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令昕指著她,瞪大了眼。「廚子不會是她吧?」


    駱佟嫣然一笑。「碰巧是呢,二爺。」


    饒是張令昕再不信青兒這丫頭能煮出什麽珍味佳肴來,但是當二十道菜一道一道的上齊之後,他也不得不信自己是有眼無珠了,竟然沒能認出身懷絕技的一品廚娘。


    「如何?」駱佟問的是舉箸不停的張令昕和張令霞,談思璘自然是知道青兒實力的。


    「太離譜了,太離譜了……」張令昕不斷搖頭。「青兒的廚藝居然如此拔尖,那她當時怎麽不去賣吃食而是賣什麽繡品?你們評評理,她繡的東西能看嗎?」


    青兒猛翻白眼,卻是不敢在主子們的麵前造次。她繡活怎麽了?雖比不上繡娘,但也是有模有樣的好不好?


    駱佟再也忍不住噗哧一笑。「誰說不是呢?」


    「大奶奶!」青兒不依了,嘟囔了聲,眉頭微皺。


    駱佟笑起來。「好好,我不說便是。」


    張令霞持平道:「好妹妹,這二十道珍饈確實絕妙,每一道都可以賣個好價錢,這位青兒姑娘廚藝驚人,自然也是身價不凡的,你用這二十道菜譜和青兒姑娘入股,占我們饕餮樓二號店的四成幹股如何?」


    張令霞這聲好妹妹一下子拉近了兩人距離。


    駱佟很喜歡張令霞的快人快語,兩世為人,張令霞的行事作風與她認識的所有女子都不相同,難怪她人緣奇佳了。


    「四成太多了,兩成已足矣。」她連忙鄭重推卻,又用眼神向談思璘求援。


    沒想到談思璘卻是氣定神閑地道:「二十道菜譜絕有僅有,加上青兒為廚,占四成幹股也說得過去。」


    駱佟急了。


    他卻是對她眨眼笑了笑,彷佛在說,你要為姨娘兄長謀個長久的安身立命之所,就是要占這個便宜。


    駱佟卻是有別的想法。


    人家沒打算占她便宜,她也不可以占了人家便宜,尤其是張令霞如此瀟灑的女子,她有心結交,更不可因為利益傷了和氣。


    再說了,她知曉開門做生意沒那麽簡單,處處需要打點,生意才能做得穩穩當當,每一個環節都需要銀子打通關。


    「總之四成太多了。」她真誠的對張令霞說道:「恕妹妹無法應允。」


    「那麽折衷。」張令霞二話不說。「三成五,你占三成五幹股,就這麽定了。」


    張令昕搖頭歎氣。「我姊姊就是這樣,怕我這個弟弟賺太多似的,處處胳臂往外彎,幫著外人來打壓我這個親弟弟。」


    「佟妹妹是外人嗎?」張令霞似笑非笑。「等菲兒過了門,佟妹妹就是你小姨子了,你要這麽小鼻子小眼睛的,我讓佟妹妹在菲兒麵前參你一本,看你還怎麽抱得美人歸。」


    張令昕哀號了。「你真是我親姊嗎?」


    張令霞一笑,魂魄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她當然不是張令昕的親姊姊,但她穿來此地也有十載了,早視張令昕為親弟。


    「總之就這麽給定了。」張令霞拍板定案,又對駱佟說道:「妹妹,你跟我說說你嫡母的為人,這兩日我便要登門去會會你嫡母了,讓她將菲兒寄在她名下。」


    駱佟相信以張令霞爽利的手段和準親王妃的身分,崔氏一定招架不住的,等菲兒寄在崔氏名下,成了嫡女,好事也近了。


    她細細把崔氏的為人說了,雖然崔氏很關鍵,但至關要緊的還是她祖父寧遠侯,隻要寧遠侯點頭,崔氏也沒法反對。


    溫王楊采是淑妃所出的三皇子,他外貌平庸,但嗜好風雅,對琴棋書畫多有涉獵,自娛於詩賦之內,還自稱「逍遙公子」,更愛縱情悠遊於山水田園之間,結交一些瀟灑的江湖人士。


    他不結黨,跟朝臣武將均保持一段距離,平日往來多半是文人、詩人,最崇敬大畫家、大音律家,府裏養著一群能歌善舞的歌妓,溫王妃和幾位側妃都是能彈琴賦詩的京中才女,他經常舉辦賞詩會、品畫會等等,因為不摻和太子和二皇子之間的皇位之爭,因此他在京中人緣極好,隻要是他辦的雅會,受邀者無一不到。


