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擺攤的地點,王三又來了。


    不過不是來收錢的,而是來溜須拍馬的。


    “公子早啊!”


    冷麵男負手而立,看著滿月在弄小推車,光潔的額頭上已有細小的汗珠滲出。推車雖輕巧,可要搭建起來,把所有的折合板都展開卻要花費一點力氣。


    好看的劍眉微蹙,看了王三一眼,又看向了滿月。


    王三懵了下,隨即歡喜起來了。利索地上前,嘴裏道:“哎呀呀,這種粗活怎能讓姑娘家來做?小娘子,你說怎麽弄,我來幫你。”


    “那,那怎麽好意思?”


    楊滿月忙擺手,“您可是公家人,怎能做這種粗活?王大哥對我們照顧已經很多了,不好再勞煩您。”


    “不勞煩,不勞煩!”


    王三內心小人寬麵條:姑娘,您倒是鬆下手啊!您不讓俺幹活,冷侯爺得把我下鍋爆炒了!這哪裏是勞煩?您讓我幹活是在救咱呐!!


    那次見冷雲出現在這裏,他以為冷雲看上楊滿月了。於是便想來個成人之美,把楊滿月的身世一番打探,想來個獻花謀前程的策略。


    可他不打探還好,一打探後嚇得幾晚上都沒睡著!


    乖乖!


    這小娘子居然是冷侯爺未過門的妻子,難怪冷侯爺會親自來照看了!


    這冷侯爺雖是人中龍鳳,天下第一的悍將,可卻是被人打上了“克妻”的名頭。小門娶戶已是夠可憐了,哪知尋了兩家小門小戶的姑娘卻也是難逃厄運。


    不是出意外死了就是病死了。


    隻有這楊滿月,自己不甘心,找根繩子自己上吊了。沒成想卻是個命硬的,居然活下來了。


    自己若是冷侯爺也得當人是個寶啊!這大丈夫沒個妻子說出去可不是什麽好聽的名聲。


    這楊滿月活下來了,那以後定是侯爺夫人了,自己能不殷勤麽?


    隻是奇怪的是,冷侯爺好似不願讓楊姑娘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知在想什麽。


    難道是怕自己煞神的名頭嚇到人姑娘?想先培養下感情?


    也得虧是現在了!


    要擱在幾十年前,姑娘家哪裏可以外出做買賣?也得虧先帝聖明,不但嗬斥裹腳乃是傷天害理的惡習,還學那宋朝,允許女子外出謀生,不然冷侯爺想見人姑娘一麵都難。


    在幾十年前,甭管你是平民老百姓還是王侯公卿,斷沒有婚前見麵的事,那可是要被人罵死的。


    把楊滿月的事打聽清楚後,王三的態度就不敢隨便了,這可是未來的侯爺夫人。自己現在照看著點,以後能少得了自己的好?


    那葉家的人也是傻子,楊滿月隻要成功嫁給冷侯爺,嗬嗬,逼嫁做手腳的事早晚得給人清算。


    小門小戶的出生就是沒遠見!還指著自己兒子升官發財,做夢呐?


    看人冷侯爺一看這裏有個命硬的,那寶貝得眼都綠了。


    堂堂侯爺,竟然甘願吃路邊攤。小娘子動動手都心疼,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若不是前陣子又有海盜作祟,準得天天待在這兒。


    這不,一忙完就趕來了麽?


    嘖嘖,這楊家姑娘就是咱的貴人啊!


    這麽一想,王三心頭火.熱,動作越發利索起來,“楊家姑娘,我來,我來。嘿,都鄉裏鄉親的,你們孤兒寡母的不容易,幫襯一把是應該的。別客氣,您跟我客氣就是見外了……”


    楊滿月有些無語,這王三越來越不對勁了。總不會真以為人家貴公子看上自己,所以在這裏大獻殷勤吧?


    低頭看了看自己平平的胸口,為王三感到憂桑。


    那啥……


    咱這是發育不.良啊,人家哪可能會看上自己?


    再說了,門不當戶不對的,自己這身價去大戶人家混個小妾當當都是燒高香了,還能指望啥?


    自己可不想當人小妾,找個農家漢子一生一世一雙人多好?


    小推車被撐了開來。特殊的造型引得一群人圍觀,隻是礙於麵癱男製造出的強大冷氣不敢過來,隻在遠遠觀望著。


    一切擺弄好,滿倉把板凳都擺好,冷麵男坐了下來,很是自來熟。


    楊滿月揭開鍋蓋,濃鬱的香味飄出,忙活半晌的王三肚子很不爭氣地發出“咕咕”聲,楊滿月一下就樂了。


    忙拿出火燒,切井字刀,豆腐切三角,小腸、肺頭剁小塊,從鍋裏舀一勺老湯往碗裏一澆,再來點蒜泥,辣椒,腐乳,光看著就賞心悅目。


    弄好一碗,遞給王三,“王大哥,您辛苦了,吃點東西墊下肚子。”


    “噯,噯!”


    王三笑得臉都成了一朵桔花,可笑到一半,卻是一下子僵硬在那兒了。


    冷,好冷!


