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雅頓了下,連忙澄清:“一碗麵而已,你不要想多了。”

    她用力掙脫他的懷抱,一轉身把碗筷收走。

    推開門,木門打開的瞬間一陣山風洶湧而入,吹亂她的發和桌上的紙張。

    明雅轉過身用腳把門踢上,一抬頭迎上的便是繁星閃爍的夜空。

    臨近新年,不遠處紛紛傳來喜慶的炮聲。

    絢麗的煙花劃過天際,“砰”的一聲泫然綻放。

    明雅的目光晃了晃,若有所思的瞥了門板一眼,而後咬咬牙頭也不迴的往廚房走。

    男人都一個德行,得不到的永遠最好,她若是再栽一頭進去,指不定哪天他膩味嫌她煩的時候,會不會又一次棄她而去。

    她吃不準他的脾氣,更不敢輕易嚐試,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二次摔倒以後是否還有勇氣爬起來。

    來到廚房,她找到洗碗的手套帶上,寒冷的天氣哪怕隔著塑膠,依舊冷得她直打哆嗦。

    明雅吸了吸鼻子,她年紀也不小了,不會再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夢,往後如果她真的要二婚,她一定得找個自己能拿捏的,真心喜歡她的人,而最重要的一點,家裏的經濟大權必須歸她管。

    可是她也明白,願意這麽讓著她的男人,條件一定不會太好,至少像卓然這樣的天之驕子就做不到。

    所以啊……

    明雅想了想,濕漉漉的手就這麽隨意的往衣服上搓了搓。

    她會找個普通的男人,也許他沒那麽帥氣,也不是那麽聰明,可至少條件與她旗鼓相當,或者比她差一點也沒關係,隻要真心待她就好。

    就像古人所說的門當戶對,其實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寂靜的村莊裏便響起了汽車鳴笛的聲音。

    明雅揉了揉眼睛,拉開窗簾一瞧才發現門口正停著一輛黑色的奧迪a8。

    她麵色微愕,突然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她想起自己昨天剛在網上定了迴程的火車票,誰知這男人連跟她商量一下也不曾的便找來了專車。

    她迴過頭,此時卓然已經換好了衣服,靜默的坐在床邊,眸色依舊漆黑難辨。

    明雅心一沉,也算是看出來了。

    這樣一個慣於掌控局勢的男人,哪怕再落魄也依舊改不掉那愛發號施令的毛病。

    她在心中歎了口氣,隻能掏出手機把票給退了。

    早餐吃的麵條,一家子圍成一桌,吃著吃著,王梅枝突然擱下碗對著明雅冷嘲熱諷道:“小雅,昨兒個沒吃飽嗎?怎麽我大晚上還看到你在廚房裏忙活?”

    老爺子一聽,臉色頓時一沉:“怎麽會沒吃飽?”

    王梅枝裝模作樣的喝了口湯,說道:“我們小雅在城裏吃慣了魚翅鮑魚,哪還會瞧得上我們鄉下的粗茶淡飯?”

    明雅低頭咬了口饅頭,不打算理會。

    二姨媽張秀麗搶話:“你啥意思,小雅難得迴一趟家,你字字夾槍帶棍是見不得人好是吧?”

    王梅枝一聽,心裏有些意外,後來想想張莉正在卓然的公司裏做事,冷笑兩聲:“我這不是關心小雅麽?你沒事你瞎出什麽頭?”

    張秀麗咬著筷子,剛要反唇相譏便聽老爺子嗬斥道:“吵什麽吵,吃個飯都不得安生。”

    經過老爺子的警告,飯桌上終於歸於平靜。

    對比自己的繼母和妹妹,張大勇一家倒是顯得格外安靜,陳爾蘭抱著剛滿月的兒子在一旁喝湯,期間時不時的往卓然身上瞧。

    其實在她們鎮上,她算是嫁得不錯的,張大勇雖然人長得胖,外形也不搶眼,但還算有點家底,自己打拚了一輩子也在鎮上開了一家玩具廠。

    可是……

    陳爾蘭瞥了卓然一眼,心裏頓時堵得慌,條件這麽好的人自己怎麽就沒遇上呢?