    三皇子雖然對皇位沒有野心,可是他母妃的娘家在軍中有一定的勢力,尤其是西境,幾乎都是淑妃父兄——韓將軍父子的天下,且皇上也寵著淑妃,因此三皇子便成了太子和二皇子極欲拉攏的對象。


    因此,今日由他在逍遙閣主辦的賞畫會,太子楊演和二皇子楊機不但人到,大禮也到了,兩人不約而同都送了名畫,太子送的是大梁名家謝聿的大作,二皇子送的是大蕭名家歐陽石的大作,眾人鑒賞後讚歎連連,直說這兩幅大家作品難分軒輊,都價值不凡。


    駱佟跟著談思璘和張令昕將逍遙閣參觀了一遍,覺得這三皇子確實風雅,園中造景脫俗,亭台樓閣精巧,草木密而不雜,景致美而不妖,可說是一步一景,精心雕琢下處處有驚喜,隻不過他相貌實在過於平凡,跟這園子連不起來。


    「說起來,三皇子和你還是姻親。」談思璘閑聊說起。


    駱佟這才想到,楊采是寶琹公主的兄長,隻不過,寶琹公主都不把崔氏當婆母侍奉了,對她們這些庶出的小姑子自然也不當迴事,她也不願攀這層關係。


    她看著不遠處談興正濃的三皇子,又想到大腳村婦似的寶祭公主,便笑道:「我聽說淑妃娘娘天生麗質,光彩照人。」


    談思璘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地一笑。「寶玨公主倒是像極了淑妃。」


    張令昕嘿嘿地笑。「小嫂子,你可知道駱四爺是如何尚了寶琹公主的嗎?」


    駱佟道:「我聽聞是公主在遊湖時對我四哥一見鍾情,繼而央求皇上賜婚,難道……別有內情?」


    「當然有!」張令昕是話嘮,就等她問。


    他將談思璘為了太後的太湖奇石屏風,如何以「臨終心願」來設計公主求嫁,又如何讓他大姊張令霞邀約寶琹公主遊湖,讓她見著尚無婚約的駱子應,促成了這一樁「美事」。


    張令昕說得口沫橫飛,駱佟聽完卻是若有所思。


    太子喜愛奇石名花,眾所周知,他還養了一隊人馬,專為他搜刮珍奇文物,有時為了運送重達數千斤的奇石,所經之處還會撞毀橋梁,鑿壞城郭,讓百姓苦不堪言。


    思璘明知太子是如此的愛好奇石,又十分想得到那太湖奇石雕琢的屏風,卻大費周章的與太子搶東西,此舉非但會與太子交惡,經由太後傳到了皇上耳裏,恐怕對太子這擾民的嗜好也會非常皺眉吧?


    他……這是有計劃性的在拉太子下馬嗎?


    她忖度了片刻,眼神落到了彷佛事不關己的談思璘身上,他隻是對她微微一笑,讓她猜不透。


    「怎麽?我說得不夠精采嗎?小嫂子怎麽連半點驚奇的反應都沒有?還有你們——你們這是在做啥?在我麵前眉目傳情嗎?」張令昕義憤填膺的指著他們夫妻。


    駱佟被他逗笑。「誰說不精采了?說得可精采極了,不過,思璘是得到了那太湖奇石屏風,倒是苦了我四哥。」


    想到寶琹公主跟駱子應之間各種誇張的「閨房」傳言,張令昕不禁捧腹大笑,駱子應如今倒像寶琹公主的禁臠向似的。


    談笑之間,賞畫時間已到,三人迴到宴客花廳。


    宴客花廳設在雅頌水榭,立於荷花池之上,亦可看到另一麵的水榭長廊,駱佟這才發現園林裏樓閣少,亭榭多,一眼望去,清幽又開闊,實是作畫的好地方,她也不由得有些技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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