    左邊好冷……


    側頭一看,臉都綠了!


    隻見冷侯爺的手停在半空,顯是以為楊家小娘子是要把第一碗遞給他的。


    “咕咚!”


    王三咽了下口水,冷汗冒了出來。


    怯怯地瞅了一眼冷侯爺,勉強擠出笑容,道:“哪能一直吃小娘子家的東西?這不,還有貴人在麽?貴人先吃,貴人先吃……”


    楊滿月瞅了冷麵男一眼,見他縮迴了手,麵無表情的臉上還是麵無表情,便道:“我再給您盛一碗。”


    “就那碗。”


    薄唇一掀,長臂一伸,把楊滿月手裏的鹵煮拿了過去,低頭吃了起來。


    怎麽覺得他有些不爽了?


    雖然還是麵無表情的,可氣壓明顯低了幾分呐!


    看了看王三,再看看他,楊滿月覺得自己好似明白了什麽。


    切!


    這些有權有勢的人就這臭脾氣,一點都不親民!


    心裏吐槽了一番,又忙給王三弄上一碗,然後把豬肝拿出來切成薄片,弄成兩份,笑著道:“這豬肝味道也好,嚐嚐吧。”


    說著又麻利地調了兩份蘸料出來,哪知等她再抬頭時卻見王三瞪大眼看著自己,好似見了鬼般的模樣。再看那冷麵男也是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不由納悶地問道:“王大哥,你,你這是怎麽了?”


    王三眼裏慢慢聚焦了起來,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驚唿道:“直娘賊!小娘子這刀功簡直出神入化了,我的老天爺!神乎其技啊!”


    楊滿月愣了下,隨即意識到自己已被係統虐了千百次,這刀功的確是出神入化了。想到這裏,抿嘴一笑,道:“王大哥謬讚了,當不得神乎其技四字……”


    “就這速度……”


    冷麵男忽然開口了。隻見他夾起一片豬肝,翻來覆去一看,唇角微微上揚,“薄厚均勻,速度又快,當得起這四字。”


    楊滿月瞪大眼,剛剛這個麵癱是笑了?


    ……


    還是不笑的好,繼續保持老幹部的臉吧,一般老幹部笑起來的時候準沒好事。


    王三也是一副見鬼的表情,心裏小人寬麵條:那啥……以後侯爺出現的地方還是別來了,否則早晚會被搞瘋啊!


    默默地吃了一口鹵煮,哪知這一吃卻是停不下來了。


    “這,這……”王三詞窮了,從未吃過這樣好吃的東西,“這”了半天卻也未尋是合適的詞來表達,索性閉了嘴,開始埋頭狂吃。


    楊滿月看著王三的模樣,心裏得意起來。


    身為一個廚師,什麽溢美之詞都不如王三這埋頭苦吃。因為這比一切語言都有力多了,也讓人滿足多了!


    “嗯……”


    正美著卻見冷麵男放下筷子,冷峻的臉上顯出一片認真,好似在思索著什麽。


    過了一會兒又拿起筷子,夾起一個小腸又吃了下,慢慢咽下後才道:“這道菜名‘鹵煮火燒’?不錯,很接地氣。”


    他點著頭,用筷子挑著碗裏的東西,緩緩道:“這火燒,豆腐,肺頭吸足了湯汁,火燒透而不黏,肉爛而不糟,其中味道最厚重的還是豬腸。腸酥軟,味厚而不膩,更難得的是無一點異味,也不知你使了何妙法。這湯底應是用大骨熬製,再加上肥厚相見的五花肉一同熬煮,湯頭更為濃鬱。而這裏的五花肉更是絕妙,一口進嘴滿是脂香……”


    他看向楊滿月,那眼神越發深邃了,“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吧?”


    楊滿月呆住了!


    這人的嘴.巴好生厲害!


    難道是個吃貨?還是個吃貨裏的行家?!


    我去!


    這點評得頭頭是道,這個家夥是個老饕啊!


    不由自主地點頭,很是無恥地就把鹵煮火燒的發明權給攬了過去,“我見這鎮上不少抗包的力巴,便想著花力氣的人大多愛重口。下水不值錢,隻是費工夫做,做好了一樣美味可代替肉食,這五花肉,豬肝都是另加的。普通的裏麵隻有豬肺,豬腸,豆腐,豬血與火燒,八文錢一碗,火燒什麽的可以再另加……”


    “倒是不貴!”


    吃得滿頭大汗的王三放下筷子,道:“力巴辛苦不假,可工錢也高呐!做這些苦力活的,吃稀的可不行,都得吃幹的,平常吃一頓不止這幾個錢,這鹵煮有肉有火燒,有了油水可比光吃幹的好,就不知火燒多少錢一個?”


    “兩文……”


    王三點頭,“真是物廉價美。吃一碗陽春麵都得十來文一碗,你這生意保準能火!”


    楊滿月笑了起來,“都鄉裏鄉親的,也不能黑心了,能糊口就行。”


    “我看你還有爐灶,其他菜可會做?”


    沉默了半天的冷麵男忽然問道:“可會做江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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