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樂嗬嗬地就在路邊吃著糖葫蘆,有人瞧著稀罕,這大人怎也這麽饞呐?


    這東西精貴,一般也隻舍得買給孩子吃,沒見兩個大人也一起吃的,嘖嘖,敗家呐!


    陳氏吃得樂嗬,現在日子好過了,也真得沒必要苦了自己。難得進城一次,可能這輩子也就這一次機會了,當然得樂嗬樂嗬,才不管別人怎麽看。


    吃完了糖葫蘆,便開始閑逛了起來。


    說是閑逛,其實是在考察這裏的酒樓。


    小酒樓自然不在眼中,倒不是狗眼看人低,隻是楊滿月想把味精賣出個好價錢自然得尋有實力的商家合作。


    味精這樣的大殺.器,大明獨一份,為了得到這配方她可沒少沒冷雲奚落,怎麽也不能賣虧了不是?


    尋了一圈,又跟路人打聽,最後終是鎖定了目標。


    隻是當走到地頭時,楊滿月卻沒有去那家最大的酒樓,而是去了對麵那家,這個行為讓其他幾人納悶不已。


    “滿月啊,剛剛那些老鄉不都說這雲中月才是最大最豪華生意最好的酒樓麽?你怎到這對麵的天上客來了?”


    陳氏一臉納悶,“我剛剛可聽人說了,這天上客被仙來居擠兌得都要關門大吉了。聽說仙來居請了幾個老皇宮裏的禦廚之後,可厲害著呢!”


    楊滿月淡淡一笑,所謂老皇宮說的就是紫禁城。北京淪陷後,許多人倉皇而逃,這些曾經服務皇家的人有的不甘願為亡國奴,九死一生跑到南邊來,可皇家卻不再接納他們。


    這也好理解。畢竟是淪陷之民,誰知有沒有被金人洗腦過?萬一是來行刺天子的呢?這方麵皇家素來講究,這些北歸的人本以為冒死跑迴來會受到表彰,哪知現實殘酷,不但沒有表彰還受到了懷疑,監視。


    心灰意冷下,便也滅了再入皇家服務的心思,專心傳授起後代手藝。等他們死了,朝廷的監視也解除。而這些禦廚後代也沒因此能洗白,所以便為各大酒樓門客,成為近來各大酒樓的招牌。


    想想看,皇帝吃過的東西多吸引眼球?手藝如何不提,就這個就能吸引不少人來。


    “娘,你想,他們生意都這麽好了,哪裏看得上我們的鮮味素?”


    “咦?小東家這話有道理啊!”


    梅大友不住點頭,“冷灶頭燒了才有用啊!”


    陳氏也不笨,梅大友這麽一說也明白過來了。衝著滿月豎了豎大拇指,“小娘,你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楊滿月笑嘻嘻地道:“都是娘教的好。”


    “討債鬼,又來花言巧語哄娘開心。走走走,先去辦正事。”


    “噯。”


    幾人朝著天上客走去,門口的小廝顯得無精打采的,見幾人過來,那攬客的聲音也是焉焉的,精神氣全無,顯是被對麵的雲中月打擊得不輕。


    見著他們過來,有氣無力地道:“客觀,幾位?本店南北菜都能做,當家廚師也是禦廚……”


    一邊說一邊心裏湧起絕望。這幾位穿戴普通,怎麽看也不像有錢的主。


    想起天上客以前的輝煌,再看眼下的冷清,不由心下戚戚。


    而對麵的仙來居卻是客似雲來,要不是還有幾個老主顧照看著,他們就該關門大吉了。


    楊滿月不動聲色地道:“這位小哥,我們非來用膳,而是想借廚房一用。”


    “啥?”


    小廝呆愣了下,隨即怒道:“你們收了仙來居多少錢?!聽口音也是老鄉,居然幫著外人來搗亂!走走走,快走!”


    “小哥勿惱!”


    楊滿月行了一禮,“我們不是來搗亂的。隻是有一物能使貴店起死迴生,與那仙來居拚一拚。”


    “哈!”


    小廝笑了,“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小哥,左右不過一試,就算你們看不上我手裏的東西也無甚損失不是?”


    那小廝張了張嘴,忽然覺得有道理,又聽那小姑娘繼續道:“來的時候我可都打聽清楚了,以前你們天上客生意也是很好的。隻是一直堅守隻做本幫菜,而對麵的仙來居又頗會來事,請了不少北邊的禦廚之後……”


    “你倒打聽得清楚。”


    小廝冷哼了一聲,“那又與你何幹?”


    楊滿月笑了笑,道:“咱們甬幫菜最是講究原汁原味,小哥道是為何?”


    “為何?”


    小廝有些好奇,“你一個十來歲的姑娘也懂這些?”


    “哼!”


    梅大友見楊滿月被人看輕,不由冷哼,“我們小東家一手廚藝豈是你能揣測的?也不去打聽打聽,柴橋楊家小鋪,那可是石閣老都讚譽過的!”


