。”


    “別……”


    她使勁地縮著手,低低道:“大叔,這,這裏人多,你,你這樣我以後還怎麽做人?”


    她的抗拒讓他不悅,眼神又變得幽深,冰冷,抓著她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全天下都知你是我的人,有何問題?”


    她頭痛了,她發現大叔在某方麵有些霸道過頭了啊!


    耐著性子道:“大叔,就算是成婚了,這夫妻上街也得避諱,這樣手拉著手,要被人說閑話的。”


    她看向他,臉慢慢發紅,有慢慢垂下眼,有些慌張地道:“這,這兒人多,羞不羞……”


    本來不悅的心因她這小女兒態的嬌羞模樣而又慢慢迴暖,“你的意思,沒人的時候就可以?”


    “嗯,嗯……”


    她脆生生地應了聲,眼珠子亂轉,哪裏還敢看對方?


    甩開他手,急急道:“隻是拉手!”


    說著便衝著攤子的位置跑去。


    男子看著她的背影,想起她剛剛的話,所有怒氣消散,竟是沒由來地感到快活。


    是的,快活!


    心,好似要飛起來一般,他無法形容這感覺。


    好似還是頭次得到她這般的肯定。


    拉著韁繩,看似不徐不緩,可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腳步是這樣輕快,隻想快快追上她,讓她的一顰一笑都鎖定在自己的眼裏,不容他人染指。


    滿月衝到擺攤的地點卻驚訝地發現已有不少人在等了。當人們迴頭看見她時,先是愣了愣,隨即一陣驚唿,“楊小娘子來了,楊小娘子來拉!楊小娘子,身子好了嗎?!”


    楊滿月被嚇了一跳,這些人腫麽了?


    怎麽一副粉絲見偶像的既視感?


    好狂熱的樣子!


    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幾步,靠上了一個胸膛,迴頭發現是冷雲,才微微安定,小聲道:“這,這,這是怎麽了?”


    “人的名樹的影。”


    冷雲也小聲地迴應著,“不怕,有我在。”


    “嗯。”


    男子的話好似帶著魔力一般,讓她安靜下來,福身行了一禮,道:“讓諸位桑梓父老擔憂了,滿月已無礙!”


    馬文如擠到前頭,激動地道:“楊姑娘,你可算好了,我們都擔心死了。還有,這些都是從鄞縣,奉化趕來的我輩中人,為得就是一睹你的風采。”


    楊滿月張大嘴.巴,都被嚇到了,“啥?我,我有什麽好看的?”


    “姑娘的詩名已傳天聽,天下皆被姑娘的氣節與鐵骨折服!我等前來就是來瞻仰姑娘文采啊!”


    “是啊,是啊,楊姑娘,那句任爾東南西北風真是神來之筆啊!”


    楊滿月嘴角抽了下,對這些人的狂熱有些難以理解。


    雖是文科生,可到底不是古人。既不是古人,便難以明白他們對於詩詞的執著。


    滿月好死不死地抄了一篇鄭板橋的題竹石,這正是一首以物言誌的詩,在格局上就要比那些寫風花雪月的詩詞高上好幾倍,畢竟境界高嘛!


    作得詩句也許不是最好,最美的,可在詩詞早已沒落的明清這已算是精品了,更別提還有如此境界在內?哪能不受追捧?


    那日一吟唱出口,立刻轟動寧波,伴隨著這張說不清道不明的公案,楊滿月一下就轟動全國了,就連天子與太後都知曉了,朝中閣老更是對此讚口不絕,至於榮懷的事……


    區區一芝麻官,也值得驚動天子麽?自然是淡化了得好,免得天子想起他治下有這樣的無良官,進而拿他們開刀。


    這樣一個女子,注定是要成為傳奇的。在有了這事後,她那神奇的廚藝也被天下人盡知,許多人從外地趕來就是想一睹一代傳奇女子風采的。


    楊滿月看著這些人,還是有些懵逼。


    這是姑娘的粉絲?


    姑娘也有粉絲了?


    “楊姑娘,可否為我等遠來之人再作首詩?”


    一有人提議,便立刻有人附和。他們來這裏好久了,卻一直沒見到正主,如今見了正主,哪裏肯放過她?


    對偶像的狂熱已讓他們膽大包天,直接無視了女子身後的男子。


    在這一刻,好似隻要楊滿月動手一揮,這些人便會毫不猶豫地為她生,為她死。


    在粉絲們的狂熱眼神中,楊滿月忽然生出了這樣的感覺。


    這感覺……


    真特麽得好啊!


    原來這就是當明星的感覺啊!


    一下子飄飄然了,可瞬間又覺背後有些發冷,迴頭一看忙收起輕飄飄的樣子,一本正經地拒絕,“諸位的好意滿月心領了。隻是滿月那日也隻是妙手偶得之,並不……”


    “妙手偶爾得之?!說得好啊!姑娘大才啊!”


    ……


    又說漏嘴了,這話是曹雪芹老人家寫的,人家現在沒生出來,咱這又是當了一迴文抄公了?


    輕咳了下,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這是我父親說的……”


    “早就聽聞楊姑娘的父親也是大才,真是可惜,如此大才卻已駕鶴西去……”


    “……”


    陳氏與青雲這會兒也趕到了,看著這多人,陳氏好似見慣了一般,竟無甚反應。而青雲則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天啊!


    難怪都說武人不如文人,夫人寫了一首詩,瞧瞧,居然吸引了這麽多讀書人過來,那狂熱的模樣,好似夫人是仙女似得,就差沒跪下膜拜了。


    偷偷看了自家侯爺一樣,忽然有些不厚道地笑了。


    咱的侯爺,您老人家還好嗎?


    看見這多狂熱分子,嘖嘖,這可都是仰慕夫人的男子啊,您老人家的心髒還承受得住麽?


    帶著某種陰暗的心思,某個下屬偷偷打量著自己的上司,這一看,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不妙,侯爺的臉沒法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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