    一家子各執心事的吃完早飯,明雅拎著行李跟外公告別。

    站在大門口,老爺子眼中溢滿了不舍,想想自己年事已高,不由得又多囑咐了她兩句。

    “小雅,往後記得多迴來看看啊。”

    明雅連連點頭,臨上車的時候,她與卓然冷不丁的被張秀麗叫到一旁。

    對方吞吞吐吐的問起張莉的工作情況,而後又迂迴的詢問什麽時候能把張莉調上總部。

    卓然麵無表情的等她說完,思索了一會兒,隻說他會好好考慮,眼瞅著張秀麗離開的背影,明雅深知這人八成在敷衍。

    “明雅。”卓然等到人走了,這才開口,“這段日子,你表妹的工作表現……似乎不太理想,所以在短期內……”

    明雅歎了口氣:“我知道,你按自己的想法做吧。”

    難怪張秀麗會在飯桌上替她說話,原來是有求於人。

    其實說起來,張秀麗也算個可憐人,丈夫死得早,留下她母女兩相依為命,如今希望全寄托在這個女娃身上,能不緊張她的前程?

    可惜張莉不爭氣,仗著姐夫是公司老總,連上司都不放在眼裏,遲到早退不說,還接連跟幾個客戶鬧翻,最後事情傳進卓然耳裏,如果不是給她麵子,估計這丫頭一早就被炒了。

    明雅上車的時候還在思索著,怎麽說也是表姐妹一場,要不她迴頭跟張莉談談,索性讓她跟著自己,既然放在卓然手下也是丟在旮旯角渾渾噩噩的混日子,倒不如來她的公司,讓她這個做表姐的親自引導。

    畢竟她不想欠著卓然,更不希望因為她的家事而勞煩到他。

    沒多久,黑色的奧迪緩緩的開出了村落。

    明雅坐得筆直,側過身默默瞥了他一眼,而後慢吞吞的抽迴手。

    豈料她剛有動彈,對方立即收攏五指,牢牢的將她的小手攥在掌心。

    明雅愣了下,試探性的叫他:“卓然?”

    對方不為所動,仰著頭小憩。

    冬日的陽光灑上男人的棱角分明的側臉,仿佛在那線條罩上了一層金紗,美好得令人窒息。

    她歎了口氣,別過臉看向窗外,也由著他去了。

    一路駛來,車子路過青磚白瓦的老房子,穿越山林,最終離開了這個世外桃源。

    一迴到a市,明雅為了方便照顧卓然,直接把行李搬去了那棟海邊別墅,至於卓然請來的眼科專家,所乘坐的班機也在這周末抵達。

    他開始進行治療,雖然效果不甚明顯,但好歹有個盼頭,至於能否痊愈,明雅心裏沒底。

    今天,她照例陪卓然去了一趟醫院,到傍晚兩人才雙雙步行迴家。

    夕陽的餘暉灑在石板路上,街上人不多,她抓著他的胳膊踩在陰影上。

    醫生說他的腿恢複得不錯,多走動走動對腿傷有幫助。

    “台階。”

    他動作一頓,配合著她邁開步子。

    明雅瞥了眼他幹燥的唇,從包裏拿出一瓶水,擰開瓶蓋遞給他。

    他接過抬頭便喝,微仰起的脖子迎著淺淺的陽光,隨著喝水的動作,喉結輕輕滾動。

    明雅默默地移開視線,等他把半瓶水喝光,她接過自己也喝了一口,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兩人同飲一瓶水有什麽不妥,隻是一旁的男人在聽到身旁的響動時,眉心微動。

    晚上迴去,明雅仗著卓然瞧不到,堂而皇之的在他身旁清點起自己的財產。

    她約莫估算了下,加上爸爸的金條還有離婚時拿到的贍養費,扣去當初入股王厲公司的四千萬,她能兌現的現金大致有一億四千多萬,這還不包括卓然過戶給她的八套房產……

    她盤腿坐在沙發上,擱下計算器眉頭驀然深鎖。

    她這點錢也許連華盛3%的股份都買不到……

    “明雅。”

    一直安靜的待在一旁的卓然突然開口。

    明雅聞言,忙收拾起桌麵上的文件問道:“要上洗手間?”