    “啥?”


    小廝把楊滿月上下一番打量,隨即大笑了起來,“哈哈,笑死人了!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不過一個黃毛丫頭,就算你從娘胎裏開始學廚,也不過十來年的光景。可那石閣老是什麽人?道德文章且不說,就他老人家那條舌.頭可是天底下最刁鑽的。石閣老讚譽你?真是笑死我了……”


    “你這廝!”


    梅大友大怒,握起沙包一樣的拳頭就想揍人。


    “大友哥……”


    楊滿月拉住他,搖了搖頭,又衝那小廝道:“小哥,是也不是手下見真章。”


    頓了頓又道:“再者我們今日前來也不是要來應聘廚子的……”


    “哪裏來的黃毛丫頭,滿嘴胡言!”


    忽然一個聲音打斷了楊滿月,“阿福,你眼瞎啊?!阿貓阿狗都接待,快趕走!哪來的泥腿子,叫花子似的!”


    說話間一個年約五十上下的男人出現在幾人跟前,滿臉的嫌棄,揮著手道:“滾滾滾!滾遠些!真是晦氣!如今泥腿子也敢來我天上客撒潑,當真都是狗眼看人低!”


    “你這人怎麽說話的?!”


    梅大友真怒了,“你才狗眼看人低!老子……”


    “罷了!”


    楊滿月製止了他,冷笑了一聲,道:“我道仙來居隻是花樣多才壓著天上客,嗬嗬,如今算是明白了。娘,大友哥,滿倉,我們走!”


    “我呸!”


    楊滿月幾人轉身離去時身後還傳來那店家的罵聲,“裝什麽裝!還閣老讚賞!仙來居,手段越來越下作了!弄幾個這樣的東西給老子添添堵也高興?生兒子……”


    楊滿月搖搖頭。


    這老板態度惡劣或許有許多願意,比如生意不好,心氣浮躁;又或者覺他們是鄉下人……


    可不管有什麽樣的理由都不能這樣待客啊!


    就這一點,他輸得不冤。


    且去對麵仙來居看看,若是這家也這般,哪隻能再去尋其他酒店了。


    走到了仙來居門口,還未說話呢,門口那小廝立刻就攆人了,“走走走,這裏可不是你們能來的地方。”


    饒是楊滿月心性不錯卻也被這種狗眼看人低的行為給弄得惱火了,“店麵對街開,招攬八方客,別人能來,我為何來不得?”


    “喲嗬?”


    那小廝顯得有些意外,“還是個嘴.巴伶俐的。”


    他嗤笑了一聲,“也不看看這是哪裏!仙來居,仙來居,那是隻有神仙般的人物來能來的。你是個什麽東西?暗挫的窮鬼也敢來這裏撒野?現在的泥腿子可真不安分,也不怕髒了貴人們的眼!”


    楊滿月才說一句,那小廝就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兩廂一比,楊滿月忽然覺得之前的店家算仁慈了。


    “咱們這兒的大師傅那可都是禦廚之後,做得可都是宮廷菜!嗬嗬,想進來嗎?好哇!先把銀子拿出來!我可告你們,沒百兩銀子甭想進門!”


    “你這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饒是陳氏老實卻也被這話氣到了,一把拉過楊滿月的手,道:“小娘,我們走!這種地方不進也罷!”


    “我呸!”


    那小廝雖是個男的,可行事作風卻比那葉婆子還要蠻橫,“哪來滾哪去!別擋著貴人們的道!”


    “好一個貴人的道!”


    楊滿月冷笑,“我倒要看看這兒的人是有多清貴!大友哥,去跟那邊擺字畫攤的小哥借筆墨來!我就不信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堂堂天子子民,這天下還有哪去不得的地方!”


    “你!”


    小廝眼一瞪,忽然覺這女子有些不尋常了。


    這可不是一般泥腿子能說出的話,顯是讀過書的。


    就在他躊躇之間,那邊梅大友已借來了筆墨,楊滿月接過筆,走到仙來居門店一旁,那兒有一堵白牆,這是專供文人墨客揮毫潑墨的地方。


    大明文風昌盛,到了明朝末期,江南的文人頗有些漢唐的豪放之氣。所以諸大酒樓裏麵,甚至門店兩邊都會有這樣以供人潑墨的白牆。一來可顯示店主也是風雅之人,二來一旦有什麽傳頌詩句傳出,對本店的生意也是極好的。


    當然,這麵牆也不是什麽人都可以上去塗鴉的。總體來說,這時代的文人雖有點沒節操,但大多還是比較有自知之明的。概因圈子狹小,若是寫了什麽不得體的東西,名聲可就毀於一旦了。


    “你,你要做什麽?!”


    小廝大覺不妙,忙招唿了一群人出來,“你個鄉下野丫頭,這麵牆豈容你玷汙?!來人,抓住她!”


    楊滿月手腳極快,還未等那小廝把人招唿好,筆墨已上牆:門縫看山,山高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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