    她邊說邊湊過去扶他,豈料那人紋絲不動,隻是突然伸長了手臂,撫上她緊皺的眉頭。

    明雅目光一滯,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隻是傻愣愣的坐著。

    粗糲的指腹或輕或重的在她眉間刮過,那舉止,似乎有意撫平她的眉心。

    腦子裏突然“嗡”了一聲,明雅後知後覺的意會過來:“我沒事,你餓了嗎?我給你弄點吃的。”

    “過來。”手臂一使勁,他把她擁入懷裏,明雅本能的仰起臉,在柔和的燈光下隻覺得男人側麵的線條格外的清晰漂亮。

    他低低的垂著眸,哪怕知道他已經失明,可她卻總有種正被他深情凝視的錯覺。

    “明雅,隻要你開口,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這幾天,她的輾轉反側,心事重重,全落在他心裏,他知道她的顧慮,也一直在等待著,等她開口……

    誰知這女人脾氣強得很,明明他就在她身側,她卻死咬著牙關不願向他求助。

    明雅別過臉,搖頭:“不,我可以自己解決。”

    她不想再承他的情,因為她害怕再這麽下去,她這輩子都還不完。

    隔天,明雅在沉寂了一周之後終於有了動作。

    她開始偷偷變賣她名下的房產,不僅如此,她更開始積極的聯係律師。

    畢竟她的財勢不比沈宛心雄厚,更沒什麽過硬的背景,如今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推翻爸爸的遺囑。

    既然已經證實了方晨並非方金雄的親生兒子,那麽他就不具備繼承權,更何況現在她手上有方晨與趙向陽的dna檢驗報告,隻要抓著這個論點,她相信自己的贏麵很大。

    而明雅偷偷放盤的事連王厲都不知道,就更不可能告訴卓然,她吃不準這個官司打完需要耗費多少金錢和時間,更何況這事不光彩,不僅對沈宛心,對方家來說同樣是一則醜聞,她不可能輕易讓她得逞。

    沈宛心既然連買兇殺人都做得出來,她還有什麽不敢?

    明雅深諳有備無患的道理,能夠應急的現金自然是越多越好……

    平靜的夜裏僅餘下海浪拍擊礁石的聲響。

    明雅這天遇上了一個難纏的客人,在前往飯店的時候提前給卓然敲了個電話,隻說會晚點迴來。

    空曠的室內,卓然坐在沙發上,握著手機與下屬通話。

    明雅雖然有意隱瞞,可這些日子下來仍舊瞞不過他,他耐著性子將對方的報告聽完,暗暗一想,便明了她的打算。

    她在為這場官司做準備。

    卓然緊緊的抿著唇,他不知道她有沒有想過,哪怕這場官司她贏了,作為合法配偶的沈宛心依舊能拿到方金雄一半的財產,剩下的另一半,屆時將與他們這些做子女的平均分配,如此算來,她費盡心思的打官司,到最後能拿到手的股份也許不到20%。

    卓然沉默了良久,最終撥通了陳鋒的號碼。

    萊恩接到父親的來電時正在店裏招待一位出手大方的女客人。

    他想到他那個賭鬼父親,估計又是找他要錢,於是不耐煩的掐斷電話,可對方似乎是真有急事,掐了又打,最後他不得已的找了個借口,躲進洗手間裏接通。

    “敏浩!你快來,救救爸爸!”

    萊恩聽著父親的哀嚎聲,心知對方攤上了大事。

    他一驚,連忙問了地址,跟上級請了假,這便驅車來到一座廢棄的倉庫。

    倉庫的地點靠近郊區,地處偏僻,周圍遍布的又是沒人居住的瓦房,萊恩心裏發悚,眼瞅著不遠處的正門,還是走了進去。

    生鏽的卷閘門被人從後拉上,萊恩心下一驚,剛入眼的便是正趴在地上被打得一身是血的父親。

    周圍站了不少人,手裏捏著鐵棍和香煙,看到他那張清秀的臉,有人不屑的吹了聲口哨:“賣屁股的家夥。”

    萊恩唿吸一滯,目光落在父親身上。

    如果不是有一個爛賭的爸爸,如果不是有一個破敗的家庭,他也不會選擇這條路。

    “我兒子來了,他會幫我付錢……別打我了……”

    萊恩咬咬牙,斜著眼睛瞟著正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父親,心想這些人怎麽沒打死他?死了倒也幹淨!

    “我爸欠你們多少錢?”

    陳鋒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男人:“三千萬。”

    萊恩麵色一沉,腿一軟險些沒站住,他不敢置信的後退:“三千萬?!你開什麽玩笑?我哪來這麽多錢!”

    話落他迴頭大聲的質問道:“爸!你到底做了什麽?這麽多錢我讓我上哪給你借?!”

    陳鋒冷笑,拍拍手讓人推上來一台大型絞肉機:“你爸在我的賭場裏輸了三千萬,如果今天沒收到錢我就把他做成肉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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